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舟醒了。在我给他擦身的时候。他睫毛抖了一下。眼睛突然睁开。漆黑的眼珠,
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手里还拿着温热的毛巾。僵在半空。水珠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滚出去。”半年前,我嫁给了景舟。
一个躺在高级VIP病房里,靠仪器维持生命的植物人。原因很简单。景家有钱。非常有钱。
景家老太太信了个大师的话。说找个八字相合的女人“冲喜”,她孙子就能醒。
我妈更信景家许诺的那一百万彩礼。我爸躺在另一家医院的病房里,等着钱换肾。
我弟等着钱娶媳妇。我家等着钱还债。我就是那个被推出来的“八字相合”的女人。
婚礼很简单。在景舟的病房里。我穿着租来的红色旗袍。对着插满管子的景舟鞠了三个躬。
景老太太把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塞给我。“小露啊,以后你就是景家的人了,好好照顾阿舟。
”她眼神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我低着头,接过红包。“嗯。”婚后的日子,
枯燥得像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守在这间豪华的病房里。
盯着那些仪器上跳动的数字。帮护工一起给景舟翻身、擦洗、按摩。防止肌肉萎缩和褥疮。
景家给我配了专门的护工张姐。张姐四十多岁,手脚麻利,话不多。“小简,擦这边。
”张姐指挥着。我拧干毛巾,小心地擦拭景舟的手臂。他的皮肤苍白,没什么血色,
但肌肉的轮廓还在。听说他出事前,是个运动狂人。“你说,他能醒吗?”我忍不住问张姐。
张姐动作顿了顿,叹口气。“谁知道呢。医生都说希望渺茫。老太太也是…唉,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沉默地擦着。手指偶尔会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心里没什么波澜。
一百万。这是我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景舟醒了。用一句“滚出去”宣告了他的回归。
我懵了。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张姐刚去外面打水,不在病房。“我……”我张了张嘴,
喉咙发干,“我是……”“我不管你是谁。”景舟打断我,眼神冰冷,
带着刚苏醒的迷茫和浓烈的排斥,“出去。立刻。”他的声音虚弱,但语气斩钉截铁。
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咚咚直跳。不是惊喜,是惊吓。
还有一丝被冒犯的难堪。“我是……”我想解释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出去!
”他提高了声音,牵动了身上的仪器线,发出轻微的报警声。门被推开。张姐端着水盆进来。
看到睁着眼睛的景舟,她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景…景先生!
您醒了?!老天爷啊!”张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扑到床边,又不敢碰他,“医生!
快叫医生!”她手忙脚乱地按响了呼叫铃。尖锐的铃声在病房里回荡。景舟皱着眉,
显然被这噪音刺激到了。他的目光掠过激动的张姐,再次钉在我身上。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出去。”他用眼神示意我。张姐这才反应过来,看看我,
又看看景舟,一脸为难。“景先生,这位是简露小姐,是您的……是照顾您的人。
”景舟的眼神更冷了。“我不需要。让她走。”医生和护士已经冲了进来。
病房里瞬间挤满了人。检查仪器,查看瞳孔,询问情况。一片混乱。我被挤到了角落。
像个局外人。看着那个在床上,即使虚弱也散发着强大气场的男人。我知道,
我的“好日子”到头了。一百万,大概也要飞了。景舟醒来的消息,像一颗炸弹投入景家。
景老太太在管家和保姆的簇拥下,几乎是跑着冲进病房的。“阿舟!我的阿舟啊!
”老太太扑到床边,老泪纵横,紧紧抓住景舟的手。景舟看着奶奶,眼神柔和了些许。
“奶奶。”声音还是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菩萨保佑!大师算得真准啊!
”老太太激动得语无伦次,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我,眼神热切,“小露!
你是我们景家的大功臣!福星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带着探究、好奇,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尤其是站在老太太身后的一个女人。穿着精致的套装,
妆容一丝不苟。她是景舟的堂姐,景岚。景岚看我的眼神,像淬了冰。我尴尬地站在那里。
功臣?福星?那个叫我“滚出去”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看病毒的眼神看着我。“奶奶,
”景舟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病房瞬间安静下来。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
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她是谁?”老太太一愣,随即笑道:“傻孩子,这是小露,简露啊!
你的妻子!半年前,就是她嫁进来给你冲喜,天天守着你照顾你,你才能醒过来的!
”“妻子?”景舟的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上下刮着我,
仿佛要把我解剖开来看清楚。“我怎么不知道我结婚了?”病房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老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景岚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阿舟,你昏迷了快两年,
很多事情……”老太太试图解释。“所以,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
”景舟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个字都砸得人生疼,“你们替我娶了个老婆?冲喜?
”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二十一世纪了,奶奶。您还信这个?
”老太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阿舟!不许这么跟你奶奶说话!小露她……”“不管她是谁,
”景舟毫不客气地打断,目光再次锁定我,带着绝对的命令口吻,“现在,请你出去。
我和我的家人,需要单独谈谈。”又是“出去”。像赶走一只苍蝇。
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为了钱。简露,忍。我低下头,
避开所有人复杂的目光,默默地转身,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病房。
我回到了景家给我安排的“婚房”。在景家别墅顶层的一个小套间。
和景舟那占据整层的主卧套房,隔着长长的走廊。房间里很冷清。只有最基本的家具。
像个高级点的客房。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修剪整齐的巨大花园。脑子里乱糟糟的。
景舟醒了。他厌恶我,排斥我。景家许诺的一百万,还会给我吗?
我爸的肾源……还能等多久?我弟的婚事……家里的债……心口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了。是景老太太身边的管家,陈伯。他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
“简小姐,老太太请您去书房。”书房很大。红木家具,厚重的书柜,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景老太太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脸上没有了病房里的激动和慈祥。
恢复了平时的威严和精明。景岚站在她身侧,抱着手臂,眼神不善地看着我。“坐吧,小露。
”老太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依言坐下,脊背挺直。“阿舟醒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老太太缓缓开口,手指摩挲着腕上的佛珠,“你,确实是我们景家的福星。”我没说话。
等着她的下文。“不过,”老太太话锋一转,“阿舟的脾气你也看到了。他刚醒,
很多事情记不清,也接受不了。尤其是……这桩婚事。”她看着我,眼神带着审视。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都不稳定。医生说了,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所以……”她顿了顿。“你和阿舟的事,先放一放。暂时不要在他面前提‘结婚’这两个字。
对外,你依然是景家请来照顾他的特护。明白吗?”特护?我扯了扯嘴角。从名义上的妻子,
降格为特护。“那一百万……”我抬起头,直接问。这是我唯一关心的。景岚嗤笑一声。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看向我,语气还算平和:“你放心,景家答应的事,不会反悔。钱,
等阿舟身体再好些,稳定了,会一分不少地打给你。”她加重了“稳定”两个字。
意思很明白。只要景舟不闹,不反对,钱就给我。如果景舟强烈反对……我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段时间,你还是要好好照顾阿舟。”老太太继续说,“你的职责不变。
只是身份上……暂时委屈一下。”委屈?我心底冷笑。为了钱,这点委屈算什么。
“我明白了,老太太。”我低声应道。“嗯。”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去吧。阿舟那边,
张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他现在……情绪不太好,你多担待些。”再次走进景舟的病房。
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清醒。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围着他,低声讨论着检查报告。看到我进来,
景舟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像两把小冰锥。医生们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快结束了查房,
鱼贯而出。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他。空气凝固。“景先生。”我开口,声音平静,
尽量不带任何情绪,“老太太让我来照顾您。我是您的特护,简露。
”我把“特护”两个字咬得清晰。景舟盯着我,眼神探究,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特护?”他冷笑,“穿着睡衣守在我床边的特护?”我脸一热。那是婚礼那天。
“那是意外情况。”我硬着头皮解释,“以后不会了。”他沉默地盯着我,目光极具压迫感。
良久,才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离我远点。”“老太太吩咐我照顾您。”我站着没动。
“我不需要你照顾。”他语气生硬,“有张姐就够了。”“张姐一个人忙不过来,
尤其是您需要复健的时候。”我搬出理由。景舟猛地转过头,眼神凌厉。“复健?
你觉得我现在能做什么复健?”他语气里的自嘲和愤怒,像针一样刺人。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医生初步诊断,他躺了太久,运动神经受损严重。别说走路,
连自己坐稳都困难。巨大的落差,对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复健需要循序渐进。”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平静,“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
手指的抓握练习。”我拿起旁边一个柔软的复健球。“您现在可以试试吗?
”景舟看着那个小小的彩色球,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恐惧?
他抿紧嘴唇,没说话。我走过去,把球轻轻放在他盖着薄被的腿上。“试试看。用力抓住它。
”景舟垂着眼,看着腿上的球。一动不动。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他的手指,修长却无力地搭在被子边缘。微微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
就在我以为他会再次发火让我滚出去的时候。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右手。
颤抖的指尖,一点点靠近那个彩色的小球。动作笨拙得像个婴儿。他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嘴唇抿得发白。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充满了屈辱和倔强。终于,指尖碰到了球体。
他猛地用力一抓!球从他颤抖无力的手指间滑脱。“咚”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滚到了我的脚边。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景舟的手还僵硬地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他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一种毁灭性的挫败感笼罩着他。我弯腰,
捡起那个球。走到床边,平静地把它重新放进他微微蜷起的手掌里。“第一次都这样。
很正常。”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多试几次就好了。”景舟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瞪着我。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滚!”他嘶吼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球狠狠砸向我!
球擦着我的耳朵飞过去。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弹了一下,落在地上。那天之后,
我和景舟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他拒绝跟我说话。拒绝我靠近他三米之内。吃饭、擦脸、按摩,
只允许张姐动手。我成了一个尴尬的摆设。每天像个幽灵一样,在病房门口徘徊。
或者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景老太太来过几次。看到景舟对我的排斥,只是叹气。
私下里又安抚我,让我忍一忍。“阿舟他心高气傲惯了,突然变成这样……他心里苦。
你多体谅。”我只能点头。为了钱。张姐私下里偷偷劝我。“小简,你别往心里去。
景先生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出事前,对人其实挺有礼貌的,就是性子冷了点。
现在……唉。”我扯扯嘴角。礼貌?对我,他只有刻骨的厌恶。不过,
我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景舟的身体恢复速度,似乎比医生预期的要快。
虽然他还是无法自己坐稳,手指也依旧无力。但他的眼神,越来越清明。思维极其敏捷。
医生查房时,他能清晰准确地描述自己身体的细微感受。
甚至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治疗方案里的漏洞。有一次,一个年轻的住院医被他问得满头大汗。
景舟靠在床上,语气淡淡的,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关于神经修复药物联合使用的剂量梯度调整,依据是什么?最新的三期临床数据,
显示这种组合方案在亚急性期的有效率低于预期百分之十五,副作用风险提高。
你们的方案里,似乎没有规避措施?”那医生脸都白了。我在门口听着,心里暗暗吃惊。
他明明躺了快两年。醒来才多久?对最新的医学进展,怎么这么了解?更让我觉得不对劲的,
是景岚。景舟醒后,她来得很勤。每次来,都带着各种昂贵的补品和水果。坐在景舟床边,
笑语晏晏。“阿舟,你看,这是姑姑特意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特效营养剂,
对神经修复特别好!”“阿舟,感觉好点了吗?手有没有力气?要不要试试这个按摩仪?
”“阿舟,公司的事情你别操心,有我和爸呢,你安心养身体。”景舟对她,态度很冷淡。
基本是“嗯”、“哦”、“放着吧”。偶尔抬眼看看她,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景岚也不介意,依旧热情周到。但我总觉得,她这份热情里,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刻意和……紧张?尤其是有一次。我因为忘了拿东西,中途折返回病房。
在门口,听到景岚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阿舟,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车祸前,你刚和万晟签的那个对赌协议……”病房里沉默了一下。
接着是景舟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不记得了。头很痛。”“哦…不记得就算了,算了。
”景岚的声音立刻轻松下来,“那些烦心事忘了也好。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赶紧闪身躲到一边。看着景岚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那个疑团,越来越大。
景舟,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景舟开始做系统的复健。在专门的复健室里。
由专业的复健师指导。他依旧不允许我靠近。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复健的过程,
极其痛苦和漫长。每一次试图抬起手臂。每一次试图弯曲膝盖。每一次试图站立。
都伴随着他压抑的闷哼和额头暴起的青筋。汗水浸透他的病号服。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复健师在旁边鼓励着。“景先生,加油!再来一次!”景舟咬着牙。
眼神凶狠得像是要跟谁拼命。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被复健师架起来。他的倔强和毅力,
让人心惊。也让人……有点心疼。那天下午,复健进行到下肢力量训练。
复健师小心地扶着景舟,让他尝试借助器械,从轮椅上短暂地站起。“好,景先生,脚用力!
踩稳!对!核心收紧!起!”景舟的腿剧烈地颤抖着。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复健师和器械上。
额头的汗大颗大颗滚落。牙关紧咬。脸憋得通红。他尝试着,一点一点,
极其缓慢地离开轮椅的坐垫。就在他的膝盖即将伸直,身体快要站直的那一刻。“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从他喉咙里溢出。支撑腿猛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复健师一个人根本拉不住他!“景先生!”眼看景舟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离得最近。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过去!张开手臂,挡在他身前!“砰!”一声闷响。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我眼前一黑。胸口一阵剧痛。肋骨像是要断了。
我和景舟一起摔倒在地毯上。他沉重的身体压在我半边身子上。滚烫的汗水蹭了我一脸。
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药水的味道,瞬间将我包围。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简小姐!
景先生!”复健师吓坏了,连忙过来扶。景舟似乎也摔懵了。他抬起头,
黑沉沉的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痛楚和剧烈的喘息。距离太近了。
近得我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上沾着的汗珠。看清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错愕。
他看着我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第一次,那冰冷的、厌恶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别的情绪。
“你……”他喉咙动了动。复健师已经把他从我身上扶开。我也被另一个赶来的护工扶起来。
胸口疼得我直不起腰。“简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复健师紧张地问。我摆摆手,
忍着痛:“没…没事。扶景先生起来。”景舟被重新安置在轮椅上。他低着头,
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沉默得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复健师不敢再继续,小心翼翼地建议:“景先生,今天…要不就到这儿?您休息一下?
”景舟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狠狠一拳砸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上!“废物!”声音嘶哑,
充满了狂暴的愤怒和绝望。那天之后,景舟对我的态度,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改变。
不再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厌恶。而是变成了一种复杂的审视和……别扭。
他还是不让我碰他。但不再像防贼一样防着我靠近。我给他送饭,放在床头柜上。
他不再看也不看就让我拿走。虽然也不跟我说话。张姐偷偷跟我说:“小简,
我觉得景先生没那么讨厌你了。那天你扑过去挡那一下,他肯定看见了。
”我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没说话。看见又怎样?一百万还没到手呢。这天夜里,
轮到我值夜。张姐年纪大了,熬不住整夜。景舟的病房需要二十四小时有人。下半夜就换我。
我坐在病房外间的小沙发上。里面是景舟的卧室。隔着一道虚掩的门。
能听到里面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还有景舟偶尔翻身时,床垫发出的轻微声响。夜很深。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花园里隐约传来的虫鸣。我有点犯困。强打着精神。忽然。
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呻吟。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立刻清醒,
竖起耳朵。又是一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难耐的痛苦。我起身,
轻轻推开里间的门。借着床头地灯微弱的光。我看到景舟蜷缩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
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额角。他紧紧咬着下唇,已经咬出了血印。
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景先生?”我轻声唤道。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
锐利得像狼。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被窥破的狼狈。“滚!”他嘶哑地低吼,
试图用凶狠掩饰脆弱。我没动。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这不像普通的肌肉酸痛。“哪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