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新婚夜冰冷的枪管,带着硝烟未散的粗粝感,死死抵在我的额头上,压得眉骨生疼。
那力道,几乎要碾碎骨头。“沈令仪,你好大的胆子!”张锋升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渣,
每一个字都砸在死寂的新婚喜房里,砸得满目刺眼的红绸都褪了色。他穿着笔挺的少帅军装,
肩章冷硬,帽檐下的脸,英俊得如同神祇雕刻,却也冷冽得如同地狱修罗。
那双曾让我沉溺其中、以为寻到毕生归宿的深邃眼眸,
此刻翻涌的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嫌恶。“竟敢在月如的药里下毒?谁给你的狗胆!
”视线越过那黑洞洞的、随时能吞噬性命的枪口,我看到了他身后。林月如,
那个被他视若珍宝、捧在心尖上的“救命恩人”,正柔弱无骨地靠在一个丫鬟身上。
她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挂着一缕刺目的血痕,纤细的手指紧紧揪着沈月深军装的衣角,
像风中不堪摧折的菟丝花。对上我的目光时,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
飞快地掠过一丝恶毒而得意的光,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锋升哥哥…咳咳…不怪姐姐…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她气若游丝,
每一个咳嗽都牵动着张锋升紧绷的神经,让他抵在我额头的枪又重了一分。
剧痛从额头蔓延开,但更痛的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熟悉的场景,
刻骨铭心的屈辱和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不是梦。
手腕被粗暴反剪时骨头错位的剧痛,地牢里皮鞭撕裂皮肉溅起的血沫,
有…还有腹部那撕心裂肺、最终带走我最后一丝生机的坠痛…所有属于前世惨死的冰冷记忆,
排山倒海般涌回!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一切悲剧开始的原点——我沈令仪和张锋升的新婚之夜,他为了林月如,
第一次用枪指着我、将我打入地狱的这一刻!前世,就是这莫须有的“下毒”罪名,
将我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三十六道鞭痕刻骨铭心,地牢的阴冷和绝望深入骨髓。最后,
是林月如亲手灌下的那碗红花,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化作血水,流尽了我最后一点生机。
恨意,如同淬了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张锋升还在咆哮,字字句句如刀:“来人!
把这个蛇蝎毒妇给我拖下去!关进地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沉重的脚步声逼近,带着铁链的冰冷气息。
前世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再次攫住我。不!绝不重蹈覆辙!电光火石间,
我猛地抬眼,目光如淬火的寒冰,直直刺向林月如!在她还没来得及掩饰那丝得意时,
我拼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开钳制我的卫兵,踉跄着扑向那张铺着红绸的圆桌!“哐当——!
”桌上的青瓷茶壶被我撞翻,滚烫的茶水四溅。在一片惊呼声中,
我抄起桌上那杯本该由林月如饮下的“毒茶”,用尽两世的恨意和力气,
朝着她那故作柔弱的脸,狠狠泼了过去!褐色的茶水混着可疑的药末,兜头盖脸,
淋了她满头满脸,顺着她精心描画的鬓角狼狈地往下淌。“啊——!
”林月如发出凄厉的尖叫,再顾不得伪装,手忙脚乱地去擦脸上的水渍,
精心维持的柔弱假象瞬间崩塌。满室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张锋升。
他握枪的手都顿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我胸口剧烈起伏,
喉咙里满是血腥味,额上被枪口压出的淤痕火辣辣地疼。但我站直了身体,
背脊挺得像一杆不屈的标枪。迎着张锋升震惊、暴怒又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我勾起唇角,
那笑容冰冷刺骨,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张少帅,”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
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砸在死寂的空气里,“验验这毒,到底是谁的?
”我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茶杯残片,扫过林月如脸上狼狈的药渍,
最后死死钉在张锋升那双骤然紧缩的瞳孔里。“查啊!用你的人,用你的枪,
当着所有人的面,查个清清楚楚!”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看看这毒,
是我沈令仪要毒死你的心尖肉,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在贼喊捉贼!”空气凝固了。
林月如的尖叫变成了惊恐的呜咽,她下意识地想去擦脸上残留的药末,又猛地停住,
眼神慌乱地看向张锋升:“锋升哥哥…不是…她污蔑我!她疯了!
”张锋升握着枪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泛白。他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怒,有惊疑,还有一丝被当众挑衅权威的难堪。他身后的副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充斥着无声的硝烟。终于,
张锋升缓缓移开了抵在我额头的枪口。冰冷的金属离开皮肤的瞬间,带起一阵麻木的刺痛。
他没有看我,而是转向林月如,声音低沉得可怕:“月如,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林月如哭得梨花带雨,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姐姐恨我…一定是她…她换了我的茶…”“够了!”张锋升猛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
扫过地上污浊的水渍和药末残渣。他下颌绷紧,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片刻的死寂后,他抬起了手,却不是指向林月如,而是指向我。“沈令仪,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你以下犯上,当众行凶,
证据确凿。”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入了冰封的湖底。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即使重来一世,即使我当众撕开了真相的一角,他选择的,依旧是维护林月如。“来人!
”他声音冷酷,“夫人失心疯了。把她带回东院小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
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任何人不准探视!”软禁。依旧是囚笼。只是从阴暗的地牢,
换到了这栋精致华丽的、名为“少帅夫人居所”的坟墓里。两个卫兵上前,动作不再粗暴,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我没有挣扎。所有的力气,
似乎都在刚才那一泼中耗尽。额头的伤,手腕的痛,都比不上心底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芜。
我任由他们拖着,转身的瞬间,目光最后一次扫过张锋升。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
军装笔挺,是这北地十三省最有权势的年轻军阀。可他护在怀里的,是条真正的毒蛇。
而我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前世那卑微的祈求、痛苦的爱恋,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
和一丝淬炼过的、冰冷的了然。张锋升,这一世,我们之间,只剩血债。
2 血债未偿东院小楼,雕梁画栋,檀香幽幽。精致的鸟笼里,金丝雀发出婉转的啼鸣,
是这死寂囚笼里唯一的活气。我被软禁在这里,像一件被遗忘的华丽摆设。窗棂之外,
是层层叠叠的岗哨。卫兵如同沉默的石像,日夜守候,断绝了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张锋升的命令,成了这方寸天地间最高的铁律。门被推开时,
细微的声响也足以让我绷紧神经。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哑仆,而是林月如。
她换了一身簇新的藕荷色旗袍,衬得身段愈发玲珑。精心描画的眉眼,
含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恶毒,哪里还有半分当日的柔弱?她手里端着一碗药,
浓黑粘稠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苦味。“姐姐,”她声音甜腻,如同裹了蜜糖的砒霜,
“你身子一直不好,锋升哥哥特意嘱咐我,要亲自看着你把这安胎药喝下去呢。”安胎药?
我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重生以来,所有心力都用在对抗张锋升、撕开林月如的画皮上,
竟忽略了身体的异样。月事…似乎已迟了许久。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前世那撕心裂肺的坠痛,那流不尽的血,那随着生命一起流逝的小小生命…难道……“怎么?
姐姐不信?”林月如娇笑着,将那碗药又往前递了递,碗沿几乎要碰到我的嘴唇,
“这可是锋升哥哥的一片心意。他说了,姐姐肚子里的,是他的嫡长子,马虎不得。
一定要我亲眼看着你喝光才行。”嫡长子?张锋升的心意?
荒谬感夹杂着灭顶的恐惧席卷而来。张锋升怎么可能在意这个他厌恶至极的妻子所怀的孩子?
这根本就是林月如的毒计!她知道了!她知道我怀孕了!这碗药……“拿开!”我猛地挥手,
想打翻那碗毒药。林月如却早有防备,灵巧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我的手。
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沈令仪,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使了个眼色,
门外立刻闪进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如铁钳般死死按住了我的肩膀,
将我牢牢钉在椅子里。浓烈的汗味和劣质脂粉味冲入鼻腔,令人作呕。“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我奋力挣扎,指甲在婆子粗壮的手臂上划出血痕,却如同蚍蜉撼树。
林月如端着药碗,一步步逼近。她俯下身,那张曾经楚楚动人的脸,
此刻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低低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姐姐,你猜对了。这碗,就是送你和你那小孽种上路的红花汤。
锋升哥哥默许的哦…他说了,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不配生下他的孩子。”她恶毒地笑着,
气息喷在我耳边,“他还说,只有我林月如,才配做他张锋升孩子的母亲。你就安心上路吧,
姐姐,你的少帅夫人之位…妹妹我,笑纳了!”“张锋升…张锋升!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嘶声力竭地喊出那个名字,
声音凄厉得如同泣血的杜鹃,“你就这么恨我?连你的亲骨肉都不放过?!
”林月如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不再废话,一只手粗暴地捏住我的下颌,迫使我的嘴张开。
那碗浓黑腥苦的药汁,带着死亡的气息,不容抗拒地灌了进来!“唔——!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烧灼般的剧痛。我拼命地摇头,想吐出来,却被死死扼住。
苦涩的药味和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灌!给我灌干净!”林月如厉声吩咐。
两个婆子更加用力。黏稠的药汁呛入气管,带来撕心裂肺的咳嗽,更多的药被强行灌下。
胃里翻江倒海,小腹深处,一股熟悉的、令人魂飞魄散的绞痛,猛地炸裂开来!“啊——!
”痛!比前世更清晰、更剧烈!像有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肚子里疯狂地搅动、切割!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双腿间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裙裤,
黏腻地、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迅速弥漫开来。“好了。
”林月如满意地松开手,将空碗随意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掏出一方丝帕,
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溅到手上的药汁,仿佛刚刚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姐姐,
你安心养着吧。”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椅子上、痛得浑身痉挛、冷汗浸透鬓发的我,
笑容甜美又残忍,“对了,锋升哥哥今儿一早就陪我去西郊别院‘静养’了。他怕我在这里,
被你‘冲撞’了呢。你叫破喉咙,他也不会听见的。”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和那两个婆子,
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剧痛和冰冷。
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不住地颤抖。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腹内撕裂般的痛楚,更多的血涌出来,在地面上蔓延开,
形成一滩刺目惊心的暗红。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眼前阵阵发黑,
耳边是尖锐的嗡鸣。林月如恶毒的诅咒和张锋升冰冷的面孔在黑暗中交替闪现。
孩子…我的孩子…前世那个未能出世的小生命,这一世,
甚至还没来得及让我感知到他的存在,就再次被残忍地剥夺了!还是以同样的方式,
死在同样的仇人手里!而那个男人,那个我前世爱到卑微尘埃里、今生恨入骨髓的男人,
此刻正陪着他的“恩人”,在别院“静养”!恨意如同岩浆,在冰冷的绝望中疯狂滋长,
几乎要冲破皮囊!比前世更甚!它不再仅仅是针对林月如,更彻底地、刻骨地指向了张锋升!
是他默许了这一切!是他用他的冷酷和不公,为林月如的屠刀铺平了道路!不能死在这里!
绝不能像前世一样,无声无息地烂在这座金丝牢笼里!血债未偿,仇人逍遥,我沈令仪,
岂能甘心?!一股求生的蛮力,从濒死的身体深处爆发出来。我咬着牙,
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里,任凭粗糙的棱角割破指尖,
用那点尖锐的疼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动!沈令仪!动起来!
我拖着沉重如灌铅、剧痛如刀绞的身体,一点一点,朝着紧闭的房门爬去。
身下拖曳出长长的、蜿蜒的血痕,在光洁的地砖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爬到门边,
耗尽了我仅存的力气。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粗重地喘息。门外,
隐约传来卫兵巡逻的脚步声。不行…这样出去,立刻就会被发现。视线模糊地扫过房间。
目光落在梳妆台旁,那盆开得正盛的海棠花上。鲜红的花朵,像极了此刻我身下流淌的血。
一个念头在昏沉的脑中闪过。我再次积蓄力量,艰难地挪到窗边。这里是二楼。楼下,
是东院僻静的后墙根,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花盆和杂物。拼了!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猛地撞向那扇雕花的木窗!“哐啷——!”腐朽的窗栓应声断裂!窗扇洞开,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丝猛地灌了进来!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楼下的卫兵。“什么声音?
” “快!楼上!夫人的房间!”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就是现在!我毫不犹豫,
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窗外那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雨幕,纵身一跃!失重感瞬间袭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体重重地砸在楼下堆放的杂物上,
碎裂的瓦片和朽木深深刺入皮肉,带来一阵更加尖锐的剧痛。但比起腹中的绞痛,
这似乎都变得可以忍受。“夫人跳楼了!” “快来人!抓住她!
”卫兵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近在咫尺。血,不断地从身下涌出,混合着雨水,
在泥泞的地面上洇开。寒冷和剧痛侵蚀着每一根神经,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我咬破了下唇,浓郁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凭着这股狠劲,我挣扎着从碎裂的杂物堆里爬出来,拖着一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腿,
跌跌撞撞地扑向高高的后墙!墙根下,雨水冲刷着泥土,湿滑冰冷。我手脚并用,
指甲抠进砖缝,用尽两世积攒的所有不甘和怨恨,向上攀爬!粗糙的墙面磨破了掌心,
冰冷的雨水混着血水淌下。腹部的剧痛一阵猛过一阵,眼前阵阵发黑,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那里!翻墙了!” “快!绕过去!别让她跑了!
”卫兵的呼喝声和拉动枪栓的冰冷声响就在墙内。终于,指尖触到了墙头!我猛地发力,
身体狼狈地翻了过去,重重摔在墙外冰冷的泥水里!墙内,人声鼎沸,手电筒的光柱乱晃,
犬吠声响起。墙外,是沉沉的夜色,瓢泼的大雨,
和一条通往未知、却也是唯一生路的泥泞小巷。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撑起残破的身体,
辨不清方向,只是凭着直觉,朝着黑暗深处,跌跌撞撞地、连滚带爬地冲去!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伤口,带走温度,也带走不断涌出的鲜血。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又像是踏在冰冷的刀尖上。腹部的绞痛从未停止,每一次挪动,
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血水混着雨水,顺着大腿内侧不断流下,
在身后泥泞的小路上留下断断续续、越来越淡的痕迹。
意识在剧痛、寒冷和失血的眩晕中挣扎沉浮。眼前的世界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成一片晃动的、灰暗的色块。耳边除了呼啸的风雨声,
便是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停…停下就是死…会被抓回去…会被林月如彻底灭口…张锋升…他只会冷眼旁观…这个名字,
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混沌的意识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汹涌的恨意。这恨意,
竟成了支撑我残破躯体继续前行的唯一燃料!不知爬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
雨水模糊了视线,周围是低矮破败的民房轮廓,在狂风中沉默着。力气终于彻底耗尽,
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青石板路上。泥水溅了满脸。
彻骨的寒冷和灭顶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完了…终究还是…逃不掉么…眼皮沉重得如同千斤巨石,缓缓合上。
意识即将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就在这时——一束昏黄的光,穿透厚重的雨幕,
晃晃悠悠地照了过来。脚步声踩着积水,由远及近,停在我的身旁。“老天爷!这是…?
”一个带着惊愕和浓浓关切的男子声音响起,温润而熟悉,穿透了风雨的喧嚣,
如同溺水者抓住的唯一浮木。是…谁?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双沾满泥泞的皮鞋,和垂在身侧、指节修长干净的手。
雨水顺着一把油纸伞的边沿流下,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那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令…仪?沈令仪?!”是他…顾言澈…那个前世里,
唯一对我释放过善意、却最终也被张锋升逼得远走他乡的归国医生…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
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也消失了。黑暗彻底吞噬意识之前,我用尽最后一丝清明,
颤抖着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指,摸索着抠下身边一块尖锐的碎石,
在身下冰冷湿滑的青石板上,狠狠划刻——字字泣血,力透石板:张锋升,此生恩断,
来世不见!3 医者仁心三年后。江南,吴州。“云归医生!云归医生!快!急诊!
重伤员!从闸北送来的!快不行了!”尖利急促的呼喊声撕破了吴州仁济医院清晨的宁静。
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轰响,带着轮床滚过地面的隆隆声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猛地撞开了外科诊室的门。我正在给一个被流弹擦伤手臂的报童缝合伤口。
沾着碘伏的棉签还捏在指间,闻声抬头。“什么情况?”声音平静无波,
仿佛那刺耳的喧嚣只是背景杂音。冲进来的小护士脸色煞白,语无伦次:“枪伤!胸口!
好多血!说是…说是大人物!身份保密!指名要您主刀!人已经推进三号手术室了!
赵主任让您立刻过去!”大人物?指名我?“云归”这个名字,在江南杏林界,
代表着顶尖的外科圣手,也代表着绝对的冷静和不问来路的铁则。我放下棉签和镊子,
对旁边的助手快速交代:“你接手,清创缝合,注意消毒。”“是,云医生!
”脱掉沾了碘伏的手套,换上无菌的。脚步没有丝毫慌乱,却迅疾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