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值，1%。
眼前的数据流，红得像血。
游戏头盔的神经接口针刺着我的太阳穴，一下，又一下。
疼，不是游戏里的模拟痛感，是肉体的，是神经在尖叫。
我在一个叫《无尽星域》的游戏里做代练。不对，不是代练。
我是“清道夫”。专门处理游戏里的灰色数据，猎杀那些利用BUG刷金的玩家。
报酬很高，但不是钱。
报酬是她——裴瑜。
“好了吗？”
她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没有温度，像一块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玻璃。
我没回头。我怕一回头，这口气就泄了。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最后一个目标倒下，爆出一地乱码。任务完成。
“好了。”我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
我摘下头盔。
房间里很暗，只有我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一小块地方。
她就站在光影的交界处，穿着一条黑色的丝质长裙，轮廓模糊，但存在感极强。
空气里是她身上那股味道。冷杉混合着一点点麝香。
每次我快撑不住的时候，闻到这个味道，就像给快熄灭的炭火浇上一勺油。又能再烧一会儿。
她走过来，没看我，视线落在我的个人终端上。
那上面，代表我生命体征的数字，正在疯狂闪烁。1%。
“转过来。”她说。
我没动。不是不想，是动不了。
身体里的力气被抽干了，像一块拧到极限的毛巾。
每一根骨头都在喊累。
她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把我脸转过去。
她的手指很凉，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
她的脸离我很近，我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还有瞳孔里映出的，我那张苍白得不像活人的脸。
“一百万。这次的份额。”她说。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但失败了。
我点开手腕上的终端，找到那个转账界面。收款人，是她的名字。裴瑜。
金额，一百万。
这不是游戏币。是真金白银。我父母留给我最后的遗产。
我按下确认。
终端发出一声轻响。交易完成。
我的生命值，从1%跳到了0.9%。红色警报开始发出刺耳的蜂鸣。
我知道，这是身体最后的警告。再有一次，神经连接器会直接烧断我的脑干。
“很好。”裴瑜松开手，站直身体。她看着我，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就像一个程序员，在看一行即将被删除的代码。
“我以为，这次能多一点。”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多一点什么？”
“你的……奖励。”
她笑了。那笑容很淡，只在嘴角出现了一秒。她说：
“徐哲，我们的契约里，只有交易。没有奖励。”
我的心沉下去。
她转身，准备走。那股冷杉的香味要跟着她一起离开。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皮肤光滑，但触感冰冷。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眉头微微皱起。
“我的命，快没了。”我说。我看着她的眼睛，
“裴瑜，我为你花了三千万，命也快没了。我就想问一句，这些东西，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她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钟。
然后，她反手，用她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掌心，竟然有一点温度。
“徐哲”她一字一顿地念我的名字，身体微微前倾，嘴唇凑到我的耳边。
我闻到了更浓的香味，混着她呼吸里的热气。
我的心跳，开始失控。
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像一把刀，插进我的心脏，然后狠狠地转了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