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淮安在一起七年。他一手将我捧上销售总监的位置,
公司上下都传我靠的是见不得人的关系。新来的实习生林溪当众模仿我说话,
他只是笑笑:小姑娘不懂事,你多担待。后来,林溪生日宴上,有人持刀闯入,
我挡在了她身前。顾淮安抱着浑身是血的她,看都没看我一眼。1.部门聚餐,
订在了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馆,长桌对面,新来的实习生林溪正绘声绘色地学我说话。
沈总监,这个方案吧,我觉得呢,逻辑上有点问题,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
她捏着嗓子,将尾音拖得又长又软,惹得邻座几个同事哄堂大笑。溪溪,你学得太像了!
简直是本人复刻!林溪被夸得脸颊泛红,她端起酒杯,朝我的方向遥遥一晃,
声音里带着初入职场的不知天高地厚:沈总监,我就是觉得您说话特别有意思,
您别生气啊。我正慢条斯理地用公筷夹一块东坡肉,闻言,动作没停。
肉被稳稳地放在骨碟里,我才抬起头,看向她。满桌的喧闹,在我的注视下,
一点点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发怒,
或者至少会冷下脸,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实习生下不来台。毕竟,我是销售总监沈念,
是顾淮安亲手提拔上来的人。在公司,没人敢这样当面冒犯我。我放下筷子,
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林溪是吧?我开口,声音平稳,听人事部说,
你是名校毕业,专业第一。林溪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
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是的,沈总监。很好。我嘴边勾起一个弧度,
听说你很羡慕我的业绩。正好,下个季度南区的市场拓展,我们两个带队,切磋一下。
谁的团队业绩垫底,谁就自掏腰包,把今晚这顿饭以及后续所有团队建设的费用,全包了。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每一个人。大家,做个见证。满室寂静。
刚才还在起哄的同事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南区的市场是块硬骨头,谁都知道。
让我一个总监去跟一个实习生比业绩,这话说出去,无论输赢,丢人的都不是我。林溪的脸,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红,变成了白,最后涨成了猪肝色。她端着酒杯的手开始发抖,
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怎么,不敢?还是说,你只会学我说话,不会学我做事?
聚餐在尴尬的气氛中草草收场。我开车回家,顾淮安已经在了。他坐在沙发上,没开主灯,
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回来了。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嗯。我换了鞋,
走过去。他给我倒了杯温水:今天在饭局上,为难一个小姑娘,有必要吗?
我喝水的动作停住。她不懂事,你多担待一下,总监要有总监的气度。
顾淮安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所以,我放下水杯,抬头看他,
她当众羞辱我,是她不懂事。我还击,就是我没有气度?顾淮安皱了皱眉,
似乎不喜欢我的反问。沈念,林溪的父亲,是南区项目潜在投资方的老同学。
他终于说出了口。我的心,沉了一下。所以,你要我去给她道歉?道个歉,
这件事就过去了。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对你,对公司,都好。我们对视着,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七年了。我陪着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
到今天上市公司的老板。我以为,他至少会懂我。原来,是我以为。2.第二天一早,
我被顾淮安的电话吵醒。念念,你到公司了吗?林董他们提前到了,你快来会议室。
他的声音有些急。我揉着发痛的额角,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面放着我昨晚写的辞职信。
我今天不舒服,请假。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沈念,别耍小性子。
顾淮安的语气冷了下来,这是什么场合,你分不清轻重吗?分得清。我平静地说,
所以,我辞职。说完,我挂了电话,关机。世界清静了。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傍晚时分,
门铃响了。我没动。门铃固执地响着,一声又一声,像是要把我的耳膜凿穿。最后,
是钥匙开锁的声音。顾淮安给了我一套房子的钥匙,也给自己留了一套。他走进来,
带着一身寒气,站在我的床前。闹够了没有?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辞职信我放在床头了,你记得批。顾淮安深吸一口气,像是想发火,又强行压了下去。
他坐在床边,伸手想碰我的额头,被我偏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念念,我知道你委屈。
他的声音放软了些,林溪那边,我已经批评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
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道歉就不必了。我扯了扯嘴角,我怕折了她的寿。沈念!
顾淮安的耐心终于告罄,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了这点小事,
你要把我们七年的感情都作没了吗?这点小事。在他眼里,我的尊严,我的委屈,
都只是这点小事。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个穷学生,在餐厅打工,被喝醉的客人刁难,让他把地上的酒舔干净。
是我冲过去,一杯水泼在那个客人脸上,拉着他就跑。我们跑了很久,
在一条无人的小巷里停下来。他喘着气,眼睛通红地看着我。他说:念念,以后,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那晚的月光很亮,照在他年轻又坚毅的脸上。我信了。
可是现在,那个说要保护我的人,却亲手将我推了出去,让我去给欺负我的人低头。
何其讽刺。顾淮安,我坐起身,看着他,我们分手吧。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说什么?我说,分手。我一字一句,重复道,
我累了。3.顾淮安走了。带着那封被他捏得变了形的辞职信。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我却一夜无眠。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而是回了趟老家。我妈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我,
愣了一下:念念?今天不是上班吗,怎么回来了?想你了,就回来看看。
我笑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我爸前几年生了场重病,掏空了家里所有积蓄,
还欠了一屁股债。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在顾淮安创业最艰难的时候,
依然选择留在他身边,没日没夜地跑业务,拉投资。因为我需要钱。而他,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们之间,似乎从一开始,就不那么纯粹。跟淮安吵架了?我妈是过来人,
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我没说话,算是默认。念念啊,我妈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
淮安是个好孩子,这几年多亏了他,你爸的医药费才没断过。男人嘛,事业为重,
有时候顾不上你的情绪,你要多体谅他。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所有人都觉得,
是我高攀了顾淮安。是我离不开他。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在家待了三天,
顾淮安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我猜,他是在等我低头。像过去无数次争吵一样,
无论谁对谁错,最后妥协的人,总是我。第四天,我接到了公司人事总监的电话。沈总监,
您的离职申请……顾总驳回了。他说什么?顾总说,让您先冷静一段时间,
公司这边,总监的位置给您留着。我笑了。他还是那么自信,那么笃定。
笃定我舍不得那个位置,舍不得他。替我谢谢他。我说,不过不用了,
麻烦你按流程走吧。挂了电话,我开始在网上投简历。凭我的履历和业绩,
找一份工作不难。难的是,如何摆脱顾淮安的影响力。这个城市的商圈,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他顾淮安的名字,还是有些分量的。果然,接连几家公司的面试,都在最后一轮,
没了下文。其中一家公司的HR,和我私交不错,她隐晦地提醒我:念念,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们老板接到电话,说是不建议录用你。我心里清楚,是顾淮安。
他用这种方式,逼我回去。他以为,断了我的后路,我就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继续做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沈念。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顾淮安的号码。
我看着屏幕亮起又暗下,反复几次,终于还是接了。想通了?他的声音里,
带着一丝不易察芬的得意。顾淮安,你很得意吧?我问。
他顿了顿: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念念,回来吧,别闹了。你觉得我是在闹?
不然呢?他反问,为了一个实习生,你就要辞职,要分手。沈念,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我气得发笑。是,我就是不懂事。我说,所以,
我不会回去了。顾淮安,你听好,就算我去端盘子洗碗,也绝不会再回你那家破公司。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就在我以为他会挂断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念念,
林溪住院了。4.我愣住了。什么意思?昨晚,她在酒吧被人捅伤了,
现在还在医院。顾淮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疲惫,伤她的人,
是之前被我们开除的一个员工,那人说是林溪抢了他的项目,害他丢了工作。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那个项目,我知道。原本是那个老员工负责的,
后来顾淮安把它交给了林溪。当时我还提醒过顾淮安,那个员工性格偏激,
这样做可能会出问题。顾淮安说我想多了,一个被开除的人,能翻起什么浪。所以呢?
我问,声音有些干涩,你打电话给我,是想说什么?我想说,顾淮安顿了顿,
念念,公司现在很乱,我需要你回来帮我。他的语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而是一种近乎请求的姿态。林溪的父亲,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很生气,说要撤资。
我需要你,去跟林董解释,去安抚他的情绪。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只有我能做。
又是这句话。每次公司遇到危机,他都会这样对我说。而我,每一次,都会心软。顾淮安,
我闭上眼睛,你知道吗?当年我爸被追债的人堵在家里,是你陪着我,一家一家去借钱,
去求人。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男人,我跟定了。电话那头,他的呼吸一滞。后来,
你创业,没日没夜地应酬,喝到胃出血。是我在医院守了你三天三夜,不敢合眼。
那时候我想,这个男人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再后来,公司上市,
你成了别人口中的顾总。你开始忙,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应酬,开始……认识各种各样的人。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的那家路边摊吗?
老板娘送了我们一碟花生米,你把每一颗都剥好了,放在我碗里。你还记得我生日,
你用半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一条我看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裙子吗?你还记得……
我说不下去了。那些甜蜜的过往,如今说出来,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念念,我……
顾淮安,我打断他,你知道林溪最喜欢用的那款香水,是什么牌子吗?他沉默了。
是我去年生日,你送我的礼物。你说,那是你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可是现在,它出现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而你,却觉得,是我在大惊小怪。
电话那头,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所以,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的公司,
你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我不会再回去了。永远不会。挂了电话,
我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然后,订了一张去南方的机票。这个城市,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5.我在一座陌生的海滨城市租了个小房子,找了份在咖啡馆打工的工作。薪水不高,
但足够我生活。我每天煮咖啡,做甜点,听着客人们的欢声笑语,日子过得平静而缓慢。
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直到那天,我在店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淮安的特助,陈宇。他看到我,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沈小姐。
他朝我点点头。我擦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有事?
顾总……他想见你。陈宇说得有些艰难。我不想见他。沈小姐,顾总他……
陈宇欲言又止,公司最近出了点事,顾总他……他很需要你。我笑了。陈特助,
我记得我已经离职了。公司的死活,顾总的死活,都与我无关。陈宇的脸色有些难看。
沈小姐,我知道您还在生顾总的气。但是林溪小姐的事,真的只是个意外。顾总对她,
只是出于对合作伙伴家人的照顾,没有别的意思。是吗?我抬起头,看着他,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林溪小姐现在,已经住进了我和他曾经的家?陈宇的表情,
瞬间凝固了。这件事,是和我关系好的一个前同事,偷偷告诉我的。她说,林溪出院后,
顾淮安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就让她搬进了我们的公寓。美其名曰,方便照顾。沈小姐,
你听我解释……不用解释了。我打断他,请你转告顾淮安,
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否则,我不介意把我们之间的事,
还有他和他那位‘需要照顾’的林小姐的事,都捅到媒体那里去。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宇的脸色,彻底白了。他知道,我说到做到。他没再说什么,
转身离开了咖啡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无尽的疲惫。顾淮安,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6.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陈宇没有再出现,顾淮安也没有。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半个月后,我收到一个匿名的快递。里面是一本相册。
我翻开,第一页,是我和顾淮安的合照。那是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在校门口拍的。
我们穿着学士服,笑得灿烂又青涩。一页一页翻下去,全是我们七年来的点点滴滴。
一起去旅行的照片,一起过生日的照片,一起在他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
吃泡面的照片……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念念,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百天,纪念一下。念念,你做的可乐鸡翅,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念念,对不起,今天又跟你吵架了。但我发誓,我爱你。……我的手开始发抖,
视线渐渐模糊。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做了这样一本相册。我甚至不知道,他原来,
记下了我们之间那么多的细节。相册的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在右下角,用他熟悉的字迹,
写了一句话。念念,回来吧。我想你。我的眼泪,终于决堤。我抱着相册,蹲在地上,
哭得像个孩子。我恨他。恨他的自私,恨他的理所当然,恨他把我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
可是,我也……想他。我忘不掉那七年的时光,忘不掉他曾经给我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温暖。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沈念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倨傲。我是,请问你是?我是林溪。
我的心,猛地一沉。有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林溪轻笑一声,别再白费心机了。
淮安是不会回去找你的。你那些小把戏,什么匿名快递,什么苦肉计,对他都没用。
他现在,是我的。我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是吗?林溪的笑声更大了,那你知不知道,你住的那间公寓,房东昨天已经通知我,
要收回房子了?你猜猜,是谁的意思?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沈念,我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