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糊糊与机油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味儿。
不是腐烂垃圾堆那种直冲脑门的臭气——虽然垃圾山就在“锈钉”窝棚区东边不到两公里。
也不是“下城”公共排污渠那令人作呕的、混合了化学废料和人体排泄物的沼气味。
是一种更基础、更顽固的味道，像生锈的铁，像永远晒不到太阳的阴湿墙壁，
像……绝望本身。它钻进你的鼻腔，附着在肺叶上，最后沉淀在骨头缝里。
凯坐在他那间用废弃合金板和防水布搭起来的、勉强称为“工作室”的角落里，后背弓着，
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出去撕咬的瘦狼。他布满油污的手指异常稳定，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探针，
小心翼翼地在“阿尔法-7型”管家机器人敞开的胸腔内部操作着。
机器人圆润光滑的白色外壳在昏暗的应急灯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与周围锈迹斑斑、堆满废旧零件和工具的环境格格不入。指尖传来精密电路板温热的触感。
这玩意儿来自头顶，来自那片悬浮在厚重铅灰色云层之上、被称为“天空城”的璀璨之地。
此刻，它内部一根价值不菲的微型能量导管熔断了，导致它的“情感模拟核心”间歇性抽风，
会对着它那尊贵的主人突然背诵《资本论》片段。
凯的嘴角扯出一个极细微的、带着冷嘲的弧度。讽刺。绝对的讽刺。
这玩意儿流落到他这“锈钉”的臭水沟里，只因为那点小毛病，
在天空城看来连修的价值都没有，直接当垃圾扔了下来。天空城的垃圾，
就是下城某些人的“生计”。比如他。汗水顺着他瘦削的颧骨滑下来，在下巴尖悬停片刻，
“啪”地滴落在旁边一块布满划痕的电路板上。他全神贯注，眼睛死死盯着探针尖端，
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手术。
工作室那扇歪斜、勉强能称之为门的破板子被“哐当”一声撞开，
带进来一股更浓郁的铁锈和劣质合成油脂的味道。“呸！呸呸呸！
”莉娜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枯草般的深棕色短发根根支棱着，像只炸毛的猫。她瘦得惊人，
套着一件明显大几号的、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袖口挽了好几圈才露出手腕。
她冲到墙角那个锈迹斑斑的水槽边，
拧开那个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水龙头——只流出几滴带着铁锈色的浑浊液体。
她干脆抓起旁边一个脏兮兮、只剩半边的塑料杯，对着水龙头口猛砸了几下。
“滋啦……”一股带着浓烈漂白粉和金属腥味的水流终于不情不愿地淌了出来。
莉娜把嘴凑过去，狠狠漱了好几口，又用力吐掉，小脸皱成一团，满是嫌恶。
“该死的‘丰收’！今天的合成糊糊简直像他妈工业切削液拌着下水道里的烂泥！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差了几分，习惯性地抬手按了按胸口。
凯头都没抬，手指依旧稳定地操作着探针，
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总比饿死强，莉娜。至少它能维持你的基本代谢，
让你有力气站在这里骂街。”他小心地拔掉熔断的旧导管，
从旁边一个油腻腻的零件盒里拣出一根看起来半新不旧的替代品。“维持代谢？
”莉娜猛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水槽，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剐向凯，“凯！
那是人吃的东西吗？那是给机器打底的润滑脂！我他妈嚼了两口，舌头上现在还有股机油味！
他们管这个叫‘基本生存配给’？那些高高在上的杂种，他们知道我们吃的是什么吗？
他们在上面吃什么？新鲜的蔬菜？真正的肉？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带着尖锐的破音，
在这狭小闷热的空间里回荡。凯的手指停顿了零点一秒，极其短暂。
他沉默地捏着那根替代导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莉娜的质问像根针，
扎破了工作室里那层由机油味和金属锈味构成的麻木外壳。他知道答案，
每个下城的人都知道答案。
天空城的影像偶尔会通过非法信号流窜到一些破旧的公共屏幕上——那些晶莹剔透的水果，
流淌着诱人油脂的肉类，在柔和的人造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是另一个宇宙的景象。
“他们不需要知道。”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却像一块冰冷的铁。
他精准地将新导管卡进接口，“他们只需要知道，
他们的‘阿尔法-7’能按时给他们端上热腾腾的咖啡，
念几首他们喜欢的、歌颂永恒繁荣的酸诗，这就够了。”他的动作加快了些，
带着一种压抑的狠劲，“至于下面……只要别死太多人，别让尸体堆到影响他们看风景，
谁在乎？”莉娜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她看着凯佝偻的背影，
看着他熟练地摆弄着那个象征着天空城优渥生活的冰冷造物。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混杂着灼烧肺腑的愤怒，在她瘦小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那双无形的手扼住了，
只能发出几声短促而压抑的喘息。就在这时——“呜————！！
”凄厉得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那不是通常的、节奏固定的“锈钉”区安全警报，
而是更高亢、更尖锐、充满了毁灭性绝望的调子！像濒死巨兽最后的哀嚎，
瞬间刺穿了薄薄的合金板墙壁，灌满了整个逼仄的空间！凯和莉娜的身体同时一僵。
警报声还在疯狂地嘶鸣，紧接着，是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轰隆隆——！！！
”地面猛地一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拳狠狠砸在了“锈钉”区的脊梁骨上。
凯工作台上那些细小的螺丝、工具稀里哗啦地滚落一地。莉娜尖叫一声，
被震得直接滑倒在地，后背重重撞在水槽冰冷的金属支架上，痛得她眼前发黑。
灰尘和天花板上震落的细小碎屑簌簌落下，像一场肮脏的雪。“什么……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莉娜捂着撞痛的背，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凯的反应更快。在最初的震动传来时，
他已经像受惊的豹子一样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那扇歪斜的门板旁，
猛地将它推开一道缝隙。
浑浊的空气夹杂着更浓烈的粉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扑面而来。
他向外望去。视线穿过窝棚区杂乱无章的破顶烂墙，投向远处——靠近“锈钉”区边缘，
连接着巨大垃圾处理通道的方向。浓烟，滚滚的黑烟，如同地狱伸出的触手，
正疯狂地扭动着升腾而起，迅速吞噬着本就灰暗的天空。烟柱下方，
隐约可见一大片令人心悸的、扭曲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巨大金属残骸轮廓，
像一头被开膛破肚后仍在垂死挣扎的钢铁巨兽。那残骸砸落的地方，
正是“锈钉”区最拥挤、最破败的“蜂巢”窝棚群！死寂。警报的余音还在空气里颤抖，
但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几秒钟后，死寂被彻底撕碎。
惨叫声、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建筑结构在重压下呻吟断裂的可怕嘎吱声……如同决堤的洪水，
从那个方向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锈钉”！“天……天梯！
”一个男人嘶哑的、破了音的吼叫穿透了混乱的噪音，“是‘天梯’！
天空城的悬浮天梯轨道段！掉下来了！砸在‘蜂巢’了！全完了！全他妈完了！
”凯扶着门框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金属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
他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窝棚、正喷吐着死亡浓烟的废墟，瞳孔深处，
最后一丝属于“锈钉”区居民惯有的麻木和隐忍，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瞬间蒸发殆尽。
莉娜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门边，顺着凯的目光望去。
当那片地狱般的景象撞入眼帘时，她猛地捂住了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连牙齿都在咯咯打战。那双总是燃烧着愤怒火焰的眼睛里，
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恐惧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在疯狂滋生。
“蜂巢……”莉娜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
老巴里……玛莎婶婶……还有……还有小豆子他们……都在那儿……” 眼泪终于冲破堤坝，
汹涌地滚落，在她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泥泞的沟壑。凯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愤怒和冰冷的绝望浇筑而成的雕像。只有那双眼睛，
死死盯着那片废墟和升腾的黑烟，里面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冷，越来越……疯狂。
天空城的光，终于以一种最残酷、最血腥的方式，照进了“锈钉”最黑暗的角落。
代价是成百上千条，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的生命。
2 血与灰烬的怒号警报的嘶鸣还在断断续续地抽噎，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但很快，
它就被另一种声音彻底盖过、碾碎——那是成千上万人绝望和愤怒汇聚成的狂潮。
找亲人的凄厉呼唤、伤者痛苦的呻吟、建筑残骸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所有声音搅拌在一起，
形成一股足以掀翻整个“锈钉”区的声浪，从“蜂巢”废墟的方向，如同无形的海啸，
席卷而来，狠狠拍打在凯和莉娜所在的这间破败工作室上。莉娜的身体筛糠般抖着，
眼泪止不住地流，混合着脸上的灰尘，糊成一片狼藉。她死死抓住凯那条还算完好的手臂，
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凯……凯！我们得过去！得去看看！
也许……也许还有人活着！老巴里……玛莎婶婶……” 她语无伦次，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凯猛地抽回手臂，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他转身，
不再看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废墟和升腾的、带着血肉焦糊味的浓烟。
他的眼神像两潭冻结的、深不见底的寒泉，里面翻涌着莉娜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东西。
他径直走向工作台。那台拆了一半的“阿尔法-7型”管家机器人还静静躺在那里，
光滑的白色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与周围弥漫的死亡气息格格不入。
凯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他不再小心翼翼，不再珍视这来自天空城的“垃圾”。
他一把扯开机器人胸腔内复杂的线缆和能量管道，无视那些精密的接口和闪烁着微光的芯片。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精准，
直接探向最核心的位置——那里嵌着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晶体。
高纯度能量核心。天空城科技的结晶，足以驱动一个街区级净化系统运转数月，
或者……瞬间释放出毁灭性的能量。凯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冷的晶体表面时，
一丝微弱的电弧“噼啪”轻响，刺痛了他的指尖。他毫不在意，双手发力，
伴随着金属扭曲和塑料碎裂的刺耳声响，
硬生生将那枚价值连城的核心从机器人的“心脏”位置抠了出来！
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和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莉娜被凯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的举动惊呆了，连哭泣都忘了。
她看着那枚在凯手中幽幽发光的核心，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
声音都变了调：“凯！你……你干什么？！那是……那是天空城的东西！
你不能……”“不能？”凯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钢铁。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能量核心，那幽蓝的光芒在他指缝间流淌，
映得他的瞳孔深处一片诡异的冰蓝。“他们从不在乎下面的人吃什么，莉娜。
他们更不会在乎，他们的垃圾是怎么砸死下面的人的。”他的目光扫过莉娜惊恐的脸，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绝非笑意的、狰狞的弧度，“现在，
该轮到他们尝尝滋味了。”就在这时，工作室外面那狭窄、堆满杂物的巷子里，
混乱的脚步声和嘶吼声骤然放大、逼近！“是他们！是天空城那些吸血的蛆虫干的！
” “老子受够了！天天吃猪食！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 “跟他们拼了！冲上去！
砸烂那个狗屁天堂！” “去天梯！去悬浮天梯站！找他们算账！血债血偿！
” “血债血偿——！！！”狂怒的吼声如同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引爆了整条巷子，
进而点燃了整个“锈钉”区！压抑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怒火和绝望，
在这一刻被同胞的鲜血彻底引爆，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
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的窝棚里冲了出来，
到的任何东西——锈蚀的钢筋、断裂的水管、沉重的扳手、甚至是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砖石。
他们的眼睛赤红，脸上沾着血污和黑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目标只有一个：通往天空城的悬浮天梯枢纽站！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流，
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涌过凯工作室外的狭窄巷道。“走！”凯低吼一声，不再犹豫。
他将那枚散发着危险蓝光的能量核心塞进随身那个油腻腻的工具袋里，动作快而隐蔽。
然后他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莉娜的手腕，那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跟上！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像一块砸下来的铁。莉娜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工作室的门。外面是地狱般的景象。浓烟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尘土味。狂怒的人流像失控的熔岩，
沿着狭窄、肮脏的街道向前奔涌。他们嘶吼着，咒骂着，挥舞着简陋的武器，
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同归于尽的疯狂。莉娜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和汹涌的人潮吓得几乎窒息，
只能死死抓住凯的手臂，被他强硬的拖拽着，身不由己地汇入了这股咆哮的、复仇的洪流。
人流冲击着、推搡着，莉娜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凯像一块黑色的礁石，
在人潮中奋力前行，目标明确地朝着悬浮天梯站的方向挤去。他的背脊绷得笔直，
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坚定，仿佛要将脚下这片浸透了血泪的土地踩穿。“凯！
”莉娜在他耳边嘶喊，声音被周围的咆哮淹没大半，“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东西……太危险了！”凯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
死死盯着前方——在“锈钉”区边缘，那巨大、冰冷、泛着金属冷光的悬浮天梯站基座，
如同一座通往天堂的坟墓大门，正越来越清晰地矗立在烟尘弥漫的灰暗天际线下。“干什么？
”凯的声音低沉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疯狂，
“给他们点个灯。”他顿了顿，那个狰狞的弧度再次爬上嘴角，在周围狂乱火光的映照下，
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照亮那群吸血鬼的末日。
”3 点燃地狱的引信通往悬浮天梯枢纽站的“脊骨大道”，
曾经是下城通往“希望”的唯一象征性通道，
此刻却成了一条沸腾着仇恨与毁灭欲望的血肉河流。
人群的咆哮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城投下的巨大阴影。凯死死拽着莉娜，像一柄黑色的凿子，
在人潮的缝隙里艰难地向前楔入。工具袋里那枚能量核心隔着粗糙的帆布紧贴着他的腰侧，
幽蓝的光芒仿佛能穿透布料，散发出一种冰冷而危险的悸动。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充斥着汗臭、血腥、焦糊和一种濒临极限的疯狂气息。莉娜的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冰冷的恐惧和一种被强行卷入漩涡的眩晕感让她脚步虚浮。
“凯！慢点！我……我喘不上气了……”她艰难地喘息着，
胸口熟悉的憋闷感如同冰冷的铁箍再次收紧。凯脚步丝毫未停，反而更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她以为骨头要裂开。他猛地侧身，
用肩膀撞开一个挥舞着锈蚀扳手、陷入癫狂状态的男人，声音在嘈杂中异常冷硬：“憋着！
死不了！想活命就跟紧！”他的目光像两把淬火的锥子，穿透混乱的人潮，死死钉在前方。
悬浮天梯站那巨大、冰冷、泛着高强度合金特有冷光的基座，如同史前巨兽的遗骸，
在烟尘弥漫的灰暗中越来越庞大，越来越迫近。基座下方，
是通往内部站台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入口通道。此刻，那里成了风暴的中心！通道入口处，
厚重的、足以抵御小型冲击的合金闸门正发出沉重刺耳的“嘎吱”声，缓缓落下！闸门上方，
一排排闪烁着红光的警戒炮台从隐蔽的装甲板下升起，冰冷的炮口开始旋转，
锁定下方汹涌的人潮！“他们要关门了！他们要锁死我们！
”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绝望和愤怒的嘶吼。 “冲啊！冲进去！别让他们关上那该死的门！
” “撞开它！用命填也要撞开它！”最前方的人群彻底疯狂了，
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正在下落的厚重闸门，用身体，用手中简陋的武器，
疯狂地撞击、劈砍！
金属撞击的闷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濒死的惨叫……瞬间在闸门前交织成一曲地狱交响乐！
警戒炮台冰冷的红点在人丛中跳跃，每一次红光急促闪烁，
都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和一道灼热的能量射线！“滋——噗！”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壮汉，
手里的撬棍刚砸在闸门上，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胸口瞬间被烧灼出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窟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挺挺地倒下。
尸体立刻被后面涌上的人群踩在脚下。“不——！”莉娜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失声尖叫，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片血肉磨坊，
但凯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锁着她，拖着她继续向前，向着那片死亡之地！“怕了？
”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看看那些炮口！
看看他们是怎么像碾死臭虫一样碾死我们的！这就是他们的答案！莉娜！要么被碾死在这里，
要么……”他猛地指向那正缓缓落下的、如同断头台铡刀般的巨大闸门，
以及闸门后那深邃、代表着天空城统治的通道，“撕开它！让他们也尝尝恐惧的滋味！
”他的话语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莉娜被恐惧填满的心脏。她看着前方不断倒下的人群，
看着那些冷酷无情的警戒炮台，
象征着绝对隔绝和死亡的闸门……一股比恐惧更原始、更滚烫的东西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
那是对生的渴望，对不公的憎恨，对毁灭这一切的……疯狂！
凯敏锐地捕捉到了莉娜眼中那瞬间燃起的火焰。他没有再说什么，拽着她猛地矮身，
利用前方混乱人群和堆积的障碍物作为掩护，如同两道紧贴地面的影子，
以惊人的速度向闸门右侧一处相对隐蔽、堆放着巨大维修工具箱和废弃管道的角落冲去！
那里，是守卫力量的相对薄弱点，也是闸门液压传动系统外部管线可能的接入位置！
“掩护我！”凯将莉娜猛地推到一堆沉重的金属板后面，
自己则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合金墙壁，迅速滑到一堆粗大的、覆盖着保温材料的管道后面。
他飞快地拉开工具袋，那枚幽蓝色的能量核心暴露出来，光芒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异常妖异。
“你……你要用那个炸闸门？！”莉娜蜷缩在金属板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一块巴掌大的、布满按钮的简陋控制器——那是他自己用废弃零件攒出来的能量过载诱导器。
“炸？”凯头也不抬，手指在控制器上飞快地拨弄着，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嘴角咧开，
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容狰狞而快意，“太便宜他们了。
”他麻利地将连接线的一头刺入能量核心的应急接口，另一头则被他用一把锋利的破拆剪，
地、粗暴地绞进了旁边那根足有他大腿粗的、为闸门液压系统提供动力的主能量管道的外皮！
“滋啦——！”一阵耀眼的电火花爆开！“我要给他们的‘天堂电梯’，通上‘下城’的电！
”凯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拇指毫不犹豫地狠狠按下了控制器上那个猩红色的按钮！
嗡——！！！
一股低沉到令人心脏麻痹的嗡鸣瞬间从凯身前的能量核心和那根粗大的管道中爆发出来！
幽蓝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目欲盲，仿佛一头被强行唤醒的凶兽！
被绞入管道的连接线瞬间熔断、汽化！而那枚高纯度能量核心，
则在过载诱导器的疯狂催动下，内部结构瞬间失衡！核心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炽亮裂纹！
内部狂暴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失去了所有约束，顺着那被强行撕开的管道裂口，
疯狂地、毁灭性地倒灌而入！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并非来自闸门本身，
而是来自闸门深处那庞大、精密的液压传动系统！整个巨大的合金闸门猛地一颤，
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原本平稳下降的势头骤然停止！紧接着，
闸门内部爆发出沉闷如滚雷般的连续巨响！浓烟和刺鼻的液压油蒸汽如同高压锅喷气般，
从闸门边缘的缝隙和上方排气孔里狂喷而出！闸门上方那些冷酷旋转的警戒炮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