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乔一直以为云薇是她生命里唯一的暖光。 十年来，
云薇替她决定一切：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甚至拒绝了多少追求者。 “南乔，
我都是为你好。”云薇总这样说。 直到沈聿出现，
那个无视云薇警告执意靠近许南乔的男人。 云薇的笑容开始掺杂冰棱：“离他远点，
他不适合你。” 许南乔第一次犹豫了，偷偷藏起沈聿送的音乐会门票。 面试日当天，
云薇“贴心”地送她到咖啡厅等待线上复试。 可网络突然中断，
手机也意外关机——她错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垂头回家，却撞见云薇正翻她的抽屉。
“找这个？”云薇晃着那张门票，笑容温柔如刀，“南乔，你果然不听话。
” 许南乔颤抖着抢过手机充电，开机瞬间涌入沈聿的信息：“面试官说你根本没上线！
” “还有这个，”云薇点开一段伪造的聊天记录，“沈聿说接近你，只是因为打赌输了。
” 当许南乔哭着质问时，云薇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傻南乔，这世上只有我不会骗你。
” 沈聿突然闯入，将证据摔在云薇脸上：“监控显示，是你剪断了许南乔家的网线！
” 云薇终于撕下伪装，死死掐住许南乔下巴：“你只配做我的影子，永远别想发光！
”米白色，燕麦色，奶油白……一排排几乎毫无差别的衣服，温顺地挂在许南乔的衣柜里，
像是某种无声的宣言。空气里飘着一点衣物柔顺剂暖烘烘的甜香，是云薇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许南乔的手指在一件件柔软的布料上滑过，指尖有些发凉。衣橱角落的阴影里，
似乎藏着一抹不一样的色彩，她下意识地探手进去，指尖触到一点丝滑的凉意。是一条裙子。
酒红色的，像凝固的、深沉的葡萄酒，触感冰凉细腻。她几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它。
鬼使神差地，她把裙子抽了出来，对着穿衣镜，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和这抹突兀的、带着点陌生诱惑的红。“南乔？
”云薇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许南乔的耳廓，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慵懒。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许南乔身后，身上是同款柔顺剂的暖甜气息。许南乔的手指猛地一蜷，
攥紧了那条红裙的布料。云薇的目光落在裙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
化作唇边一抹温和的笑意。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从许南乔手里拿过裙子，
动作轻柔得像拂去一片落叶。“这颜色……”她微微歪头，语气带着点斟酌的真诚，
指尖在酒红的裙面上轻轻点了点，“太艳了，有点……嗯，艳俗。南乔，不适合你。
”她抬起眼，看向镜子里有些无措的许南乔，眼神温软，“我们南乔的气质，干净、温婉，
像初春的雪一样。这种太扎眼的颜色，反而把你衬俗了。”她一边说，
一边熟练地将那条红裙重新塞回衣柜深处，彻底埋进那片米白燕麦的海洋里，消失不见。
然后，她纤细的手指精准地挑出一件燕麦色羊绒衫和一条同色系的针织长裙，质地柔软，
颜色温和得近乎没有存在感。“今天降温了，穿这套，暖和又舒服。
”云薇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体贴，她将衣服塞进许南乔怀里，顺势抬手，
替许南乔理了理颊边有些凌乱的碎发。她的指尖温热，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占有的亲昵。
许南乔抱着那堆柔软的衣物，指尖还残留着红裙冰凉的丝滑触感，
但很快就被羊绒衫温和的暖意覆盖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云薇为她挑选的“安全色”，
像一幅精心勾勒却失却了生气的素描。镜子里的人，温顺，柔和，像一杯永远恒温的白开水。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紧紧抱着衣服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镜子里那个模糊的、穿着红裙的自己，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彻底抹去了。“薇薇，
”许南乔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想试试……”“嗯？
”云薇正弯腰整理着被许南乔翻动过的衣角，动作一丝不苟。她抬起头，脸上是纯粹的不解，
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涧泉水，“试什么？这套不是很好吗？你看，多衬你。
”许南乔喉咙里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看着云薇那张无可挑剔的、写满真诚关切的脸，看着她微微歪着头等待自己下文的姿态，
那句“我想试试别的颜色”在舌尖滚了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她轻轻吸了口气，
鼻腔里全是云薇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柔顺剂的暖甜气息。算了，薇薇总是对的。
她这样想着，心头那一点点刚刚冒头的、想要挣脱什么的冲动，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沉进一片温吞的暖白色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
在咖啡馆的原木桌面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和糖浆的甜腻。
许南乔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搅动着杯子里早已凉透的咖啡，一圈又一圈，
褐色的液体里倒映出她有些失焦的眸子。对面，云薇正微微前倾着身体，
细白的手指捏着银亮的小勺，正姿态优雅地往自己的卡布奇诺上撒着肉桂粉，
动作轻巧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南乔，”云薇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咖啡馆背景里轻柔的爵士乐，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那个王师兄，
昨天又托人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了。”她抬起眼，目光落在许南乔身上，像轻柔的羽毛扫过，
“就是那个总穿格子衬衫、头发有点油、在实验室做助研的。
”许南乔的思绪被猛地拉了回来，搅动咖啡的手指顿住了。她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茫然，
随即是习惯性的、被审视的不安。王师兄……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戴着厚厚的眼镜，说话时总低着头。印象里，他确实托人递过两次电影票，
都被云薇不动声色地处理掉了。云薇看着她茫然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放下小勺，伸出手，
隔着桌子，极其自然地握住了许南乔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她的掌心柔软温热，
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你看，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云薇的语气带着点无奈，
更多的是那种“我就知道”的了然，“他这个人，看着老实，心思可深了。我打听过了，
家里条件很一般，负担重得很。而且，你知道他实验室的老板多苛刻吗？他那个项目，
毕业都成问题。”她顿了顿，指尖在许南乔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眼神真挚无比，“南乔，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能害你吗？这种人，看着老实巴交，实则麻烦缠身，根本不适合你。
你性子软，心又善，跟他在一起，以后有的是苦头吃。我帮你推了，也是为你好。
”“为你好”。这三个字像一句咒语，轻轻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许南乔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闷闷的。
她看着云薇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关切和笃定。
那点刚刚在心底冒出来的、关于“自己是否有权决定认识谁”的微弱质疑，
在这目光下迅速瓦解了。薇薇总是对的，她见识多，看得透。许南乔垂下眼帘，
目光落在自己被云薇握着的手上，轻轻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在这时，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带动了门框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咚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许南乔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来人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
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似乎在找人，目光在咖啡馆内扫视，
眉宇间带着点清冷的疏离感。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像一道利落的光影，
切割开咖啡馆里慵懒的氛围。他的目光扫过她们这一桌时，许南乔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沈聿？”云薇的声音响起，
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握着许南乔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沈聿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们这边，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云薇脸上。他微微颔首，
算是打过招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径直走向吧台点单。云薇收回目光，转向许南乔，
脸上那点惊讶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层薄薄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冰霜。她的声音压低了，
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却字字清晰：“看见了吗？沈聿。”她朝吧台方向努了努嘴，
“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难搞。仗着家里有点背景，眼高于顶，
对谁都爱答不理。听说私底下玩得很开，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云薇的语气斩钉截铁，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这种人，离他远点。看着光鲜，内里不知道烂成什么样。南乔，
听我的，别去沾。”许南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吧台。沈聿背对着她们，
正接过咖啡师递来的杯子。他微微侧着头，脖颈的线条利落干净。阳光落在他黑色的发梢上，
跳跃着细碎的金光。他端起咖啡杯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离他远点。
云薇的话像一道冰冷的指令，清晰地响在耳边。可许南乔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
在那个挺拔的黑色背影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缓缓地、有些不舍地移开。心里某个角落，
那点被米白色覆盖的、沉寂已久的东西，似乎被这抹突如其来的黑色，轻轻地、试探性地，
撩动了一下。城市的夜风带着白日残留的燥热，吹拂着行道树新绿的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
许南乔和云薇并肩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路灯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许南乔怀里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专业书，沉甸甸的，压在手臂上。
云薇手里则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装着两人刚买的、她精心挑选的护肤品小样。“南乔，
”云薇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柔和，“周末那个校际联谊，你真不去吗？学生会办的，
据说这次请的乐队很不错，还有冷餐。”许南乔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联谊……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嘈杂的音乐、陌生的人群、需要费力维持的社交微笑，
还有云薇全程主导话题、替她回答所有问题的场景。一种熟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怯意：“不了吧，人好多，我……有点怕吵。
而且下周那个项目报告，我还没完全弄好。”“我就知道。”云薇轻笑出声，
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宠溺，空着的手伸过来，亲昵地揽住许南乔的肩膀，
轻轻捏了捏她单薄的肩胛骨，“你呀，就是个闷葫芦。这种场合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
去了也是不自在。不去也好，在家安心看书，我陪着你。”她语气里的安排如此自然流畅，
仿佛早已为许南乔规划好了最优路线。许南乔被云薇揽着，半边身体依靠着对方温热的体温，
心里那点因为拒绝邀请而产生的细微负疚感，奇迹般地消散了。是啊，薇薇最懂她了。
去了也是格格不入，徒增烦恼。她顺从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在这时，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一条小巷口快步走出，差点与她们撞上。来人脚步一顿，抬起头。
是沈聿。他显然刚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里面装着几瓶矿泉水和一盒泡面。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映亮了他眼底一丝淡淡的疲惫。他的目光掠过云薇，落在许南乔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抱歉。”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点夜风的微凉。“没事。”云薇立刻接口，
脸上瞬间挂起无可挑剔的、温和又疏离的笑容，身体也微微侧移，
不着痕迹地将许南乔挡在了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沈同学，这么晚。
”沈聿的目光在云薇脸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平静无波，
似乎并未接收到她笑容里传递的任何信息，或者说，接收到了也毫不在意。
他的视线很快又落回许南乔身上，这次停留得稍微久了一点，
在她怀里那几本厚厚的、贴着图书馆标签的书脊上扫过。“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
算是回应了云薇，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许南乔。他的目光很直接，没有探究，没有评判，
就是一种纯粹的、安静的注视，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的存在状态。
这目光让许南乔的心跳莫名地加快，她下意识地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书脊的边缘。沈聿似乎并未在意她的闪躲，只是朝她们微一颔首，
便提着袋子，迈开长腿，越过她们，很快消失在前面楼栋的转角。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渐行渐远。“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冷意的嗤笑从云薇唇边逸出。许南乔抬起头，
看到云薇脸上那抹完美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嫌恶，如同精美的瓷器上骤然裂开的一道细纹。
她盯着沈聿消失的方向，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寒冰的针。“装模作样。”云薇的声音压得很低，
却字字清晰地钻进许南乔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切齿的寒意，“仗着有几分姿色，
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都像欠他八百万。这种人，骨子里最是傲慢凉薄。南乔，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牢牢锁住许南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离他远点。他不适合你，靠近这种人，只会受伤。记住我的话。”夜色中，
云薇的眼神锐利得惊人，像两把小小的冰锥，直刺过来。许南乔被她看得心头发紧，
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她张了张嘴，想说“我知道的”，
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沈聿那平静无波、却又带着莫名存在感的目光，和他最后那声低沉的“抱歉”，
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那片被云薇长久规划好的、平静的暖白色湖水里，
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那张薄薄的、印着抽象音符图案的门票，
在许南乔的指间被捏得有些发烫。她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线被调到了最暗，
只勉强照亮她面前的一小方桌面。门外，传来云薇在客厅走动的声音，
还有水壶烧开后尖锐的鸣笛声。许南乔的心跳得很快，
像一只被困在胸腔里、慌不择路的小兽。这是沈聿塞给她的。就在今天下午图书馆门口，
他像是恰好路过，在她抱着书出来时，径直走到她面前，将这张票递了过来。“朋友给的，
多了一张。”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眼神却径直落在她脸上，没有多余的客套，
“今晚八点，艺术中心小剧场，一个实验乐团的演出。听说不错。”他甚至没有问她去不去，
递出票后，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和一句“朋友给的”在空气里。
许南乔盯着票面上那个小小的、抽象的八点整时间标识，指尖微微发抖。
艺术中心小剧场……离这里不远。云薇今晚约了人去做美容，七点半出门，九点多才回来。
时间……似乎刚好够。一个念头，带着前所未有的叛逆和刺激，
悄悄地从心底最幽深的缝隙里钻了出来，疯狂滋长。“南乔？水开了，你喝花茶吗？
我给你泡一杯助眠的。”云薇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贯的温软体贴。许南乔猛地一惊，
像被烫到一样，
飞快地将那张小小的门票塞进了桌上摊开的《西方音乐史》厚重书页的夹缝深处。
她甚至慌乱地用其他几本书压在了上面，确保它被彻底掩埋。“不…不用了，薇薇！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了一点，显得有点尖细，“我…我有点困了，想早点睡。”“哦？
这么早？”云薇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她倚着门框，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
她穿着柔软的居家服，灯光下神情温和，目光却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许南乔略显慌乱的脸，
又扫过她面前堆叠的书本。“也好，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她说着，
端着茶杯走了进来，自然地放在许南乔的书桌角落，“喏，还是给你泡了，薰衣草的，安神。
趁热喝一点。”那杯花茶散发着浓郁的薰衣草香气，袅袅的热气蒸腾上来，
模糊了许南乔的视线。她看着那杯茶，又看看云薇温和的笑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一下，又一下。藏匿的门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厚厚的书页，依然烫得她坐立难安。
她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地捧住了温热的茶杯。“谢谢薇薇。”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云薇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只温顺的宠物。“傻南乔，
跟我还客气什么。”她的目光再次掠过许南乔低垂的眉眼和被书本压得严严实实的桌面，
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一分，“好了，我收拾一下也要出门了。你乖乖的，早点休息，
别胡思乱想，嗯？”“嗯。”许南乔低低地应着，不敢抬头。直到云薇的脚步声消失在客厅，
接着是关门落锁的轻响，她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放下茶杯，
指尖冰凉，飞快地翻开《西方音乐史》，从书页深处抽出那张被捂得有些温热的门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