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晴，结婚五年，刚替丈夫巩霖签下他职业生涯最重要的一单。
我揣着怀孕八周的孕检单，和送他的礼物，满心欢喜地回家。推开门，我看到的不是他，
而是他平板上一份刺眼的外卖订单：求了三次他都不肯买的水果捞，被他以豪华顶配版，
送给了他的女秘书。我平静地拨通了医院的电话，预约了第二天的人流手术。
1.在飞机落地的轰鸣声里，我几乎能嗅到家的味道。甜丝丝的，
混着我和巩霖五年婚姻的安稳气息。这次出差长达半个月。凭着一股狠劲，
我拿下了能让巩霖在公司副总位置上稳稳坐好的合作案。我归心似箭。这份急切，
不只是因为思念，更是因为我包里那张薄薄的纸。B超提示：宫内早孕，约8周。
我把这个天大的惊喜，连同在机场免税店买的那块他念叨了整整三年的手表，
一起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这是我的一切，我要把它们，献给我人生的全部。
密码锁“滴”地一声轻响，门开了。家里窗明几净，和他发给我的照片里一模一样。
只是空气里，浮动着一缕极淡的，不属于我的甜腻香水味。像熟透了的水蜜桃，黏糊糊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自嘲地想，大概是怀孕让我的鼻子变成了警犬。
我满心欢喜地踢掉磨脚的高跟鞋，将自己重重摔进沙发的柔软怀抱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老公，我回来啦！”无人应答。我拿出手机，拨他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大概是手机没电了，
他总是这样丢三落四。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我瘫在沙发上，
习惯性地拿起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平板，想找部温馨的喜剧片，来打发等待他回家的焦灼。
屏幕亮起，没有锁。一个外卖App的订单详情页，就那样毫无防备地，
狠狠地戳穿了我的心。
商铺：甜蜜蜜水果捞商品：豪华全家桶套餐含西瓜、哈密瓜、草莓、火龙果...。
特别备注：加双份芒果爆珠，加双份芋圆。收货人：林晚晚。
收货地址：环球中心B座18楼我们公司的地址。下单时间：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甜蜜蜜”……那家水果捞店，离他公司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自从我发现怀孕，
孕吐反应就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吃什么吐什么，只有那家店酸甜冰凉的水果捞，
能让我暂时从地狱回到人间。我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抱着他的胳膊，软语相求。
我求了他三次。第一次，我撅着嘴撒娇：“老公，下班帮我带一份‘甜蜜蜜’好不好？
我想吃那个。”他捏着手机，头也不抬：“在开会，走不开。”第二次，
我发了店家的图片给他：“你看你看，就这个！求求你了嘛。”他皱起眉，
一脸不耐烦：“一个大男人去排队买那个，周围都是小姑娘，像什么样子？太娘了。
”第三次，我有些委屈了：“可是我真的很难受……”他打断我，
语气已经很不好了：“你自己点外卖不一样吗？我这儿正忙着呢！别烦我！
”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正趴在出差城市那冰冷的酒店马桶边，
吐得撕心裂肺，胃里翻江倒海，连黄色的胆汁都呕了出来。我浑身发抖，委屈得眼泪直流，
抓起手机给他发微信：老公，我好难受啊，吐得快死掉了。过了许久，
他回了那句亘古不变的，敷衍的四个字。多喝热水。原来，
就在我最狼狈、最需要他安慰的那个瞬间，他正用我求他办事的手机，
体贴入微地给他的新秘书林晚晚，点了一份我求而不得的渴望。甚至，是顶配。
加了双份芒果爆珠，加了双份芋圆。我撒娇耍赖都得不到的东西，她林晚晚，
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易拥有。而且是豪华升级版。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也没有像电视剧里的疯女人一样，摔碎任何东西。比悲伤更深沉的绝望，
从我的天灵盖直直灌入。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冻结了我的血液，
冻结了我曾经为他火热跳动的心。这五年的婚姻，像一场快放的黑白电影。
所有被他用“老夫老妻了”搪塞过去的生日。所有被他以“工作忙”为借口遗忘的纪念日。
阑尾炎发作，我疼得在床上打滚。深夜独自打120去医院，
他第二天早上才带着一身酒气匆匆赶来。第一次意外流产，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他为了陪一个“重要客户”吃饭，错过了手术签字。所有无声的委屈，凌迟般的痛苦，
都具象化成了眼前这份虚空的水果捞订单。一碗水果捞。是压垮我整个人生的，
名为“不在意”的巍峨大山。我拿起手机，指尖因为深入骨髓的寒冷而微微颤抖，
可我的声音，却很平静。我在搜索框里，一字一顿地输入：“本市最好的妇产科医院”。
然后，我拨通了置顶的那个预约电话。“您好，”我说，
“我想预约明天上午的无痛人流手术。”电话那头的护士，
似乎被我冷静到冷酷的语气惊得顿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地、专业地为我确认信息，
办好了手续。“苏女士，明天上午九点，请准时到院。”“好的，谢谢。”挂掉电话，
我轻轻地，用虔诚的温柔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我用只有我和这个未成形的小生命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宝宝，对不起。
”“妈妈不能，让你出生在一个，连一碗水果捞的爱，都给不了你的家庭。
”2.巩霖深夜十一点才回家，带着一身酒气和挥之不去的，属于林晚晚的水蜜桃香水味。
他看到我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般，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
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我的异样，反而兴高采烈地扑过来，想给我一个拥抱。我侧身躲开了。
他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却丝毫不在意。他打开灯，客厅瞬间亮如白昼，刺得我眼睛生疼。
他自顾自地开始炫耀：“晴晴我跟你说，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回来，我的好运就来了！
新来的秘书林晚晚真是个人才，太能干了！今天又帮我挡了好几杯酒，思路又清晰，
分担了我好多工作……哎呀，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像恼人的苍蝇。没有理会他喋喋不休的赞美，我只是将茶几上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推到他面前。盒盖和玻璃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又沉闷的“嗒”。“我们离婚吧。
”我的声音在过分明亮的客厅里回响，没有一丝波澜。“还有，明天上午九点，
我约了人流手术。这个孩子，我不要了。”巩霖脸上的醉意和笑意，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从错愕，转为不可置信，最后，化为火山喷发般的暴怒。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苏晴！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他冲我咆哮，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就为了一份外卖水果捞？！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还是脑子被门挤了？值得你闹到要离婚打胎？！”“饿死鬼投胎”……几个字，
打开了我尘封记忆的闸门。这一夜，我根本没有睡。像过电影一样，
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这五年。我像个傻子一样，为这个家付出一切。我拼命工作，
升职加薪，只是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我放弃了去总部深造的机会，
只是因为他说他离不开我。而他呢？我第一次怀孕意外流产，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医生问家属在哪里签字。我颤抖着打电话给他，他说：“晴晴，乖，
我在陪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这个单子拿下我们就能换大房子了，你自己签一下好不好？
”我阑尾炎痛得在床上打滚，半夜脸色惨白地独自打120。
他在第二天早上才带着满身酒气和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匆匆赶来，
解释说：“昨天陪客户喝多了，手机静音了。”我的生日，他说“老夫老妻了，
别搞那些虚的”。结婚纪念日，他说“有那个钱，不如存起来还房贷”。
被岁月和“务实”磨损掉的爱意和耐心，早已变成了铺满我心的，干燥易燃的枯草。
而那碗水果捞，就是巩霖亲手扔上来的，一个火星。面对他的咆哮，我忽然笑了。
凄凉到极致，甚至近乎癫狂的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嘶吼都更具杀伤力。
巩霖被我的笑声搞得一愣。我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用力，一根一根地，
掰开他攥着我的手指。我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最残忍的话。“对，”我说，“一份水果捞，
就够了。”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继续说：“巩霖，你觉得我在闹，是吗？
”“那我就告诉你，这碗水果捞，它不是吃的。是试金石，是一面照妖镜。
”“它清清楚楚地照出来，在你巩霖的心里，我苏晴，你结婚五年的妻子，怀着你孩子的我，
忍着三个月撕心裂肺的孕吐，撒着娇，低声下气地哀求。
远远不如你那个新来的、漂亮能干的秘书林晚晚，在下午三点钟的办公室里，
随口一句的口渴重要。”“我视若珍宝、苦苦哀求都得不到的一点心愿，只是她动动嘴皮子，
就能轻易得到的、你的‘举手之劳’和‘无微不至’。”“这碗水果捞告诉我，我的丈夫，
我孩子的父亲，他全部的细心、体贴、耐心和宝贵的时间，究竟……都给了谁。
”“我不是饿，巩霖。”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都在发颤，“我是脏，
我觉得恶心！”我的每句话，精准地剖开我们婚姻早已溃烂流脓的疮口。巩霖的脸，
由红变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浅薄的愤怒，在这些血淋淋的事实面前，
被击得粉碎。他慌了。见讲道理讲不过我，彻底慌了神，
使出了他百试不爽的终极“杀手锏”——打电话给他妈。“喂，妈！你快来一趟！苏晴疯了！
她要跟我离婚，还要打掉孩子！”半小时后，门被擂得震天响。婆婆穿着睡衣，
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不是来调解，她是来问罪的。她一进来，就指着我的鼻子，
劈头盖脸地骂开了。“苏晴！我早就说你这个人太作！太不懂事了！你有没有良心啊！
”“我儿子在外面打拼事业多辛苦！多不容易！给年轻的女下属一点小恩小惠怎么了？
这叫收买人心，这叫御下之道，你懂不懂？！”“你就为了一口吃的！就要杀我的孙子？！
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她每一句话，都像一颗淬了剧毒的钉子。
狠狠地，将我对于这个家庭，最后一丝一毫的眷恋和犹豫，
彻底钉死在了名为“绝望”的棺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