1“小姐，再磨蹭下去，吉时真的要误了！”丫鬟阿檀的声音像催命鼓，
隔着雕花门一下一下敲在我耳膜上。我——姜厌离，今日原本该嫁进摄政王府，
去做那人人艳羡的摄政王妃。可半个时辰前，我还在柴房，用剪子抵着自己脖子，
逼问嫡母：“我到底是不是姜家亲生？”她只用一句话便碾碎我所有底气。
“你不过是我从乱葬岗捡回来的野种，能替婉儿去死，是你的造化。”造化？
我笑得眼泪四溅。“所以昨夜那杯‘合卺酒’里下的媚药，也是造化？”她不再答，
只抬手吩咐婆子把我捆了，塞进喜轿。此刻我坐在铜镜前，大红嫁衣像血，
金冠压得我抬不起头。阿檀急得团团转：“小姐，再不上轿，摄政王的迎亲队就要冲进来了！
”我抬眼，镜中女子凤眸含水，唇角却勾出一抹讥诮。“急什么？误了吉时，他才更记得我。
”门外脚步声骤起，嫡母沈氏亲自来了。她一身绛紫，珠钗摇晃，声音压得极低：“姜厌离，
你若敢乱说话，乱葬岗上那堆无名白骨，便是你明日归宿。”我慢条斯理扶正凤冠，
声音比她更轻。“母亲放心，我比谁都惜命。”她狐疑地盯我半晌，终究拂袖而去。
阿檀颤声问：“小姐……我们当真要嫁？”我指尖拂过唇上胭脂，答得温柔。“嫁，
当然要嫁。不嫁，怎么让他们知道——我不是毒妃，却比毒更毒。”轿帘落下的瞬间，
我听见远处爆竹轰鸣。今日之前，我是姜家弃子；今日之后，我要整座皇城记住我的名字。
喜轿颠簸，我掀开轿帘一角，看见摄政王谢无咎骑马行在最前。玄衣墨发，侧脸冷冽如刀。
传闻他克死三任未婚妻，八字极硬，皇帝才挑了我这“八字更硬”的野种来冲喜。我轻笑，
低声唤：“王爷——”他勒马回头，目光扫来，像寒星坠湖。“王妃有何吩咐？”我眨眨眼，
声音甜得发腻：“待会儿拜堂，若我晕倒了，王爷可要记得扶我。
”他薄唇一掀：“本王不喜多事。”我笑得愈发乖巧：“那便说定了。”轿子停在王府门前，
喜娘高唱：“新妇下轿——”我抬脚，故意踩空，整个人往前扑去。大红盖头翻飞，
我精准跌入谢无咎怀里。四周惊呼。他手臂一紧，声音低沉：“站好。
”我指尖在他掌心悄悄挠了一下，用气音道：“王爷，我脚软。”他眸色骤暗，
一把打横抱起我。满堂宾客哗然。我窝在他怀里，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摄政王，
你可要接好了——我这条命，是要拿来翻天的。2“王爷，再抱紧些，我怕摔。
”我勾着谢无咎脖颈，指尖在他后颈若有似无地画圈。他脚步未停，
嗓音冷得像冰碴子：“再乱动，本王真把你扔下去。”我低笑，气息喷在他耳侧：“扔了我，
谁替你挡煞？”他眸色一沉，抱着我跨进喜堂。礼官高唱：“一拜天地——”我忽地软了腰，
整个人往下滑。谢无咎单手扣住我腰肢，声音压得极低：“又闹什么？”我贴着他耳廓，
用气音答：“药性未散，腿软。”他掌心一紧，几乎掐碎我骨头。
“夫妻对拜——”我故意偏头，大红盖头滑落一半，露出苍白唇角。
宾客里有人倒吸凉气：“这不是姜家那个……”我抬眸，正对上首座皇帝审视的目光。
他身旁皇后笑得慈和，指尖却捏得扶手咯吱响。我乖顺垂眼，听见谢无咎冷声：“继续。
”礼成送入洞房。门阖上，他松开我，背对而立：“自己掀盖头。”我扯下凤冠，
青丝倾泻：“王爷不掀，怎知新娘美不美？”他转身，
目光在我脸上巡梭：“姜家舍得把真千金送来？”我掂起酒壶，斟满两杯：“王爷错了，
是假千金。”他未接，我仰头饮尽，又斟一杯递到他唇边。“怕我下毒？”他捏住我手腕，
酒液倾在我掌心，烫得惊人。“本王不喜甜酒。”我舔去掌心酒渍，
笑得挑衅：“那王爷喜不喜欢……血的味道？”他瞳孔骤缩。我指尖划过自己唇角，
一丝鲜红渗出——方才咬破了舌尖。“姜厌离，”他声音低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踮脚，吻落在他喉结，轻轻一咬。“想活。”“也想让所有人——都活不好。
”3窗外更鼓三声，红烛已残。谢无咎负手立在屏风前，背影像一柄收鞘的刀。我踢掉绣鞋，
赤足踩在地龙烧得温热的金砖上，一步一步逼近。“王爷不睡？”“本王怕一睁眼，
枕边多一具尸体。”“那王爷得先教会我——怎么杀你才不留痕迹。”他转身，
目光像刀子刮过：“姜家让你来送死？”我歪头，笑得天真：“姜家让我来送煞。”“冲喜？
”“冲命。”我抬手，指尖点在他心口，隔着喜服也能摸到肌理下的心跳。“王爷这颗心，
跳得比我想的快。”“你最好收好爪子。”“若我不呢？”他忽然擒住我手腕，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姜厌离，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回姜家，
或者明日清晨横着出去。”我踮脚，
唇几乎贴上他耳垂：“我选第三条路——踩着王爷的尸骨，活成皇城最毒的传说。
”谢无咎低笑一声，猛地将我摔进榻里。大红锦被扬起又落下，像血浪。他俯身，
五指掐住我脖颈，声音暗哑：“本王杀人，向来亲自动手。”我喘不过气，
却笑得眼尾发红：“那王爷可得轻些，我怕疼。”烛火噼啪炸响。他忽然松手，
转身走向门口。我坐起，嗓音带喘：“洞房花烛，王爷要去哪？”“去找个能睡得着的地方。
”“王爷怕做噩梦？”“本王怕梦醒之后，枕边人比噩梦还毒。”门扉阖上，
寝殿只剩我一人。我蜷进锦被，指尖划过方才他掐过的位置，低低笑出声。“谢无咎，
你跑得真快。”更鼓四声，窗外闪过黑影。我翻身坐起，赤足落地，
推开暗格——里头躺着一只鎏金小盒。盒里是一枚乌金令牌，背面刻着“影”字。指腹摩挲，
我轻声道：“阿娘，你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今夜总算派上用场。”殿门无声自开，
阿檀闪身而入，脸色煞白。“小姐，姜家来人了。”我挑眉：“谁？”“大公子……姜溯。
”我披衣起身，行至偏殿。姜溯立于烛下，一身素衣，眉眼与我有五分像，却更温润。
“阿离，跟我回去。”我倚门，笑得凉薄：“回去作甚？替你妹妹守寡？
”他眸色微黯：“婉儿病了，母亲逼你代嫁，并非本意。”“本意？”我嗤笑，“姜家本意，
是用我挡煞，再用我尸体给姜婉儿铺路。”姜溯上前一步：“我若说，我愿意娶你呢？
”我抬手，指尖点在他心口，像戳破一层纸窗。“兄长，你配吗？”他喉结滚动：“阿离，
我知你恨——”“不，我不恨。”我截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恨都嫌浪费。
”“那你究竟要什么？”我抬眸，烛火映在瞳仁里，像两簇幽冥鬼火。“我要姜家满门，
跪在我脚下，亲口承认——他们错了。”姜溯沉默良久，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
帕角绣着“厌”字，是我七岁那年，他教我针线时留下的。“若你执意，至少带上这个。
”我接过，指尖一抖，帕子里裹着一包药粉。“什么？”“假死药。”他声音低哑，
“摄政王府水太深，你若撑不住……”我笑了，将药粉撒进香炉，任青烟袅袅。“兄长，
假死太便宜我。”他终是转身离去，背影被夜色吞没。我回寝殿，推开窗。
夜风卷着雪粒扑进来，打在脸上生疼。远处宫墙如巨兽，蛰伏在暗处。我伸手接雪，
低语：“谢无咎，你看，连老天都在替我磨刀。”身后忽有衣袂拂动。
我回头——谢无咎不知何时已立在帘后，手里拎着一壶冷酒。“王爷不是走了？
”“走到一半，想起忘了带酒。”“王爷不是怕噩梦？”“本王改主意了。
”他仰头灌下一口，喉结滚动，“比起噩梦，更想看看毒妃怎么杀人。”我赤足走向他，
夺过酒壶，就着他喝过的地方饮尽。烈酒烧喉，我笑得眼尾发红：“王爷，合作吗？
”他眯眼：“怎么个合作法？”“你借我刀，我替你——杀出一条血路。”酒壶坠地，
碎声清脆。谢无咎俯身，指腹擦过我唇角酒渍，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成交。
”窗外雪落无声。寝殿红烛复燃，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像两柄出鞘的刀，
终于找到彼此的刃口。4天未亮，王府暗卫来报：姜府走水了。谢无咎倚在榻边，
指尖转着乌金令牌，抬眼问我：“是你放的火？”我拢衣起身，笑一声：“王爷太高看我，
我昨夜可一直在你床上。”他嗤笑：“毒妃杀人，向来不沾血。”我凑过去，
指尖点他唇：“王爷若真想知道，陪我回门便一目了然。”他收了令牌，吩咐备马。辰时，
摄政王府仪仗停在焦黑的姜府门前。沈氏披头散发扑过来，抓住我裙摆：“厌离！救救姜家！
婉儿被困在火里！”我俯身，轻声：“母亲忘了吗？我也是从火里爬出来的。
”谢无咎负手而立，冷眼看她哭嚎。姜溯从废墟里踉跄而出，左臂灼伤，血迹斑斑。“阿离，
火从祠堂起，父亲和婉儿都在里面。”我抬眼望冲天黑烟，声音淡得像雪：“祠堂？那正好，
祖宗也看看报应。”沈氏疯了般撕打我，指甲划破我颈侧。谢无咎单手扼住她腕，咔嚓一声，
腕骨脱臼。“姜夫人，摄政王妃也是你能碰的？”沈氏疼得跪地，仍嘶吼：“是你！
是你放的火！你这个毒种！”我蹲下身，指腹抹去她眼角灰烬，温柔开口：“母亲，
毒种也是你亲手养大的。”我起身，吩咐府兵：“救人可以，先让姜大人亲口求我。
”火舌吞梁，热浪灼面。姜溯哑声：“阿离，我求你。”我歪头看他：“兄长拿什么求？
”他解下腰间玉佩，递到我掌心：“我的命。”我攥紧玉佩，转头对谢无咎笑：“王爷，
听见了吗？有人把命送我。”谢无咎扬手，暗卫提水入火。片刻，姜父被拖出，半边脸毁，
仍死死抱着昏迷的姜婉儿。沈氏扑过去哭嚎。我蹲下身，拨开姜父焦糊的发，
声音轻得像鬼：“父亲，痛吗？”他浑浊的眼瞪我：“孽障……早该掐死你。”我笑出声，
指尖抚过他灼烂的脸：“可惜，你再也掐不到。”谢无咎俯身，耳语：“再烧下去，
人就真死了。”我起身，吩咐：“灭火，留他们半条命。”火熄，祠堂成灰。
我立于废墟中央，掌心玉佩烫得惊人。姜溯踉跄走来，哑声：“阿离，够了。”我抬眼，
雪落在睫毛，化成水珠滚下。“兄长，这才刚开始。”回府马车里，谢无咎把玩玉佩，
懒声：“姜溯的命，你要怎么用？”我倚窗，指尖接住雪：“先留着，等他自己送上门。
”他眯眼：“毒妃的心，果然比雪冷。”我舔去指腹雪水，笑：“王爷若心疼，可以替我暖。
”他忽然伸手，扣住我后颈，迫我贴近。“姜厌离，你最好记得，本王才是那把最快的刀。
”我指尖点他喉结，轻声回应：“王爷也记得，刀若钝了，我第一个斩。”马车外，
风雪大作。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姜府半焦的牌匾。我低声笑，像对风说，
又像对自己：“烧吧，烧干净，才好种新的毒。”5雪越下越紧，车轮碾过冻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