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你爹”他说。这是他发给我的第一句话。“行呗”我无可奈何认下了。不是我怂，
在这个交友软件上，他叫岛主，而我，叫黄蓉。他说他是个警察。我想他可能只是喜欢制服。
为了维持他的人设，我也乐于化身为女魔头。“闺女，像你这种侠女，
行走江湖最喜欢哪家咖啡厅？”“海盗咖啡厅，门朝南，门外是海。
正午时推开门阳光直射大厅，进门掏枪时客人还没看清，活儿就干完了。出门开车就走，
海滨路人少车稀，一路畅通。”“如果车被偷了怎么办？”“那就跳海啊。你会游泳吧？
”“不会。”“连游泳都不会？你是警察吗？”“你猜？”“我猜？我猜你不是人。
”“怎么跟爸爸说话的！”“你是神仙，我是小仙女。”“乖。
那咱们今天中午海盗咖啡厅见。”“行呗。”他下线了。也不知道是真下线还是隐身了。
我刚想起来忘了标注年龄。我36岁。他，27岁。于是我把年龄标上了，就当是礼貌。
距离见面还有1个小时。我化好妆，喷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香水，还换了一套蕾丝内衣。
我不喜欢海盗咖啡厅，因为我不喜欢喝咖啡。但我很喜欢吃那里的咖喱蟹。如果他不够帅，
那我就找个借口离开，然后返回咖啡厅吃蟹。如果他帅，那谁还要吃蟹。我出门打了个车。
车上司机开着城市交通广播，声音很大，但我懒得说。路上的车渐渐多起来。
“各位司机朋友请注意，前方海滨路突发交通事故，请提前绕行，
避免拥堵……”我讨厌迟到。看来今天吃不到咖喱蟹了。也吃不到他了。“原路返回吧。
”我对司机说。回家打开电脑。他上线了。“你没事儿吧。
我赶到的时候海盗咖啡厅已经被封锁了，听说发生了凶案。”“警察没有留下来查案？
”“别闹，担心你呢。”“我还没出门呢。”“你...老夫实在是无话可说。
蓉儿果然机智过人。”“又占我便宜！”“怎么会呢，姑娘喜欢去哪家餐厅吃晚饭？
”“锦湖酒楼，三楼走廊尽头的包厢里有个阳台，阳台下面是大海，把你绑起来，坠上沙袋，
直接扔进海里，神不知鬼不觉。”“甚好，那7点我们在那里见面吧。
”“行呗”“锦湖酒楼，有急事，快点开”我对司机说。司机没作声。只是加速。没多久，
车子在酒楼前停下。我给了司机一百块小费。“别来！”手机屏幕亮起，是他给我发的消息。
我正疑惑，又来了一条，还是他的。“快走！”我拦下一辆停在酒店门口的出租车。
“随便往哪儿开。”我对司机说。司机愣了一下，随即踩下了油门。
我转头透过后窗玻璃看了一眼，似乎有个包裹从三楼呈抛物线落下来。“到家了么？
”一进门手机就亮起来。“到了。怎么了？”“有危险。”他说。“让我说中了？”“你猜。
”“好吧。今天不太走运。”“不，今天认识了你，是我最幸运的一天。
”“可我们还没见过面呢！”“皇后酒吧，这次听我的！”他说。“行呗”。晚上9点，
这是我今天第三次出门，为了见同一个人。皇后酒吧，一个爵士乐酒吧。品味还可以。
他独自坐在吧台外侧的高脚凳上，侧影被壁灯勾勒得清晰又遥远。手里握着酒杯，
眼神似乎落在虚空中，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独气质。或者说，是种难以言喻的沉寂。
像深海。我向他走过去。 高跟鞋踩在深色木地板上，在他面前站定。他抬起头。
灯光落在他眼睛里，那里面没有常见的惊艳与压抑的欣喜，只有一丝被打断思绪的微讶，
随即沉淀为一种安静的、等待下文的神情。“跳支舞？” 我的声音不高，
几乎被小号的尾音盖过，但足够清晰。在皇后酒吧，这样的邀请并不罕见。他放下酒杯，
没有犹豫，嘴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好。”舞池不大，人也不多。
他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温度并不高，但很稳。我的手掌落在他肩头，
能感觉到衬衣下流畅的肌肉线条。他身上的木质香调与我衣裙上的柑橘清甜在呼吸中交融。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随着节奏移动。他的舞步很好，带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旋转时，
裙摆扫过他的裤脚，灯光在眼前流转变幻。有那么一瞬间，
仿佛咖啡馆刺目的阳光、锦湖酒楼沉闷的落水声……那些粘稠的黑暗和精巧的暴力，
都被这昏暗角落里流淌的爵士乐暂时冲刷掉了。只剩下身体的韵律，手掌贴合的温度，
以及脚下木地板微微的弹性。音乐渐弱，最后以一个悠长的萨克斯音符作结。 我们停下，
舞池的灯光似乎更暗了些。他微微颔首，手礼貌地从我腰间移开，
那点微弱的暖意也随之消散。“谢谢。”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不客气。
” 我后退半步，重新将自己融入酒吧的阴影里，像把刀收回刀鞘。
那短暂的、被音乐包裹的轻盈感，如同一个不合时宜的梦境，迅速褪去。我喜欢跟他跳舞。
2“侠女，今天我们在哪里见。”一觉醒来，睡眼惺忪的我，看到手机屏幕上他发来的消息。
“今天没上班么”我回他。“约你，就是我的工作。”“这工作好令人羡慕。”“是的，
我也心存感激。”“东风电影院，坐在最后一排，电影暗场时，我进门找你，捂住你的嘴，
一刀就结束。”“最近的电影是下午2点，一起看。”“行呗。”今天不想化妆了。
女人的直觉提醒我，下午不会见面的。楼下没有出租车。我走到马路边，招了招手，
随机拦了一辆。“开到海边兜兜风吧，二十分钟，打表，我付双倍费用。
”今天的司机人很好，没有废话。常有些人好像很体贴别人似的，问我遇到了什么事。
他们不是博爱，他们只是八卦。没什么事。没事，就是好事。
潮湿海风裹挟着咸腥味钻进了鼻腔。就像是那晚。三楼，走廊尽头那个叫“听涛阁”的包厢，
足够贵，也足够僻静。目标被提前“安置”在里面，像一滩烂泥堆在昂贵的红木椅上。
包厢自带一个不小的观海阳台，推开门，下面就是黑沉沉的、波涛翻涌的大海。
我反锁了包厢门，拉上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面零星的光。月光吝啬，
只有远处航标灯偶尔扫过的一抹惨白。目标已被我用浸过水的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惊恐圆睁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我在他脚踝上绑上准备好的、沉甸甸的沙袋，每一个绳结都勒进皮肉，确保万无一失。
那沙袋的粗糙触感和冰冷的重量，是死亡的砝码。没有废话，没有多余的仪式感。
阳台边缘冰冷的瓷砖贴着我的膝盖。他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徒劳地扭动挣扎，
但被药物和绳索双重禁锢，力量微弱得可怜。我只需要借力一推——一个沉重的轮廓，
带着沙袋沉闷的摩擦声，瞬间就翻过了那雕花的矮栏杆，被浓稠的夜色一口吞没。
坠落的过程很短，甚至听不到水花声。只有下方那永恒的、轰鸣的海浪声，一如既往。
大海是最好的清洁工，也是最沉默的共犯。车在原处停下。他的消息来了。“电影下映了。
我们要换个地方了。”果然。“每次我选地点，都见不到你。
”“朝阳路27号花园小区3单元306，我家。”“行呗”有点意外，但心满意足。
3“我喜欢跟你跳舞。”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肩胛骨，
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这句话真可怕，不是情话，不是承诺，甚至算不上多么动听，
可是让人想一遍一遍听下去。清晨的阳光最刺眼，那只有闭上眼睛，别无选择。
我们在一起三个月了。从我走进他家的那刻算起。花园小区的居民楼灰扑扑的，
楼道里弥漫着淡淡的油烟味，斑驳的墙壁上贴着些褪色的广告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