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橘子糖的甜总混着点酸。苏念攥着林漾抢来的最后一颗糖，
以为会和他一起走到毕业——就像过去十几年那样。可从江熠递来物理笔记开始，
从孟瑶的粉色身影晃进操场开始，有些东西在悄悄融化。当橘子糖的糖衣黏在指尖，
当跑道尽头的目光转向别处，她才发现，青梅竹马的约定，原来会碎在蝉鸣最响的夏天。
第一章 橘子汽水和歪掉的影子放学铃响的瞬间，林漾的胳膊肘就撞了撞苏念的课桌。“喏，
给你的。”他手心里躺着颗橘子味的硬糖，糖纸在夕阳下泛着亮晶晶的光，
“小卖部最后一颗，抢赢了三班那小子。”苏念抬头时，正看见他额角的汗珠滑进鬓角，
校服领口沾着点草绿——不用问也知道，准是刚打完球。她接过硬糖剥开，
橘子的甜香漫开在舌尖，像他们一起走过的这十几年。从穿开裆裤时抢同一个木马，
到小学共用一块橡皮，再到初中他替她背了三年画板，
高中每天雷打不动出现在她家楼下……林漾就像她左手边的课桌，右手边的窗，
是这十几年人生里最稳当的存在。“周末去外婆家吗？”苏念把糖纸叠成小方块，
“外婆说要做你爱吃的粉蒸肉。”“去啊。”林漾单手把书包甩到肩上，
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不过得晚点，上午约了人打球。”他说着，突然俯身凑近，
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妈偷偷给我塞了两百块，回头去买那家新开的冰淇淋，
你想吃抹茶还是草莓？”他的气息里混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苏念的耳尖有点发烫，
刚想说“随便”，就被讲台边的动静打断了。是江熠。全班都知道江熠，
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永远坐在第一排正中央，镜片后的眼睛像结了层薄冰，很少看人。
此刻他正收拾书包，动作不快，却透着种利落的规整，与周遭闹哄哄的放学场景格格不入。
苏念的目光在他指间顿了顿——他手里拿着的物理笔记本，封皮有点眼熟，
好像是上周她借给课代表，结果被传丢了的那本。“那个……”苏念犹豫着站起身，
“江熠同学，你的笔记本……”江熠转过头时，阳光刚好落在他镜片上，晃得人看不清眼神。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本子，又抬眼看向苏念，声音比想象中要沉一些：“你的？”“嗯，
上周弄丢了……”“里面夹着张便签，写着你的名字。”他把笔记本递过来，
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像触到了块冰，“最后一页有几道错题解析，应该对你有用。
”苏念接过本子，指尖还残留着那点微凉的触感。她翻开最后一页，果然有几行清隽的字迹，
用红笔标着重点，比老师讲的还清楚。她抬头想道谢，江熠却已经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背影挺直得像株松。“学霸就是不一样，借个笔记还附带讲解。”林漾凑过来看了眼，
撇撇嘴，“走了走了，再晚赶不上二路汽车了。”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时，
操场上的喧嚣扑面而来。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孟瑶正站在篮球场边，手里拿着瓶矿泉水，
发尾被风掀起小小的弧度。她是公认的校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
此刻正朝着球场中央挥手，声音清脆得像风铃。苏念看见林漾的脚步顿了半秒。
“那不是孟瑶吗？”林漾的声音有点飘，目光黏在那个粉色身影上，
“听说她也报了下个月的英语演讲比赛。”“嗯，我看到名单了。
”苏念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橘子糖的甜味好像淡了点。
“她英语好像挺好的……”林漾还在说，直到被苏念扯了扯袖子才回过神，“怎么了？
”“二路汽车要来了。”苏念指了指远处驶来的公交车，
车身上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林漾的那道，不知什么时候歪向了操场的方向。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着，林漾还在絮叨下午的球赛，苏念没怎么听，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物理笔记本的封面。最后一排的窗户没关紧，风灌进来，
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飘。她忽然想起刚才江熠递笔记本时的眼神，很淡，
却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又想起孟瑶挥着手的样子，像朵开得正盛的花，
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喂，想什么呢？”林漾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说真的，
冰淇淋要抹茶的好不好？”“好啊。”苏念笑了笑，把那些莫名的念头压下去。
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往后退，橘子糖的甜味还在舌尖。那时候的苏念以为，
这漫长的青春会像这条回家的路，永远笔直，永远有林漾在身边，却没发现，
有些东西已经在夕阳里悄悄变了味——就像那颗橘子糖，甜到最后，
总会泛出点不易察觉的酸。
第二章 被风吹乱的演讲稿英语演讲比赛的分组名单贴在公告栏前时，围了半圈人。
苏念挤进去找自己的名字，目光扫到“高二3班 苏念、林漾、江熠、孟瑶”那一栏时，
指尖莫名顿了一下。“这么巧？”林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雀跃，“咱们四个一组？
”他的视线越过苏念的肩膀，落在“孟瑶”那两个字上，嘴角的弧度又扬高了些，“正好，
我英语不太行，孟瑶可是英语课代表，能多带带我。”苏念没接话，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一下。以前分组，林漾总会先喊“苏念你跟我一组”，
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走吧，找个地方讨论下选题？
”林漾已经推着她往教学楼后的小花园走，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弹簧上。
孟瑶和江熠已经在长椅上等着了。孟瑶穿了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小雏菊，
见他们过来，立刻笑着站起身：“我想了几个主题，关于环保的，或者青春成长类的，
你们觉得怎么样？”她说话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发梢被风拂到脸颊边，
林漾下意识地伸手想帮她拨开，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讪讪地收了回去，耳根却有点红。
苏念别过脸，假装看地上的蚂蚁。“环保太普通了。”江熠突然开口，
他手里拿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指尖夹着支笔，在扉页上写着什么，“青春成长类的可以，
但得找个具体的切口。”“比如呢？”孟瑶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点崇拜。江熠抬眼，
目光掠过林漾，落在苏念身上，停顿了两秒：“比如‘变化’。”苏念愣了一下。“变化？
”林漾挠挠头，“什么变化？”“所有变化。”江熠的声音很淡，却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比如季节的变化，人的变化，关系的变化。”他说完，低下头继续在词典上写写画画，
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孟瑶显然没太懂，
但还是笑着附和：“江熠同学好有想法啊，那我们就选这个吧？”林漾立刻点头：“行，
听你的。”苏念看着他们三个人讨论得热络，自己像个局外人。她拿出笔记本想记点什么，
笔尖悬了半天，只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后来分工时，林漾自告奋勇要跟孟瑶一起查资料，
理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把写演讲稿的任务丢给了苏念和江熠。“我英语不好，
写了也是拖后腿。”林漾拍着苏念的肩膀，笑得坦荡，“念念你跟学霸一组，肯定没问题。
”苏念看着他转身时，特意绕到孟瑶那边，帮她拎起放在地上的书包，
心里那点硌得慌的感觉，慢慢变成了酸。她和江熠留在长椅上。风穿过树叶，
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你想写哪方面的变化？”江熠先开了口，把词典推到她面前，
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词：“时光”“轨迹”“告别”。苏念看着那几个词，
喉咙有点发紧：“不知道。”“那就写‘习惯’的变化吧。
”江熠的目光落在她捏着笔的手上，“比如，以前总一起回家的人，突然有了别的方向。
”他说得太直白，苏念的脸唰地红了，像是被人看穿了藏在心里的秘密。她低下头，
假装翻笔记本：“……可以。”那天下午，他们坐在长椅上写演讲稿。江熠写字很快，
字迹清隽有力，偶尔停下来，会递给苏念一颗薄荷糖，或者指她句子里的语法错误。
他身上有种很干净的皂角味，和林漾身上的阳光味不一样，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苏念写得很慢，笔尖总在“青梅竹马”“习惯”“改变”这些词上打转。她想起小时候，
林漾会把早餐里的鸡蛋剥好给她；想起初中运动会，他替她跑八百米，
冲过终点线时差点摔倒；想起上周，他还说要带她去吃新开的冰淇淋。可才过了几天，
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不一样了。“这里逻辑有点乱。”江熠的手指点在她写的句子上，
“你想表达的是不舍，还是接受？”苏念抬头，撞进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嘲笑，
只有平静的询问。她突然有点想哭，却又硬生生忍住了：“……是接受。”江熠点点头，
没再多问，只是拿起笔，帮她把那段话重新梳理了一遍。夕阳西下时，演讲稿终于写完了。
苏念收拾东西准备走，江熠突然叫住她：“林漾刚才发消息说，他送孟瑶去车站了，
让你自己回家。”苏念的心沉了一下，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还是被刺了一下。
她扯了扯嘴角：“知道了，谢谢。”“我跟你同路。”江熠站起身，把词典放进书包，
“一起走？”没等苏念回答，他已经迈步往前走了。苏念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江熠话不多，
却会在过马路时，很自然地站到她靠车来的那一侧；会在她被风吹乱头发时，
递过来一把梳子——那梳子看着很旧，齿间有点磨损，像是用了很多年。“我妹的，
她不用了。”江熠解释了一句，耳根有点红。苏念接过梳子，指尖触到温润的木柄，
心里忽然暖了一下。她慢慢梳着头发，看着前面江熠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
原来不跟林漾一起回家，好像也没那么难熬。而另一边，林漾送孟瑶到车站，
看着她上了公交车，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孟瑶上车前冲他挥了挥手，
笑着说：“明天记得把资料带来呀。”“一定一定！”林漾用力点头，
直到公交车消失在街角，才想起苏念还在小花园。他摸了摸后脑勺，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但很快又被孟瑶的笑容填满了。他掏出手机给苏念发消息：我忘了时间，你到家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到了。林漾看着那两个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转身往家走，
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一路晃啊晃，离原来的方向越来越远。
第三章 图书馆的灯光和未赴的约英语演讲比赛的排练定在周五放学后的图书馆。
苏念提前半小时到了，把打印好的演讲稿铺在长桌上。纸页边缘被她反复摩挲得有点卷，
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停顿和重音——江熠帮她改的那几处，确实顺畅了很多。
窗外的天慢慢暗下来，图书馆的白炽灯亮起来，在桌面上投下暖黄的光。
苏念数着秒针走了三圈，林漾和孟瑶才一起进来。林漾手里拿着杯珍珠奶茶，
径直递给孟瑶：“刚路过奶茶店，你爱喝的三分糖加椰果。”孟瑶接过来笑了笑，
吸管戳破塑封的瞬间，她眼角余光扫到门口的江熠，
又把奶茶往林漾手里推了推：“还是你喝吧，我最近在减肥呢。”“减肥？
你这么瘦减什么肥。”林漾的语气带着点讨好，又把奶茶塞回去，“就喝一口，没事的。
”两人推让的功夫，江熠已经走到桌边坐下，
把一本《英语演讲技巧大全》放在苏念面前：“里面有几个关于语调的章节，你可以看看。
”苏念抬头道了谢，指尖碰到书页时，听见孟瑶忽然“哎呀”一声。
“我的演讲稿好像落在教室了。”她皱着眉翻书包，“刚才还在的……”“我去给你拿！
”林漾立刻站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你教室在哪栋？我跑着去！”“不用不用，
”孟瑶拉住他的袖子，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也记差不多了，先听你们练吧。
”她说话时，目光掠过林漾泛红的耳根，飞快地转开了。苏念低头看着自己的演讲稿，
忽然觉得那暖黄的灯光有点刺眼。排练时，林漾总是出错。要么是忘词，要么是读错重音，
孟瑶就在一旁笑，说“没关系，慢慢来”，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林漾听了，反而更紧张，
搓着手说“我再顺一遍”，眼睛却总往孟瑶那边瞟。苏念站在旁边，手里捏着演讲稿，
像个局外人。“到你了。”江熠碰了碰她的胳膊。苏念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开始朗读。
她的声音很稳，带着江熠帮她调整过的节奏，读到“习惯像旧毛衣，舒服却总会起球”时，
尾音轻轻颤了一下——那是她昨晚加的句子，写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很好。
”江熠在笔记本上写了句什么，推给她看：“‘起球’这个比喻很贴切，
重音可以再突出一点。”苏念看着那行字，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刚想说什么，
就被林漾的声音打断了。“念念，你这稿子写得真好。”林漾凑过来看，语气里带着点惊讶，
“比我上次听你念的顺多了，是不是江熠帮你改的？”没等苏念回答，
他又转向孟瑶：“瑶瑶，你看我这段总卡壳，要不你帮我顺顺？”孟瑶笑着点头，
两人凑到一起，头挨着头小声讨论。林漾的肩膀偶尔碰到孟瑶的发梢，
他就会下意识地挺直背，像只被顺毛的小狗。图书馆的挂钟敲了七下。苏念想起早上出门时，
林漾说“排练完去吃巷尾的麻辣烫，我妈给的钱够点两盘牛肉”，现在看来，他早忘了。
“我有点事，先回去了。”苏念收拾好东西，声音轻得像叹息。“啊？这么快？”林漾抬头，
眼神里带着点茫然，“不等我们一起？”“不了，外婆催我回家吃饭。”苏念扯了个谎，
转身时，书包带不小心勾到桌角，演讲稿散了一地。江熠先一步蹲下身帮她捡。
两张纸飘到书架底下，他伸手去够，袖口卷上去，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
“这里怎么弄的？”苏念脱口问道。“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的。”江熠笑了笑，
把捡好的稿子递给她，“走吧，我送你到路口。”林漾还在和孟瑶讨论稿子，
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苏念点点头，跟着江熠走出图书馆。晚风带着点凉意。
江熠走在她左边，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又分开。“林漾他……”江熠忽然开口，
又顿住了，像是在斟酌词句，“他可能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笨。”苏念愣了一下，
忽然笑了：“我知道。”她当然知道。林漾一直有点大大咧咧，小时候会把她的画笔弄丢，
然后跑遍三条街买支新的赔罪；会在她被欺负时挥着拳头冲上去，结果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
只是这一次，他的“笨”，好像用错了地方。到了路口，江熠停下脚步：“前面我就不送了。
”他从书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是块橘子味的硬糖，和那天林漾给的一样，
只是糖纸更简单，是透明的玻璃纸。“刚才听你念稿子，觉得你可能喜欢橘子味。”他说完，
转身就走，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点仓促。苏念捏着那颗糖，站在路口看了很久。
巷尾的麻辣烫店亮着暖黄的灯，热气从窗户里飘出来，
她好像还能闻到牛肉卷在汤里翻滚的香味。手机震了一下，是林漾发来的消息：刚排练完，
瑶瑶说她不舒服，我送她回家了，麻辣烫下次再约！苏念没回，把手机塞回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