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当朝第一奸相，顾修明。满朝文武，一半想弄死他，一半想给他当狗。而我，顾长风，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京城第一纨绔。我爹骂我“逆子”，骂我“资产”，骂我迟早才是顾家到底家底败光。他不知道，他走的每一步棋，找的每一个破绽，都是我跟在后头，用最混账的方式，给他补上的。这天下，是我顾家的天下。他做奸臣，那我……就做个比他还奸的佞幸，好像也不错？
京城，宣德楼。
顾长风一脚跺开“天”字号雅间的门时，里头正唱到《长生殿》最热闹的一出。那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把那水磨腔唱得正起劲儿的头牌小旦，吓得生放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给噎了回去，脸憋得通红。
雅间里坐着的几位大人，都是朝有头有脸的人物。为首的，是吏部侍郎，张谦。他今天做东，请几位御史台的言官。这些人，平日里都是一副刚正不阿、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的德行。
此刻，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着门口那位穿着一身色包至极的孔雀蓝锦袍、手持拎着一个鸟笼子、跟着两位恶仆的大人，脸上的表情，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哟，张郎，好雅兴啊。”顾长风把鸟笼子往旁边恶仆手中一塞，自顾自地侍者走了进去，一屁股就到了主位上。那，本来就是张谦的。
张谦的脸皮抽了出来，到底是在官场上混了久了，硬是犯了个笑来。“原来是顾公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顾长风没搭理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来，也不喝，就那么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啧，梨花白。张侍郎，你这不地道了啊。”他把酒杯重往桌面一放，酒水洒了出来，湿了半片桌布。“我爹，当朝相国，最爱喝的不就是这口吗？你请这帮穷御史喝这么好的酒，怎么想着给我爹送两过去坛孝敬孝敬？”
这句话的，又混账又直接，半点弯儿都不带拐的。
座上的几个御史，脸都绿了。他们是言官，风骨最重要。顾长风这话，不就是指着他们鼻子骂，说他们是来巴结张谦，张谦又是来巴结他爹顾修明的吗？
一个年轻轻点、脾气冲的御史，叫李正的，当场就拍了桌子。“顾长风！你休要血口喷人！我跟着同僚小聚，与你顾家何干！你爹是当朝相国，不是我等爹！”
“啪！”
李正话音刚落，顾长风哥哥一个恶仆就在前面，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这巴掌又脆又响，把李正打得原地转了半圈，嘴角当场就见了血。
整个雅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谁都没想到，顾长风敢这么干。当街打人，还是打当朝的御史！这是多大的罪过？
“你……你敢打我？”李正捂着脸，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全是不可信任。
顾长风掏出了掏耳朵，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李正面面前。他比李正高出半个头，就那么垂着眼皮看他，眼神里全是戏谑和不屑。
“打你怎么了？”他伸出了手指，按照食谱做了李正的胸口，“本公子打的，就是你这种给脸蛋不要的东西。”
“你说，你跟爹没关系？”他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那你上个月，为了让你那不成器的侄子进国子监，三更半夜往我爹府上送的那两箱‘文房四’，是我眼瞎看错了吗？”
李正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你……你胡说！”
“胡说？”顾长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两箱玩意儿，现在还搁在我家柴房里老鼠喂呢。要不，我现在就派人拉出来，楚当堂对质一下？”
李正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在座的其他几位，脸色也不到哪里去。他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哪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顾长风转过身，目光在剩下那几位御史脸上一一扫过。
“还有你们。”
“王御史，你家老太太上个月做了寿，收了我爹送的南海暖玉，说是送给你老娘暖身子的。那玉，可还暖和？”
“赵大人，你儿子在城西开的绸缎庄，上个月是不是差点让人给砸了？要不是我爹派人打了声招呼，你那宝贝儿子，现在估计腿都让人打折了吧？”
“还有你，孙大人……”
他每一点一个人的名字，那人的脸就白一分。
到了最后，整个雅间里，除了顾长风，没有一个人的腰杆还是直的。
“一群人吃着我顾家的、用着我顾家的，还敢在这里装什么清高风骨？”顾长风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走到张谦面前，张谦已经吓得站起来了，额头全是冷汗。
“张郎，”顾长风拿起那壶梨花白，从张谦的头顶，慢悠悠地浇了下去。
酒水顺着张谦的头发、脸颊往下流，浸湿了他的官袍，狼体不堪。
“这酒，还是你自己喝吧。”
顾长风把空了的酒壶往地上一摔，摔了个粉碎。
“告诉你们，”他用手指点了点场上的主人，“在这京城里，我顾家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吃了，就得认我顾家当主子了。”
“谁要是不服，就跟这酒壶一个下场。”
说完，他头也没有回地走了。
留下雅间里一帮人，面如死灰。
长出宣德楼，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有点刺眼。
顾长风眯了眯眼，脸上的嚣张和跋扈，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公子，”弟弟的恶仆，阿大，低声问道，“我们现在回府吗？”
“不回。”顾长风淡淡地开口，“去拂雪楼。”
阿大愣了一下，不敢多问。
拂雪楼，是京城里最神秘的一家茶馆。老板娘叫拂雪，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这京城里，就没有她打探不到的消息。
顾长风刚走到拂雪楼门口，就看到了他爹，当朝相国顾修明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处。
车帘子掀开一角，调理阴沉的眼睛。
顾长风知道，他爹什么都看见了。
他扯了扯嘴角，放了一个不合意的笑，抬脚就进了拂雪楼。
今晚回家，又是一场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