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似有若无的淡青色烟雾,毫无征兆地在同福客栈大堂正中央无声旋起,
如同水底悄然绽开的墨痕。这烟雾凝而不散,既不上升,也不下沉,就那么诡异地悬停着,
扰乱了空气中飘荡的饭菜余香。正擦着桌子的祝无双动作一僵,手中抹布啪嗒掉在桌面上。
柜台后拨弄着镶嵌着现代计算器功能的老式算盘、为月底盘账发愁的佟湘玉,猛地抬头,
那句标志性的“额滴个神啊”几乎要脱口而出。烟雾倏然向内坍缩,消散得无影无踪。原地,
已然多了一个人。此人一身劲装,料子却非绫罗绸缎,
而是某种经过特殊鞣制、隐隐泛着金属冷光的深青色皮革,紧紧包裹着精悍的身躯。
头发用一根造型奇特的兽骨簪随意束起一半,几缕桀骜不驯的发丝垂落颊边,
衬着一张棱角分明、仿佛时刻带着三分戏谑笑意的年轻面庞。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眼神亮得惊人,像山涧里打磨了千年的黑曜石,
闪烁着野性难驯的锐利光芒和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他站立的姿态松弛又隐含爆发力,
仿佛一头刚刚踏入陌生领地的年轻猎豹,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客栈里每一张惊愕的脸。
“哈喽啊,各位!”年轻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声音清亮,
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金属刮擦般的质感,“鄙人江渔,初临贵宝地。
听说这儿藏着‘天下第一机关’?特来见识见识,顺带…拆了它!”最后一个字,
他咬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顽劣的挑战意味。大堂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有挂在柜台侧面墙壁上的巨大全息投影屏幕,忠实地悬浮着,
上面滚动的弹幕在短暂的停顿后,猛然爆发:哗擦!这出场特效六六六!好帅!
但开口就要拆东西?熊孩子属性暴露!天下第一机关?同福客栈还有这隐藏副本?
赌五文钱跟龙傲天有关!莫掌门!上!给他点颜色看看!阿楚正半倚在晏辰身上,
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小口小口地啃着山楂外裹的糖壳。江渔的出现让她动作一顿,
那双漂亮的杏眼瞬间瞪圆了,随即迸发出强烈的、如同发现新玩具般的光彩。
她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晏辰,声音里满是兴奋的八卦气息:“辰辰快看!活生生的!
会冒烟的野生穿越者!还自带中二宣言!
”晏辰无奈地放下手中那本封面印着《量子力学与明代美食的兼容性初探》的书,
抬手宠溺地揉了揉阿楚的脑袋,把她被揉乱的发丝理顺,才抬眼看向那闯入者,
嘴角噙着一丝温和却疏离的笑意:“这位朋友,拆东西可不好。尤其是拆别人的东西。
”他语气平和,但话语里的分量却不容忽视。
正蹲在角落研究自己那把最新款、带激光瞄准镜的左轮手枪的白敬琪,
闻言立刻把枪往腰后皮套里利落地一插,刷地站起身,下巴一扬,
试图摆出最酷的姿势:“喂!哪来的小子?敢在同福客栈撒野?小爷我这枪可不长眼!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有威慑力,可惜变声期的嗓音还是透出几分稚嫩的尖锐。
“哗擦!”一声,燕小六几乎是本能反应,腰间的佩刀瞬间拔出了一半,寒光一闪,
又被他手忙脚乱地按了回去,紧张地左右张望:“替、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这、这人可疑!非常可疑!”他身边的邢育森赶紧按住他拔刀的手,
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络腮胡,一脸凝重:“亲娘嘞,这…这影响仕途啊!光天化日,
大变活人?”“放着我来!”祝无双清脆的声音打破紧张,她快步上前,双手叉腰,
娇俏的脸上带着警惕,对着江渔,“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找什么机关?
”她的葵花点穴手蓄势待发,指尖微微绷紧。“啧啧啧,”江渔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那姿态轻松得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紧张什么?又不是来踢馆的。就是手痒,
听说有个‘天下第一机关’藏在这里,心痒难耐,想跟它过过招。你们谁…是管事的?
”他目光最终落在柜台后努力维持镇定的佟湘玉身上。佟湘玉深吸一口气,
脸上迅速堆起职业化的、带着几分精明的笑容,从柜台后绕出来:“额滴个神啊…这位客官,
您说的那个什么‘天下第一机关’,额们这小小的同福客栈,开门做生意,
讲究的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哪会藏那种东西嘛!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她一边说,
一边用眼神示意白展堂。白展堂心领神会,身影一晃,
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江渔侧后方不远的位置,手指微曲,
已是扣住了几枚特制的、涂了强力麻药的枣核钉。他的轻功早已臻至化境,
此刻更是将气息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大堂的光影之中。江渔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头也不回,只是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目光扫过全息屏幕上那些飞快滚动的弹幕,
饶有兴致地念了出来:“莫掌门何在?用玄冰掌冻他丫的!…龙傲天快出来对线!
…赌一包辣条是来找情书的!…哈!”他忽然笑出声,对着屏幕方向抱了抱拳,
“各位宝宝们好眼力!情书?那多没劲!小爷我要找的,
是能让人拍案叫绝、能困住神仙妖魔的——真家伙!”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
精准地射向刚从后院厨房出来、正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着一柄精钢菜刀刀身的龙傲天。
龙傲天动作一顿,抬起头,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圆脸上,此刻平静无波,
只有一双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
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洞悉一切复杂机械构造的幽深光芒。他手里那把菜刀,
刀身雪亮,寒光凛凛,显然并非凡品。“这位…龙师傅?”江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径直站到龙傲天面前,两人身高相仿,
眼神在空中碰撞,“听说你,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了个“顶尖”的手势,
“玩机关的祖宗?那你肯定知道,那‘天下第一’,藏在哪儿吧?”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带着一种猎人发现猎物的兴奋,“别藏私,好东西,得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嘛!
”龙傲天依旧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菜刀,动作沉稳得如同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他操着一口带着浓重粤语腔调的普通话,语气平缓得像在讨论今晚的菜式:“天下第一?
边个敢讲啊?谁敢说啊?江湖浪大,机关之术,浩瀚如星河,我龙傲天,
不过系在厨房方寸之地,雕琢些小玩意,方便切菜剁肉啫。”他手腕一抖,
那柄菜刀在他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刀花,寒光一闪,
稳稳地插回腰间一个毫不起眼的、黑黝黝的木质刀鞘里。
那刀鞘表面布满细密的划痕和经年累月留下的油渍,古朴得近乎陈旧,
与那把锋利的菜刀形成鲜明对比。江渔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
死死地钉在了那个不起眼的黑木刀鞘上。那刀鞘的木质纹理在客栈略显昏暗的光线下,
透出一种沉郁内敛的光泽,上面几道异常深邃的、仿佛并非自然磨损的刻痕,
瞬间点燃了他眼中狂热的火焰。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笑,
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哈!有点意思…龙师傅,您这‘切菜剁肉’的家什,
看起来…可不简单呐!”他伸出手指,带着某种近乎朝圣的专注,
缓缓地、试探性地朝那黑木刀鞘点去。“喂!爪子嘛!干什么!
”一声清脆的、带着浓重四川椒盐味道的娇叱如同炸雷般响起。一道红色的身影快如闪电,
瞬间插在龙傲天和江渔之间。傻妞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江渔,
像只护崽的小母豹,“老板娘的客栈,东西莫乱摸!懂不懂规矩噻!”几乎同时,
铁蛋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也如同铁塔般移到了江渔的另一侧,
巨大的金属手掌看似随意地搭在了江渔的肩膀上。那手掌并未用力,
却带着一种千钧重压般的、不容置疑的禁锢感,冰冷的触感透过江渔的皮甲直抵皮肤。
铁蛋操着标志性的东北大碴子味电子音,慢悠悠地开口,
语气里充满了程序运算后的精准“困惑”:“大兄弟,瞅啥呢?一个破木头盒子,
瞅得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咋地,比俺们家傻妞儿新升级的防狼程序还带劲啊?
”他另一只手还亲昵地搂了搂傻妞的肩膀,换来傻妞一个嫌弃又带点小得意的撇嘴。
江渔被铁蛋这一搭,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丝毫未减,
反而更盛。他肩膀轻轻一抖,一股巧劲如同泥鳅般滑开,
竟从铁蛋那看似无法挣脱的掌控中轻松脱出,
还顺势拍了拍铁蛋那冰冷的金属手臂:“这位铁…铁兄是吧?好力气!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重新看向龙傲天腰间的刀鞘,眼中精光爆射,“龙师傅!
明人不说暗话!小子江渔,平生最爱钻研机关奇巧,自认也见过些世面。可您这刀鞘…不,
是这‘鞘’本身!内蕴乾坤,机巧暗藏!若小子没看走眼,这‘天下第一’的名头,
只怕就系在您这‘切菜的家什’上了吧?敢不敢…借小子一观?”他这番话掷地有声,
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和狂热。整个大堂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傲天腰间的黑木刀鞘上。连全息屏幕上的弹幕都停滞了一瞬,
随即疯狂刷新:卧槽!惊天大瓜!菜刀鞘是机关?!龙师傅深藏不露啊!
我就说那盒子看着不一般!江渔这眼力绝了!赌神在世!快给他看!
我要看天下第一机关长啥样!无双姐姐:放着我来…抢答?佟湘玉捂着心口,
感觉自己的算盘珠子都在跟着心跳蹦跶:“亲娘嘞…额滴个神啊…傲天呐,
你、你真在咱家咸菜缸旁边藏了个‘天下第一’?”她看那黑木刀鞘的眼神,
瞬间从看厨具变成了看金元宝。郭芙蓉惊讶地张大了嘴,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秀才!
你听见没?龙师傅的刀鞘…是宝贝?”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旁边吕秀才的胳膊。
吕秀才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强烈的求知欲:“Oh my goodness!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龙兄!此物若真乃旷世奇珍,
可否容小生一观其内部构造?
或许能解构其能量转化之奥妙…”龙傲天面对众人灼灼的目光和江渔咄咄逼人的追问,
那张憨厚的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那里面有被识破秘密的无奈,
有对往事的追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粗糙的手掌,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黑木刀鞘,
指腹感受着那冰冷而熟悉的木质纹理,以及那些只有他才能理解的、细微到极致的凹凸起伏。
他沉默了几息,那几秒钟仿佛被拉得很长,空气都凝滞了。最终,
他深深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抬起头,
目光扫过佟湘玉惊疑的脸,扫过郭芙蓉和吕秀才好奇的眼神,扫过白展堂戒备的姿态,最后,
落在江渔那双燃烧着执着火焰的眼睛上。“冇错。”龙傲天开口,声音低沉,
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头,“呢个盒,唔系普通嘅刀鞘。
这个盒,不是普通的刀鞘。佢…系一件机关。”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一件…我师父临终前,交俾我,话系佢一生心血,亦系一个…一个承诺嘅信物。佢话,
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示人,更…不可妄动其中机括。”他的话音不高,
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佟湘玉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郭芙蓉和吕秀才脸上满是震惊。白展堂扣着枣核钉的手指微微松了松,眼神中的戒备更深,
却也带上了一丝探究。莫小贝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到了佟湘玉身边,小小的身体绷紧,
体内那股深不可测的冰寒内力无声流转。江渔眼中的狂热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他踏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果然!果然如此!龙师傅!我江渔对天发誓,
绝非觊觎此物!只是…只是机关之术,乃我毕生所求!能得见传说中的‘千机引’,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亲手触摸一下它的外壳,感受一下它的脉络…我此生无憾!
”他朝着龙傲天,竟是郑重其事地抱拳,深深一揖,“恳请龙师傅,成全小子这点痴念!
”全息弹幕再次爆炸:千机引?!名字听着就牛掰!江渔这痴迷劲儿,感觉是真爱啊!
龙师傅师父的信物?感觉有故事!赌十文钱盒子里是藏宝图!
无双:放着我来…打开看看?
人的注意力都被江渔这恳切或者说狂热的一揖和龙傲天手中那神秘莫测的黑木盒吸引时,
异变陡生!龙傲天看着江渔诚恳至少表面如此的态度,脸上挣扎之色更浓。
他摩挲着木盒的手指微微用力,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将木盒从腰间解下。
这个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一直警惕的白展堂,
视线也紧紧锁定了那即将显露真容的“千机引”。
就在木盒离开腰带、龙傲天的手掌完全托住盒底的那一刹那——江渔动了!
他躬身作揖的姿态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毫无征兆地瞬间弹起!
速度快得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青影!他并非扑向龙傲天手中的木盒,
而是身体诡异地向后一仰,足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量,
又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嗖地一声,直冲客栈那高高的木质房梁!“哗擦!
”白敬琪第一个反应过来,怪叫一声,下意识就去拔腰后的左轮手枪。“小心!
”白展堂的警告声与他的动作同时爆发!鬼魅般的身影原地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半空,
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指风,直抓江渔的后心!葵花点穴手——隔空打穴!然而,
江渔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他人在空中,竟硬生生拧腰旋身,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白展堂那足以洞穿铁石的指风。同时,他借着旋身之力,
左手在房梁上一根凸起的雕花木橼上闪电般一按、一勾!“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机括弹响。就在龙傲天头顶正上方,
一块看似与其他天花板毫无二致的方形木板,毫无征兆地向下弹开!
一个与龙傲天手中那个黑木刀鞘几乎一模一样的、同样布满岁月痕迹的木盒,
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吊着,稳稳当当地从暗格里垂落下来!江渔的目标,自始至终,
根本就不是龙傲天腰间那个!他声东击西,佯装痴迷强攻,实则早已凭借超乎常人的观察力,
发现了房梁上那极其隐蔽的暗格!他的身法、时机、对机关位置的判断,
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得手!”江渔大笑一声,右手快如闪电,
精准无比地抓向那从暗格中垂落的木盒!他的指尖距离那古朴的木盒表面,只差毫厘!
“冻佢!冻住他!”一声清冷的低喝响起!并非来自白展堂或佟湘玉,
而是来自一直沉默旁观的莫小贝!她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一张方桌之上,
双掌平平推出,掌心氤氲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惨白寒气!
玄冰掌力如同无形的冰潮,瞬间席卷向半空中的江渔和他即将到手的木盒!
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温度骤降!江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骇。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姑娘竟有如此恐怖的寒冰内力!
抓向木盒的手不得不强行收回,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体内真气疯狂运转,
试图抵御那彻骨的冰寒。他上升的势头被这股强大的寒流硬生生阻滞!“放着我来!
”祝无双娇叱一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影如穿花蝴蝶般跃起,
葵花点穴手的目标并非江渔,而是——那个垂落的木盒!她要抢先夺回!“青橙!帮忙!
”郭芙蓉反应也极快,大喊一声,双掌一错,排山倒海的掌力并非攻向江渔,
而是拍向他身下的空气,形成一股向上的冲击气浪,试图干扰他的平衡,给祝无双创造机会!
“娘!我来也!”吕青橙早就看得小拳头紧握,此刻听到母亲召唤,兴奋得小脸通红,
想也不想,娇小的身体原地一旋,凝聚了她全身功力的一记“惊涛骇浪”掌,
带着隐隐的海潮轰鸣声,毫不犹豫地朝着江渔的方向——或者说,
朝着江渔下方、祝无双跃起的路径前方——悍然推出!她要帮无双姐姐打掉那个“坏人”!
“青橙!别——!”吕秀才的惊呼和吕青柠冷静的“真相是——你打歪了!”同时响起,
但为时已晚!轰隆!吕青橙那记威力十足的惊涛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