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时,沈执越护着我,自己断了腿。我却趁着他进手术室,一声不吭地跑了。再见面。
他一脚狠狠踹在我的胸腹。我想撑着站起来,没成功。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混不吝地道:看来沈总恢复得不错。靠,劲儿还挺大。伤口裂了似的。
差点把老子仅剩的一个肾给踢毁了。1关皓,多亏你当年跑了。
沈执越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冷声道:否则,我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明白了。
意思是我招人恨呗。仇恨最能激发人的潜能。沈执越怕是半夜三更都想加急复健。
好早点把我千刀万剐。我咬了咬牙。终于撑着站起身:是么?道谢就不必了,
让你的人向我兄弟道个歉吧。我看向躲在沈执越身后的男孩儿。觉得沈执越的腿好了,
品位却一落千丈。这男孩儿狗仗人势。接手了商铺,涨房租不会好好说。
指着周延的鼻子就骂他臭哑巴。我冲上去握住他的手指,还没撇折。
就被沈执越一脚踢出去两米远。哑巴周延被沈执越的保镖架着。气得脸红脖子粗,
却只能发出憋屈的呜呜声。知道是我的人还敢动。沈执越的眼神冷得残忍:关皓,
别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惯着你。我想笑着说没这么以为,但没能笑出来。
只是垂着眼睫说:他骂我兄弟,我忍不了。沈执越嗤笑一声:兄弟?不止吧。
你两年前把我扔在医院,音讯全无,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他两步跨过来,
揪住我的衣领往上提,沉声道:我很好奇,如果我把他也搞成残废,你会不会也扔了他?
沈执越的脸离我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带着怒意的鼻息。不像气话。他是认真的,
也完全能做到。果然,谁沾上我就会倒霉,一离开就发达了。以沈执越现在拥有的资本力量。
碾死我们比碾死两只蚂蚁还容易。沈总,消消气。我咧着嘴,赔笑脸,
我们过两天就搬走,不在这儿碍您的眼。沈执越放开我,点了支烟。
灰白烟雾氤氲他的眉眼,他抬了下手指,示意保镖松开周延。说:不给租金,现在就搬。
周延冲过来就掀我衣服。所幸冬天穿得厚,在露出伤疤之前,我摁住了他的手。
转脸对沈执越说:库房里的货物太多,今天没地方搬。一年前,
我跟周延跑到这个偏僻的十八线小城,合资开了家小商品经销铺。生意刚有点起色。
房东就带着沈执越一行人来了,说他以后是我们的新房东。新房东当时看着我的脸,
说以后房租翻倍。翻倍铁定赔本。沈执越屈尊来到这儿,买下一个毫无增值可能的破旧商铺。
报复我,他还挺认真。沈执越看了眼周延的手,语气更冷了:大街上有的是地方。
我干巴巴地笑了下:放大街上,那跟做慈善有区别吗?用不了一晚上,
这小城里的老头儿老太太准能给我搬空。沈执越不至于这么绝情,一点活路都不给吧?
我怀着一点侥幸。弯起眼睛说:沈总您大人有大量,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您给宽限两天?
2艹!我咬着烟暗骂。跟周延并排蹲在路边,看着堆成山的货箱。寒风呼啸。
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守在离货物十几米的地方。眼巴巴地,像等着发赈灾粮。
我抖出一支烟递给周延:今天得蹲一晚上了,天一亮我就去找新地方。
周延碰了碰我的腰侧,开始比手语。他是两年前哑的,手语靠自学,比得像黄毛摇花手。
你没事儿吧?去医院看看?我:没事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那个人……就是你两年前的男朋友?我吐出个烟圈,垂下头:不算吧。
算是恩人、金主。现在。是仇人。那他知道两年前车祸的真相吗?
周延火急火燎地打手语:你身体为了他变成这样——他不知道。
冷风直往喉咙里灌。我呼吸一滞,低声道:以后也不会让他知道。
后半夜我让周延进面包车里睡。自己裹着被子靠在货箱上。没想回忆从前的。
只是凌晨的天太冷了。为了让自己别睡过去,我又想起了遇到沈执越那天。那天也这么冷。
我挨了顿暴揍,从沟渠里爬到路上,就爬不动了。快冻死的时候,沈执越出现在我面前。
他穿黑皮鞋、黑色过膝风衣。妥帖熨烫。身高腿长。我半睁眼,以为他是来接我的黑无常。
咧开沾着雪和泥浆的嘴,我笑了。嘿嘿,这黑无常长得真帅。我愿意……跟你走。
我半死不活地说。后来沈执越说,那天他以为我是碰瓷的。
我气笑了:有碰瓷的先把自己打半死,再趴马路中间的吗?再说了,碰瓷的只想要钱,
怎么可能愿意跟你走?沈执越见不得我笑。我一笑。某种效果立竿见影。
于是他把我抵在落地窗前,手伸进我上衣里。那你当时为什么——我抢劫啊,
我打断沈执越的话,厚着脸皮把他压在沙发上,不劫财,只劫色。他深深地看我,
然后一个翻身,重新占据主导。沈执越肤色冷白,长着张高冷矜贵的脸。
可他就是顶着这张禁欲脸,每晚把人往死里折腾。我蒙混过关,但代价惨痛。奇怪。惨痛,
为什么回想起来还会笑呢?我抬起冻僵的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关皓。别这么没出息。
触手冰凉湿冷。我慢慢睁开眼。看见路面上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绒白。下雪了。
有人从雪幕中走过来。黑皮鞋,黑色过膝大衣。我无奈地笑笑。怎么还在梦里没醒啊?
关皓,面前的人垂眸凝视着我,问,后悔吗?沈执越原本就不爱笑。不说话的时候,
周围人的体感温度都要降低两个度。此刻他高高在上,更显肃杀,
像训诫犯错人类的玉面阎罗。我仰头望着他。雪花飘落在睫毛上。我知道他想听什么,
但我不能说。离开你?我眨了眨眼,雪花跌落进眼里,我不后悔。雪融化在眼眶里,
我看见沈执越垂在身侧的指尖颤动了一下。然后攥进掌心。呵,他轻笑一声,说,
记住你今天的话。沈执越把烟蒂丢在地上,抬脚碾碎。关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认错,
求我原谅。并且,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多可笑。上一次沈执越这样出现时救了我的命。
而这一次。他却要断我的活路。3我一点不怀疑沈执越的执行力。
所以接连被十几家房东拒绝的时候。我并没感到意外。周延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货箱上。
我拍了下他的肩,无所谓地笑笑:多大点事儿啊,别蔫!
你先开车把先前商铺订的货送了,剩下的货我来想办法。面包车是二手的。
周延打火三次才启动,冲我打手语:你别忘记吃药!我替他关车门,摆摆手:放心吧,
开车注意安全。目送完拖着黑烟的车屁股,我把货物按种类分开,直接在街边开箱售卖。
没店铺,我摆地摊还不行吗?等把货清完,我就重新找地儿安家!我刚在纸箱上写好价钱,
立马就有人围了上来。不少生活用品的单价比超市还低。一上午我就卖掉了四分之一的存货。
正起劲的时候。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从人群中挤到我面前。谁让你在这儿卖东西的?!
来者不善。说话的是附近大型商超的老板。大概是嫌我卖得便宜,抢了他生意。
我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大哥,您看看有需要的吗?批发价。批发你妈!骂着,
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棒球棍:你再敢卖一样,老子就把这些货都砸成垃圾!
排队结账的顾客吓得一哄而散。我这才看见马路对面的黑色宾利。后排车窗降下,
男人隐在阴影里,看戏似的。一只白晃晃的腕子伸出来,指尖弹了弹烟灰。
腕子上的手表我认得,江诗丹顿。以前沈执越怕硌到我,每晚摘下来放在床头,
挨着我用掉色红绳拴起来的半块青玉。身价天壤之别,却诡异地出现在同一张床上。
就像我和他。棒球棍杵在胸口。碰到昨天的伤。我皱了下眉。把递出去的烟咬在嘴里。
垂睫道:拿开,滚。我不想打架。不是打不过,是怕没钱赔医药费。嘿,
长得秀秀气气、娘们唧唧,还挺横。男人抖着一脸横肉,
笑得猥琐:你这身板别说挨揍了,在床上估计都坚持不到三分钟吧!哈哈哈哈——
气血上涌,到底是没忍住。我反手握住棒球棍一拧,趁男人笑得像傻逼,一把捅进他嘴里。
啊——他呆愣一秒,大叫着吐出一口血,里面混着几颗牙。你他妈……
哥几个给我干他!棍棒劈头盖脸地挥过来。我刚闪身躲过几下。就被人一脚踹在腿湾,
单膝跪在地上。抬头时,余光扫过那辆停驻的宾利。后车窗,正徐徐关闭。那瞬间,
一闷棍狠狠砸在我后背上。钻心的疼炸开。我咬牙撑地,垂头藏住一脸冷汗津津。那扇车窗,
被彻底关上了。心脏像失重般下坠。我忽然丧失了反抗的力气。沈执越。有人替你除掉我。
你也一样会消气、开心吧……4预想中的疼痛没降临。
一声尖锐的长鸣笛震慑住了混乱的人群。城管大队跟在警车后面。几辆车瞬间将我们围住。
都不许动!警察下车呵斥,聚众斗殴,全部带走!我被两名警察拽起来,
眼前一阵晃白。闭了闭眼,我觍着脸道:警官能帮我把货也搬到警局吗?放路边不安全啊。
警官板着脸骂:你把警局当你家库房啊?!城管附和道:你这是占道经营,
货我们要带走!被摁进警车前,我扯着嗓子向城管喊:我那好几箱是易碎的,
麻烦大哥轻拿轻放啊!车门砰的一声关闭,隔绝传过来的骂声。
路上我拿出手机想给周延发消息,刚打三个字手机就被警察给收走了。警车里暖气很足,
我额头抵在车窗上,有些昏昏欲睡。后视镜里,成串的警车最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是沈执越吗?他是想救我?还是想让我在牢里关一辈子?我苦笑,
一定是后者吧……审讯室里。警察拿笔敲着桌子:那帮人说是你先动的手?
我答:是他们先来挑事的。警察:谁能做证?人家满脸血,掉了四颗牙!
你哪受伤流血了?!衣服撩开我们看看。我看了眼面前的单向玻璃,攥了攥衣角。
能做证的人,现在说不定就站在玻璃的另一面。但他是不会帮我的。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几句耳语后,警察出门,我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沈执越走进来,不徐不疾。他体面如常。
我的样子却一次比一次窘迫。后悔吗?他问。我沉默。开小差想:到底逃去哪里,
才能不被沈执越找到?沈执越继续道:你打掉了那个人四颗牙,一颗两万,
加上其他赔偿,你至少要给他十万。否则,就要面临拘留。你有钱吗?
我实话实说:没有。关皓,沈执越语气冷淡,带着浓浓的嘲讽,你总是这么冲动。
就像两年前,你傻傻地以为我一定会变成废人,对你再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不。
不是这样的。人一旦被定了罪。沉默都像是招供的证词。沈执越伸手抚上我的后颈,
像苍鹰擒住野兔。低语道:好好反省,你该吃点教训。第二天,
我才明白沈执越要给我什么教训。三十七天拘留,顶格处理。周延得不到探视权。
我没法拿到我的药。肾脏移除手术后营养没跟上。贫血一直没好,
血检需要靠药物才能维持正常。停药三十七天。等出去的时候,
我说不定真坚持不到三分钟了。5第三十八天,我一走出门就看见周延。他眼睛红了,
两只手飞得我眼晕。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都怪我没本事,
我找了好多人都没能把药给你送进去。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抽我的血给你输进去——我抬起拳头虚虚地捣在他胸口。笑骂道:我啥血你不知道,
随便输,你丫想害死我啊?送药的事儿不怪你。是沈执越从中作梗。我能猜到。
打起精神。我对周延说,走,拿咱们的货去。可到了城管大队。我们却没见到货箱。
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张纸:我们这儿哪有地儿放你们的货啊?多亏了一个好心的大老板,
愿意免费安置你们的货。仓库的地址在这儿,你们自己去拿吧。
我和周延看着纸上的地址,瞬间怔住。这不就是我们原来的店铺仓库吗?那个好心的大老板,
是沈执越。抵达的时候,仓库门大敞着。沈执越坐在仓库中央的木椅上。一双长腿在明,
上半身隐在黑暗里。像沉着等候猎物的食肉动物。胜券在握。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笑得诚意满满:沈总,感谢您帮我们这个大忙。我们现在就把货物搬走,
以后再不会碍您的眼。说完,我跟周延抱起一箱货准备往外走。关皓。
沈执越蓦地叫住我,几个黑衣保镖应声拦住出口。后悔吗?我背对他,
扬声说:后悔啊。后悔冲动打架,这不是接受了教育,改过自新了嘛!还有吗?
他问。我低声答:没了。很好。沈执越冷笑一声,挥退保镖:不是要搬吗?
那就你自己搬!周延听了,抱起一箱货往外走,被保镖抵在墙上。货箱砸在地上,
整箱酒碎裂,淌出来。我冲周延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然后沉默地抱起一箱货,
独自往门外走。七十多箱货,一百二十米的往返。零下十几度,我却渐渐汗如雨下。
速度越来越慢。沈执越也不催。他一向耐心极佳。此刻正毫无波澜地看着我抱起货箱,
又承受不住似的原地放下。沈总……我靠在货箱上喘息,撑着站直,进店就是客,
您待客怎么连杯水也舍不得给啊?汗水滑进眼眶里。胸腔扯着全身都疼起来。我抬睫,
模模糊糊地看见沈执越的表情变了。他忽然轻轻蹙眉,有些疑惑地望着我。切……真小气,
问一句也不行。至于这么讨厌我吗?我摆摆手,笑得很勉强:沈总别生气啊,我……
我这就继续——话没说完。眼前忽然出现一块块白晃晃的光斑。下一秒。
灰黑色地面旋转着朝脸上拍过来。我下意识闭眼,又睁开。
好奇怪……沈执越怎么会向我冲过来?他的脸上,怎么会出现这样惊恐的表情呢?就好像。
害怕我会死掉一样……6关皓,关皓!没搞错吧?我居然听见周延在叫我。我睁开眼,
看见周延的脸。迷迷瞪瞪地开口:你不哑巴了?!周延像没听见我的话,
皱着眉头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压着声音说: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老关要卖你的肾!
原来是梦到了以前。那时候周延没哑,我也还五脏健全。周延把一卷破旧的钱塞进我裤兜里。
骂骂咧咧:你他妈真倒霉,没事儿长什么稀有血型,抽你的血不算完,
现在还惦记上你的肾了!老关还是你干爹呢,真他妈不干人事儿!老关全名儿关盛午。
捡到我和周延那年,他四十五岁。已经混成了北市老城区里的老大。他养我,但不顾我死活。
十五岁那年我辍学,跟着他上路学碰瓷。受伤去医院。抽血测出个 Rh 阴性,
还是 AB 型。当时关盛午看我的眼神就变了。他小弟多,眼线密集庞杂。
乞丐、小偷、旁门左道的都得给他上供。有钱给钱,没钱给消息。他刚探听到,
北市某名门之后患病,需要 Rh 阴性 AB 型血。于是我变成了血牛。
当了关盛午整整六年的摇钱树。这一次。周延偷听到关盛午打电话。说生病那位肾衰了,
要换肾。周延推我出门:快走!永远别被抓住——我抬脚出门,却一脚踩空了,
陡然下坠。浑身一颤,我悠悠醒来。睁开眼,就看见周延从椅子上蹿起来,炸着手冲出病房。
这傻帽,床头铃不会按啊?十几秒后,医生来了:单肾病人不能重体力劳动,你不知道?
我咧开嘴笑笑:知道,知道。贫血严重,我们院没有 Rh 阴性的血,
只能用药物控制。好好休息吧。谢谢医生。医生扭头走了,周延对着人的背影作揖。
唉,我叫他,你怎么把我弄这儿来的?他——沈执越没发现我的事吧?
周延坐床边比划:没。你一晕,那丫都吓傻了,也顾不上我。
我把你从地上扛起来就跑,扔车上就开来医院了。他那会儿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呢。
我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缓缓坐起来,掀开被子:走吧,出院。
周延不愿意,把我往床上摁。砰的一声巨响。病房门猛地打开,撞在墙上。
沈执越缓步走进来。双唇紧抿,眉目森然。请你出去。他冷声对周延说。周延梗着脖子,
对着沈执越张牙舞爪地一通比划。最后还是被保镖架出了病房。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沈执越蹙眉问我,声线有些发紧。我攥紧藏在被子里的拳头,才抑制住一阵鼻酸眼热。
对自己说:委屈?你没资格。于是我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儿,就是在里面没吃饱,
饿晕了。多谢沈总关心。沈执越眉头皱得更紧:不可能,我明明叫他们——
他话没说完。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是不是有人打你了?沈执越走过来扣住我的手腕。
命令道:把衣服脱了。7心如擂鼓。我故作镇静:没有,是沈总想多了。
我已经没事了,马上就能出院。沈执越的手指犹如铁铸,我挣了几下,痛得皱眉。
还没开口,他先一步放开我,拉开与我的距离。应该庆幸的。关皓,别矫情。我仰起脸,
假装潇洒地说:没搬完的货我们不要了,就当存放货物的费用。以后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不够。我怔住,问:什么?沈执越沉着脸,
眼中的愠色几乎酝酿出一场风暴。他逼近我,一字一句地道:四年前我救了你,带你回家。
两年前出车祸我挡在你前面。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你呢?!
我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你跑了!沈执越瞋目切齿,眼底猩红。近无可近,
他一手握住我的脖颈,把我往床上摁:你欠我的,拿什么还?!还不起。所以我任他掐。
以为自己终于要死掉的时候。沈执越忽然松开手。他俯身死死地盯着我,哑声说:关皓,
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你休想跑。沈执越说得都没错。我还不清。被周延叫醒那晚,
我装着他这几年从关盛午牙缝里抠出来的几千块钱。开始逃亡。我逃到南城,
被当地的一群混混堵住。钱被抢光了,他们就拽我脖子上的红绳。我不给。
被十几个人围着打,最后被踢到路基下的臭水沟里。然后我爬出来,遇到沈执越。
他带我回家。让外国籍的家庭医生给我治伤。他家热气腾腾的,特宽敞,特干净。
干净到我喘气儿都怕给弄脏了。沈执越却不嫌弃。让我躺他软乎乎的床。
那时候我骨头断了好几根,身上疼得厉害。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笑。总觉得遇到沈执越,
是我倒霉十八年攒来的运气。辍学太早,伤好后沈执越给我请了老师。补习一阵后,
塞钱让我进了南城一所不错的民办大学。我抱着书包傻乐。说:小混混都能上大学,
这事儿我得嘚瑟一辈子。沈执越揉了把我的发顶,
把我拉到穿衣镜前:你哪都不像小混混。真的不像了。身上的衣服是沈执越给我定做的。
布料高级,剪裁合身。我脸圆了点,看着不像饿死鬼了。眼睛亮晶晶的。以前藏不住的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