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那年,我被堂叔一家推出去当太子的陪葬品。>大婚夜,
我把藏了三天的肉骨头递给病秧子太子:“借你舔舔?
”>他咳着血笑:“孤教你玩个更有趣的。”>七年后,将军府被抄家那日。
>堂叔在囚车里嘶吼:“秦晚照你不得好死!”>我倚在东宫软榻上,
把玩着太子的玉佩:“堂叔,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屏风后传来轻咳,
太子披着外袍走出:“爱妃,该喝药了。”>——只有我知道,
他袖中藏着让半个朝堂颤抖的虎符。---红。铺天盖地的红,沉甸甸地压下来,
几乎要将我淹没。金线绣出的凤凰在眼前晃荡,刺得眼睛生疼。
小小的身子被裹在一层又一层繁复厚重的嫁衣里,坐在那宽阔得不像话的喜床上,
脚甚至够不着地面,悬在空中,微微晃荡。每一次晃动,都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热,
仿佛沉在深不见底的红海里。这红,不是喜庆,是裹尸布。是堂叔一家精心挑选,
披在我身上,送往黄泉的裹尸布。“唉,可怜见的……才三岁……”“嘘!慎言!
被里头听见,你有几个脑袋?那可是给太子殿下冲喜……也是她的福分……”“福分?
谁不知道殿下那身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了……到时候,
这小小的太子妃……可不就得……”门外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毒蛇,
嘶嘶地钻进耳朵里,缠绕着心脏,一点点收紧。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
刮得骨头缝里都渗着寒意。陪葬。这个在我被塞进花轿前,
从堂姐秦玉娇那幸灾乐祸的涂满蔻丹的指甲缝里漏出的词,此刻被外面宫人的私语,
淬炼得无比清晰、冰冷、绝望。爹娘战死沙场的哀荣,将军府的赫赫威名,
如今都成了堂叔秦永昌一家吸血的养分。他们假惺惺地“照料”我这孤女,
名正言顺地霸占了将军府的一切。而现在,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像丢弃一块用过的抹布,
将我推进了这东宫,推进了这名为“冲喜”、实为陪葬的绝境。沉重的殿门被推开,
发出悠长而沉闷的吱呀声。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混杂着清冷的雪松气息,猛地灌了进来,
冲淡了满室甜腻的熏香。几个内侍低眉顺眼地簇拥着一个身影进来。那就是太子,萧绝。
他很高,身形却单薄得厉害,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只剩下一副撑在华丽蟒袍里的空架子。
脸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近乎透明,唇色淡得几乎没有,唯有一双眼睛,
沉得如同寒潭古井,深不见底,偶尔扫过,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倦怠和疏离。他走得很慢,
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全靠身旁一个面容沉肃的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他微微偏过头,掩着嘴,发出一连串压抑而撕心裂肺的咳嗽,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殿下……”老太监声音里满是忧虑。萧绝摆摆手,
动作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我的身上。那眼神没什么温度,
也没什么探究,像是在看一件无足轻重、却又不得不摆在眼前的摆设。“都下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的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殿内沉滞的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是。”老太监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我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带着一众内侍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窥探。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我和他。红烛高烧,噼啪作响,映照着满室奢靡又死寂的喜庆。
我坐在巨大的床沿,努力缩着肩膀,垂下头,让额前沉重的珠帘遮挡住自己的脸。怯懦,
惶恐,不知所措——这是堂叔一家“精心”为我打造的,也是他们希望我呈现给东宫,
尤其是给这位病弱太子的模样。一只冰冷的手,没什么力气地碰了碰我的肩。是萧绝。
他坐到了我身边,宽大的婚床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离得不远不近,
那股苦涩的药味更浓了。“怕?”他问,声音依旧很轻,没什么情绪。我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细小的肩膀微微发抖,喉咙里发出一点模糊不清的呜咽。
他似乎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殿内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烛火跳动和他略显急促虚弱的呼吸声。时间一点点爬过。我维持着那个怯懦的姿势,
小小的身体因为紧绷而开始僵硬发酸。身边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绵长。他睡了?
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点眼皮,透过珠帘的缝隙偷瞄过去。他果然合着眼,
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即使在睡梦中,眉心也微微蹙着,
仿佛承受着无形的痛苦。他睡在外侧,将我挡在了床榻的里侧。一股奇异的情绪涌上来,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隔绝在外的、更加深沉的孤独。这陌生的宫殿,这病弱的“夫君”,
这未知的、注定黑暗的前路……恐惧像冰水,一点点浸透骨髓。就在这时,
袖子里一个硬硬的东西硌了我一下。是肉骨头!三天前,趁厨房的赵妈妈不注意,
我偷偷藏起来的。那时堂姐秦玉娇故意把馊了的冷饭倒在我面前,
带着她那群丫鬟笑得前仰后合。我饿得肚子抽痛,只能趁着她们不注意,
像只真正怯懦的小老鼠,溜进厨房,找到了这根被丢弃在角落、没什么肉的骨头。
它成了我藏在嫁衣袖子里唯一的“干粮”,也是唯一的慰藉。饿,还有无法言说的恐慌,
终于冲垮了那点可怜的伪装。
我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把那根小小的、已经没什么油水的骨头从袖袋里掏出来,
小心地捧在手里。它带着我的体温,也带着一股厨房角落里特有的、混杂着尘土的油腻气。
我转过身,背对着外侧的萧绝,面对着冰冷华丽的雕花床壁。张开嘴,
小小的、有些尖利的乳牙,小心翼翼地啃了上去。骨头太硬了,
只能发出细微的、如同老鼠磨牙般的“咯吱、咯吱”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寝殿里显得格外刺耳。啃了没几下,
一股冰冷的力道突然按在了我瘦小的肩膀上,强硬地把我整个人掰转过来。我猝不及防,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啃得湿漉漉的骨头,小嘴上沾满了油渍和碎屑,
惊惶地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萧绝醒了。他就那样侧身支着,看着我,
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黑得慑人,仿佛能穿透我单薄的嫁衣和幼小的身躯,
看进灵魂深处。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倦怠疏离,而是带着一种沉沉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审视。
完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比听到“陪葬”二字时更甚。被发现了!他会怎么处置我?
新婚夜偷偷啃骨头?会不会立刻就把我拖出去打死?堂叔一家会笑死吧?我完了!
心脏在小小的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绝望之下,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他病了那么久,
堂叔他们说太子很久没沾荤腥了……他是不是……也饿了?馋我的骨头?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我几乎是抖着手,把那根沾着我口水和牙印的、光秃秃的小骨头,
颤巍巍地朝他递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细弱蚊蝇,
充满了自以为是的“讨好”和愚蠢的“怜悯”:“太……太子哥哥……你……你是不是饿了?
借……借你舔一舔?”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想咬掉舌头。蠢透了!秦晚照你真是蠢透了!
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寝殿里死寂一片,连烛火爆裂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我粗重恐惧的喘息,和他冰冷沉静的呼吸。萧绝的目光,
从我油乎乎、沾着骨头碎屑的小脸,缓缓移到我手里那根可怜兮兮的肉骨头上。
他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
更像是一种被荒谬现实狠狠撞击后的、冰封的涟漪。他没有接那根骨头,
甚至没有看它第二眼。他只是看着我,那深潭般的眼睛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了,
还夹杂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兴味?“借孤舔舔?”他重复了一遍,
声音依旧是那种病弱的沙哑,却像带着冰碴子,刮过我的耳膜,“秦晚照,
你倒是……‘大方’。”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我的名字!他连我的名字都知道!
这种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他对我的“冒犯”生气更甚。他缓缓坐直了些,
动作依旧带着病体的沉重。那深不见底的目光锁着我,
仿佛我是他案头一件亟待剖析的、奇异的玩物。“肉骨头有什么滋味?”他淡淡地问,
语气听不出喜怒,“孤教你玩个更有趣的。”有趣?什么有趣?陪葬吗?我惊恐地看着他,
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后背紧紧抵住了冰冷的床壁,手里的骨头攥得更紧,指关节都泛了白。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恐惧,只是微微侧头,对着空旷的寝殿,
用一种不高却足以穿透寂静的声音吩咐:“陈忠。”殿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
先前那个面容沉肃的老太监幽灵般出现在门口,躬身等候。“去偏殿,
”萧绝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气息,“把那个姓王的奶嬷嬷带过来。现在。
”王嬷嬷!我的心猛地一跳!那是我的奶嬷嬷!是娘亲留给我的人!也是整个将军府里,
唯一一个没有被堂叔一家收买或赶走,还偷偷护着我的人!堂叔一家把我送进宫时,
千方百计想把她留在府里“养老”,就是怕她跟着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太子怎么知道她?
他要把王嬷嬷带来做什么?巨大的疑问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看着萧绝那张苍白平静、毫无波澜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这个看似只剩一口气的病弱太子,远比我想象的,可怕得多。陈忠的动作快得惊人。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寝殿厚重的门再次被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推了进来,
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姑娘!我的姑娘啊!”带着哭腔的、刻意压低的苍老声音响起,
是王嬷嬷!她头发有些散乱,身上还是那件半旧的蓝布袄子,
浑浊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坐在大红婚床上的我,泪水涌了出来。她几乎是扑过来的,
扑到床前,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想要碰触我,却又碍于身份和这满室的皇家威仪,
不敢真的上前,只是死死抓着床沿,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心疼和绝望。
“嬷嬷……”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这深宫之中,见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人,
那种委屈和依赖瞬间冲垮了强装的镇定。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抓她的衣角。“嬷嬷莫哭,
”萧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腔调,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太子妃很好。孤不会亏待她。”王嬷嬷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止住哭声,
惊惶地抬头看向萧绝,又飞快地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是……是……奴婢失仪,
请殿下恕罪……”萧绝没再看她,目光反而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秦晚照,
你方才说,想让她睡中间?”我愣住了。刚才情急之下胡诌的话,他竟还记得?
我茫然地点点头,又飞快地摇头,完全猜不透他想干什么。“准了。
”萧绝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我和王嬷嬷都僵住了。准了?让奶嬷嬷睡在太子和太子妃中间?
这……这于礼不合到了极点!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萧绝却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决定,他撑着床沿,有些吃力地站起身,
对陈忠吩咐:“把外间的软榻搬进来,安置在床边。今夜,就让王嬷嬷睡那儿,守着太子妃。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嬷嬷那张惊惧交加的脸,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
却字字如冰锥砸落,“孤喜静,夜里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惊了孤的觉……嬷嬷,
你一家老小十几口在城西的性命,恐怕就不那么安稳了。”王嬷嬷浑身剧烈地一抖,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奴婢……奴婢明白!
奴婢一定守好姑娘……不,守好太子妃!绝不敢有半点差池!”我坐在那里,
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是在保护我?用这种方式?用王嬷嬷一家的性命做要挟?
可……可要害我的人,在外面,在将军府!一个嬷嬷睡在床边,能挡住什么?
萧绝似乎看穿了我混乱的心思。他重新坐回床边,离我很近。
那股清苦的药味和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再次将我笼罩。他微微倾身,
苍白俊美的脸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诡谲。“孤这身子,夜里时常魇着。”他压低了声音,
只有我和跪在地上的王嬷嬷能勉强听清,“一魇着,就爱说些旁人听不懂的……梦话。
有时是军报,有时是……一些陈年旧事,还有些……不该活着的名字。”他抬起眼,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对上我惊疑不定的眼睛,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嬷嬷夜里警醒些,若是听到什么……”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比如,
喊‘秦永昌’这个名字……或是念叨什么‘将军府’、‘孤女’、‘替死’……之类的词儿,
千万记得,立刻叫醒孤,再拿纸笔记下来。孤这病啊,醒着时记性差,梦里的东西,
反倒记得清。”轰!仿佛一道惊雷在我小小的脑海里炸开!震得我魂飞魄散!秦永昌!
我的堂叔!将军府!孤女!替死!他全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不仅知道堂叔一家把我推出来陪葬的阴谋,他甚至还知道……他在装病!他在用这种方式,
逼王嬷嬷,或者说,逼我身后的王嬷嬷,成为他收集秦永昌罪证的“耳朵”和“笔”!
这不是保护,这是一场交易!
一场冷酷的、将我和王嬷嬷都死死绑在他这条看似随时会沉的破船上的交易!
用王嬷嬷一家的命,用我未来可能的“陪葬”命运,换取扳倒秦永昌的机会!
巨大的恐惧之后,一股冰冷的、近乎尖锐的兴奋感,像毒藤一样,猛地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萧绝那张近在咫尺、苍白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脸,第一次,
清晰地感觉到了另一种情绪——不是害怕,而是找到了同类的、扭曲的共鸣。原来,
这深宫之中,不止我一个人在演戏,在求生。
我攥紧了袖子里那根早已冷掉的、光秃秃的肉骨头,仿佛攥住了唯一的武器。然后,
在萧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注视下,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对着他,弯起了眼睛,
露出了一个属于三岁孩童的、天真到近乎诡异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声音清脆,
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太子哥哥魇着了,嬷嬷要记下来!晚照也会帮嬷嬷记的!
”萧绝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
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名为“意外”的光芒。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仿佛要将我此刻这“天真”的笑容刻进眼底。“很好。”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
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那一夜,王嬷嬷睡在紧挨着大床的软榻上,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我蜷缩在宽大婚床的最里侧,贴着冰冷的墙壁,
听着外侧萧绝那刻意放得沉重而断续的呼吸声,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
烛泪无声地堆积。殿内死寂,唯有心跳如鼓。不知过了多久,
外侧传来一阵压抑的、仿佛濒死挣扎般的咳嗽声。萧绝的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咽喉。来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他断断续续地呓语,声音模糊不清,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假的……将军……孤女……替死……好……好一个忠臣……好一个叔父……”每一个词,
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嬷嬷!”我猛地坐起,
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利和恰到好处的惊恐,“太子哥哥魇着了!他喊了!喊了好多!
”王嬷嬷早已惊坐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听到我的喊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
借着昏暗的烛光,手忙脚乱地抓起萧绝事先命陈忠放在小几上的纸笔。她的手抖得厉害,
墨汁溅落在昂贵的宣纸上,晕开一团团污迹。
“秦……秦永昌……虎符……假的……孤女替死……”她一边抖,
一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萧绝的“梦话”,歪歪扭扭地往纸上记。萧绝的“挣扎”更加剧烈,
身体痛苦地扭动,喉咙里嗬嗬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殿下!殿下!
”王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真的用力去碰他,只能带着哭腔喊。
“水……”萧绝猛地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半分睡意,
只有一片冰封的清明和锐利,直直射向惊慌失措的王嬷嬷,
“给孤……水……”王嬷嬷如蒙大赦,连滚爬地去倒水。我坐在最里侧,紧紧抱着膝盖,
小小的身体在厚重的锦被下微微发抖。看着萧绝接过水杯,小口啜饮,
那副从“濒死”到“虚弱清醒”的转换,流畅得令人心寒。
他的目光掠过王嬷嬷手中那张墨迹狼藉、字迹歪斜的纸,又若有似无地扫过我。那眼神里,
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全局的了然。“记下了?”他放下杯子,
声音恢复了那种病弱的沙哑。“记……记下了……”王嬷嬷捧着那张纸,
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收好。”萧绝疲惫地闭上眼,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梦魇”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以后夜里……都如此。
”“是……是……”王嬷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歇了吧。”萧绝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们。
寝殿再次陷入死寂。王嬷嬷瘫软在软榻上,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我重新躺下,
睁大眼睛看着帐顶繁复的绣花图案,小小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交易,开始了。从那夜起,
东宫太子寝殿的夜晚,便多了一道诡异的风景。萧绝的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
他能被陈忠扶着在殿内走上几步,晒一会儿惨淡的冬日阳光,偶尔会把我叫到跟前,
丢给我一本蒙童识字用的《千字文》,
或者让一个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太监后来才知道那是东宫暗卫头领,
姓卫教我认几个简单的字,打一套最基础的强身拳脚。他很少说话,只在一旁看着,
眼神倦怠,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坏的时候,便是夜里。那压抑痛苦的咳嗽,
那撕心裂肺的梦魇呓语,成了固定的戏码。秦永昌的名字,如同魔咒,
一次又一次地在寂静的深夜里被“诅咒”。
墨……”“秦永昌……私铸……兵器……”“孤女……替死……灭口……证人……”每一次,
王嬷嬷都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在昏黄的烛光下,
用她那歪歪扭扭、甚至夹杂着错别字的笔迹,
艰难地记录下那些破碎的、指向明确罪行的词语。那张纸,
成了悬在她和我们所有人头顶的利剑,也成了通往复仇深渊的钥匙。
我则扮演着一个懵懂无知、偶尔被“梦魇”吓哭、更多时候只是呆呆看着的小傻子。
但我把嬷嬷记下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像烙印一样刻进了心里。那些冰冷的词语,
在我小小的胸腔里反复翻滚,淬炼成刻骨的恨意。萧绝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傻”,或者说,
他乐于见到我的“傻”。他会在白天精神稍好的时候,
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笨拙地描红,或者歪歪扭扭地打着那套拳,偶尔,
会极其吝啬地丢过来一块宫里的点心。那点心精致得不像话,是我在将军府从未见过的。
但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然后趁人不注意,掰下一小块,藏进袖子里。剩下的,
我会慢慢地、珍惜地吃掉。有一次,他丢过来的是一块松子百合酥,我藏起的那一小块,
在无人时,偷偷塞给了角落里一只饿得瘦骨嶙峋的杂毛小宫猫。
日子在表面的死水微澜和暗夜的惊涛骇浪中滑过。转眼,已是深冬。东宫的气氛,
随着太子身体的“每况愈下”而越发凝重。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汤药的气味浓得化不开。
这天午后,难得的暖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萧绝裹着厚重的狐裘,靠在窗边的软榻上,
闭目养神,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呼吸微弱。陈忠侍立在一旁,忧心忡忡。
我则蹲在殿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手里拿着一根从鸟食罐里偷拿的谷穗,
逗弄着一只不知何时飞进来、羽色鲜亮的绿鹦鹉。这是宫里一位太妃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