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尸体还没凉透呢，我那个亲弟弟桑伟，就带着他怀孕的女人堵在我家门口。
他手里没拿花圈，拿的是一份房产转让协议，和他老婆的孕检单。
他指着单子上那个小小的胚胎，眼都不眨地对我说：“姐，五十万，
或者我让她现在就去刮了。你选一个吧。反正，都是咱妈的亲骨肉，你看着办。”1妈，
这钱我不能要。桑颖把银行卡推回茶几上，手指微微发抖。给你就拿着！
桑母硬是把卡塞进女儿包里，我自己的钱，爱给谁给谁。桑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下午四点二十。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把茶几上的水渍映得发亮。伟子知道吗？她小声问。
桑母哼了一声，他管不着。门铃突然响了。桑颖心跳漏了半拍。
她透过猫眼看到弟弟桑伟和未婚妻林媛站在门外，林媛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姐，开门啊！
桑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桑颖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锁。林媛一进门就盯着桑母看，
阿姨，听说您把存款都给姐姐了？桑母脸色一沉，谁跟你说的？
银行王阿姨是我妈闺蜜。林媛直接走到桑母面前，我和伟子下个月结婚，
孩子再过五个月就出生了，您这时候把钱全给姐姐，什么意思？桑颖感觉喉咙发紧。
她看见弟弟站在一旁，眼神躲闪。我的钱，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桑母站起来，
比林媛矮了半个头，但气势一点不输。林媛冷笑，行啊，那以后孩子别叫我妈奶奶。
桑伟终于开口，妈，媛媛怀孕情绪不稳定，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情绪不稳定？
林媛猛地转向桑伟，你妈把五十万全给你姐，咱俩结婚买房怎么办？孩子生下来喝西北风？
桑颖把包往身后藏了藏。这个动作被林媛敏锐地捕捉到了。卡在包里是吧？
林媛一把抢过桑颖的包。你干什么！桑颖去抢，但林媛已经翻出了那张金色的银行卡。
桑母冲上去要夺，林媛后退两步，今天这钱必须平分，不然我和伟子立刻分手！
桑伟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分个屁！桑母突然提高嗓门，这钱就是给颖颖的，
一分都不会给你！林媛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伟子，你看看你妈！
桑颖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着弟弟，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妈...桑伟搓着手，
要不...先借我们二十五万？等我们宽裕了再还...桑母斩钉截铁，不行！
林媛把卡摔在地上，好！很好！我现在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她转身就往门外冲。
桑伟慌忙追出去，在楼道里拽住她。松开！林媛的尖叫声在楼道回荡，
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欺负我！桑颖捡起银行卡，手指冰凉。
她听见楼下传来林媛的哭声和桑伟的哀求声。桑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妈，
您别生气...桑颖倒了杯水递过去。桑母没接。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口，
这女人娶进门，咱家就完了。桑颖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起三个月前，
母亲半夜打电话说胸口疼，她连夜赶过去送医院。而桑伟当时正陪林媛在海南旅游，
电话都打不通。她图的就是钱。桑母突然说。桑颖沉默。她知道母亲为什么偏心。
父亲去世后，是她在病床前守了整整三个月。而桑伟连葬礼都迟到了，
因为要陪当时的女朋友过生日。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桑颖走到窗前，
看见桑伟的车驶出小区。他们走了。她轻声说。桑母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我养了个白眼狼。桑颖坐到母亲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她能感觉到母亲在发抖。
那钱您留着养老吧，我真不能要。她又把卡拿出来。桑母推开她的手，给你就是你的。
我活不了几年了，得给你留点保障。妈！您别这么说！桑母擦掉眼泪，你弟靠不住。
他上次堵伯欠的债，是你偷偷帮他还的，以为我不知道？桑颖愣住了。我什么都知道。
桑母苦笑，他改不了。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桑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桑伟。姐，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媛媛真的去医院了，怎么办啊...桑颖看向母亲。桑母别过脸去。
你先拦住她，我们马上过去。桑颖说完挂断电话。我不去。桑母站起来往卧室走，
她不敢打。就是吓唬人。桑颖追上去，妈，万一是真的呢？那是您亲孙子啊！
桑母猛地转身，她要是敢打，我就当没这个儿子！桑颖被母亲的决绝震住了。
她从未见过母亲这样。您再考虑考虑...没什么好考虑的。桑母走进卧室，
重重关上门。桑颖站在客厅，手里攥着那张烫手的银行卡。她想起林媛第一次来家里时，
偷偷翻看房产证的样子。手机又响了。是医院护士站的电话。桑女士，
您母亲上次的体检报告有点问题，需要复查...桑颖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决定先不告诉母亲。我明天带她过去。她小声说。挂断电话，
桑颖瘫坐在沙发上。阳光已经移走了，客厅里一片昏暗。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照顾好你妈。而桑伟当时在门外打电话，
商量去哪买新出的球鞋。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她。桑伟一个人回来了，眼睛红肿。她呢？
桑颖问。在医院。桑伟的声音嘶哑，医生说现在做手术风险太大，
劝她再想想...桑颖松了口气。妈呢？桑伟看向卧室。睡了。桑颖犹豫了一下，
体检报告有问题，明天得去医院复查。桑伟愣住了，什么病？还不清楚。
桑伟突然跪下了，姐，我求你了，把钱分我一半吧。媛媛说没有钱就不结婚...
桑颖看着弟弟，感到一阵陌生。小时候跟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钱是妈的，我做不了主。她艰难地说。那你那份给我！桑伟抓住她的手，
你工资高，不缺这点钱。可我没了媛媛，就什么都没了...桑颖抽回手，
你知道妈为什么把钱都给我吗？桑伟茫然地摇头。因为你上次欠的二十万赌债，
是我用买房首付还的。桑颖一字一句地说，妈知道了，心都碎了。
桑伟的脸色变得惨白。我...我会改...改？桑颖苦笑，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卧室门突然开了。桑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存折。想要钱是吧？
她把存折摔在桑伟面前，看清楚，这是我的养老钱！你姐从来没开口要过一分！
桑伟捡起存折，手在发抖。妈，我知道错了...滚出去！桑母指着门口，
去找那个女人吧，以后别叫我妈！桑伟跪着往前蹭，妈，您别这样...
桑母转身回屋，砰地关上门。桑颖扶起弟弟，你先回去吧，让妈冷静冷静。
桑伟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姐，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桑颖叹了口气，
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工资卡，这里面有三万，你先用着。桑伟接过卡，眼泪掉下来，
谢谢姐...别告诉林媛。桑颖压低声音，也别让妈知道。桑伟点点头，
踉跄着走向门口。桑颖关上门，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她听见卧室里传来母亲的啜泣声。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媛发来的短信：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见。不拿二十五万来，
孩子就别想要了。桑颖攥紧手机。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去世那天，也是这样的感觉。2桑颖一夜没睡。天刚亮，她就站在了林媛家楼下。
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她裹紧了外套。手机显示七点十五分。她拨通了桑伟的电话。姐？
桑伟的声音带着睡意。我在林媛家楼下。桑颖直接说，你们别冲动，我们好好谈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媛媛主意已定...妈身体出问题了！桑颖打断他，
昨天医院来电话，体检报告有问题，今天要去复查。桑伟的呼吸声变重了。
什么...什么问题？还不清楚。桑颖抬头看向五楼的窗户，你下来，
我们单独说。十分钟后，桑伟趿拉着拖鞋出现在楼道口。他眼圈发黑，胡子拉碴。
妈怎么了？他一走近就问。桑颖递给他一杯豆浆，护士只说需要复查，
可能是肺部问题。桑伟没接豆浆，那怎么办？先别告诉妈。桑颖压低声音，
今天我去陪她检查。你和林媛...她铁了心要钱。桑伟搓了把脸，姐，
你就不能...不能。桑颖打断他，那是妈的救命钱。桑伟的眼神突然变得陌生，
妈有医保，能花多少钱？我和媛媛没房子，孩子生下来住哪？桑颖胸口发闷。
她想起小时候弟弟发烧，母亲背着他跑了两公里去医院。你变了。她轻声说。
桑伟别过脸，人都是要为自己考虑的。楼上窗户突然打开，林媛探出头来。伟子！
磨蹭什么呢？走了！桑伟转身就要走。桑颖一把拉住他。至少陪妈做完检查再说！
桑伟甩开她的手，你先去，我晚点联系你。他快步走进楼道。桑颖站在原地，
手里的豆浆渐渐凉了。医院永远人满为患。桑颖扶着母亲坐在呼吸科门外。
电子屏上显示桑玉兰，3号诊室。我就是有点咳嗽，大惊小怪。桑母不停整理衣角。
桑颖握紧母亲的手，检查一下放心。伟子呢？桑母突然问。桑颖喉咙发紧，
他...公司临时有事。桑母冷笑一声，是陪那个女人去医院了吧？
桑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手机里还躺着林媛的短信：十点不见钱，直接手术。
叫号器响了：请桑玉兰到3号诊室。医生是个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眼镜。
他仔细看完检查单，眉头越皱越紧。肺部有个结节，需要进一步检查。他推了推眼镜，
不排除恶性肿瘤可能。桑颖感觉母亲的手猛地一抖。癌...癌症？
桑母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还不确定。医生开了单子，先做增强CT。
桑颖接过检查单，上面的医学术语像一把把小刀。医生，如果是的话...她声音发抖。
早期的话，治愈率很高。医生安慰道，别太担心。走出诊室，桑母异常沉默。
直到CT室门口，她才开口。要是恶性的，我就不治了。妈！桑颖差点喊出来，
您说什么呢！桑母眼神空洞，钱留给你。反正伟子是指望不上了。
桑颖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您别这样...CT做完已经十点半。
桑颖的手机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桑伟的。她走到走廊尽头回拨。姐！你在哪？
桑伟的声音带着哭腔，媛媛已经在手术室门口了！桑颖看了眼坐在长椅上的母亲。
桑母正盯着CT室的门发呆。妈可能需要手术。桑颖压低声音。那又怎样？
桑伟突然吼起来，媛媛肚子里是你亲侄子！桑颖被这句话刺痛了。
你知不知道妈可能得了肺癌？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真的假的？
刚做完CT，等结果。桑颖擦掉眼泪，你能不能成熟点？桑伟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姐，最后问你一次，给不给钱？桑颖的心沉了下去。不给。电话被挂断了。
桑母的检查报告下午三点才能拿。桑颖把她送回家，立刻赶往妇产医院。妇产医院走廊里，
她一眼就看见了桑伟。他蹲在手术室门口，抱着头。她进去了？桑颖气喘吁吁地问。
桑伟抬起头，眼睛通红，刚进去十分钟...桑颖冲到护士站，
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个叫林媛的做流产手术？护士查了下记录，正在准备，还没开始。
请停止手术！桑颖几乎喊出来，家属不同意！护士疑惑地看着她，你是？
我是她大姑姐。桑颖指着桑伟，那是孩子爸爸，我们不同意手术！护士犹豫了下，
拿起内线电话。五分钟后，林媛穿着病号服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你们什么意思？
她脸色铁青。桑伟立刻迎上去，媛媛，我们再谈谈...林媛一把推开他，谈个屁！
没钱就别想要孩子！走廊里的人都看过来。桑颖感到脸上发烫。林媛，
她尽量平静地说，妈可能得了肺癌...关我什么事？林媛冷笑，
她不是有钱治病吗？分我一半怎么了？桑颖被这话震住了。她看向桑伟，
希望他能说句话。桑伟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二十五万，一分不能少。
林媛伸出两根手指，今天不给，明天我还来。护士走过来，几位要吵出去吵，
别影响其他病人。桑颖深吸一口气，我们出去说。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
林媛点了根烟。我算是看透了，你们家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她吐出一口烟圈。
桑颖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抽烟对孩子不好。林媛嗤笑一声，反正也不一定要。
桑伟突然跪下了，媛媛，我求你了...林媛看都不看他，没用。要么给钱，
要么分手。桑颖的手机响了。是医院呼吸科打来的。桑女士，您母亲的CT结果出来了，
请尽快来拿。她挂断电话，做了个决定。林媛，她直视对方的眼睛，
妈的钱我不会动。但我个人给你五万，算是我给侄子的见面礼。林媛挑眉，五万？
打发要饭的呢？就这么多。桑颖咬牙，不要的话，我连这五万都收回。
林媛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行啊，那我现在就回手术室。她转身就走。
桑伟爬起来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媛媛！五万就五万吧！林媛甩开他的手，滚！
窝囊废！桑颖看着弟弟追着林媛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回到呼吸科，
医生指着CT片子上的一个小白点。高度怀疑是早期肺癌，需要尽快手术。
桑颖的手在发抖，能...能治好吗？早期发现是幸运的。医生指着片子，
肿瘤很小，切除后五年存活率很高。桑颖松了口气。费用大概多少？医保报销后，
自费大概七八万。医生写下几个药名，先吃这些药控制，下周安排手术。走出医院，
桑颖给桑伟发了条短信：妈确诊肺癌早期，需要手术。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回到家，桑母正在厨房煮粥。怎么样？桑颖放下包问。桑母搅动着锅里的白粥，
还能怎么样，等死呗。妈！桑颖走过去关上火，医生说是早期，手术就能好！
桑母苦笑，那得花钱啊。钱不是问题。桑颖拿出银行卡，您给我的五十万，
正好用上。桑母摇头，那是给你的嫁妆...救命要紧！桑颖声音发抖。
门铃突然响了。桑颖开门，看到桑伟站在门外，身后是拖着行李箱的林媛。你们...
桑伟低着头，媛媛说...要搬来住。林媛直接挤进门，阿姨生病了，我来照顾她。
桑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桑母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立刻变了。滚出去！
她指着门口。林媛不为所动，阿姨，您生病了，我和伟子来照顾您。用不着！
桑母气得浑身发抖，黄鼠狼给鸡拜年！林媛把行李箱一放，这房子是伟子的家，
我作为他未婚妻，有权住在这里。桑颖看向桑伟，你也是这么想的？
桑伟避开她的目光，妈生病了...一家人应该在一起...放屁！
桑母突然冲进卧室，拿出房产证，看清楚！房子是我的名字！都给我滚！林媛冷笑，
那行，我们走。您的手术费自己想办法吧。桑颖震惊地看向桑伟，
你们要拿手术费威胁妈？桑伟的脸涨得通红，媛媛说...说妈要是把房子过户给我，
手术费她出...桑母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好啊！我养的好儿子！
她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妈！桑颖赶紧拦住她。桑母指着门口，滚！都给我滚！
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林媛拉着桑伟往门口走，走！让他们母女自己过去吧！
桑伟被拽到门口，突然回头。妈，您别怪我...他声音哽咽，
我也要有自己的家...桑母把菜刀砸在地上，滚！门关上的瞬间，
桑母瘫坐在地上。桑颖跪下来抱住她，感觉母亲的身体像一片枯叶般颤抖。畜生...
桑母喃喃道，我养了个畜生...桑颖的手机响了。是桑伟的短信：姐，
妈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媛媛认识肿瘤医院的专家。桑颖删掉了短信。她扶起母亲，
发现母亲的脸色异常苍白。妈，您没事吧？桑母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心...心疼...她身子一歪，倒在桑颖怀里。妈！妈！桑颖慌乱地摸出手机，
拨打了120。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桑颖抱着母亲，眼泪滴在母亲灰白的头发上。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照顾好你妈。而现在，她只剩下母亲了。
3ICU的灯永远那么亮。桑颖坐在走廊长椅上，盯着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十七分。
母亲已经进去六个小时了。桑玉兰家属？穿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推门出来。
桑颖弹簧一样站起来，医生，我妈怎么样？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心肌梗塞，
需要马上做支架手术。危险吗？桑颖的声音在发抖。随时可能猝死。
医生递给她一张单子，签字吧，然后去交费。桑颖接过笔，
手抖得几乎写不好自己的名字。费用...多少？一个支架五万，
医保报销后自费两万八。医生指着单子，如果放两个支架，就是五万六。
桑颖的腿突然发软。她扶住墙才没跪下去。现在...现在就要交吗？医生点头，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交完费马上手术。桑颖翻出钱包，里面只有三千多现金。
她又查看手机银行，工资卡余额四万二。医生，她声音干涩，我先交四万，
剩下的明天补上行吗？医生犹豫了下，我去问问主任。桑颖坐在缴费窗口前，
手机屏幕亮起。是桑伟。姐，妈怎么样了？桑颖盯着这条消息，不知该不该回。
最后她还是回复了：心梗，需要支架手术。消息显示已读。没有回复。
缴费窗口的护士敲了敲玻璃，桑玉兰家属，先交四万是吗？桑颖递进银行卡，对，
剩下的明天补。输密码时，她手指冰凉。这是她攒了三年的买房首付。手术灯亮起。
桑颖坐在走廊长椅上，数着地砖的格子。一块，两块，三块...手机突然响了。是桑伟。
姐，我在医院楼下。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们谈谈。桑颖握紧手机，妈在手术。
我知道。桑伟顿了顿，媛媛认识心内科的张主任，可以请他会诊。
桑颖的心跳加快了，真的？嗯。桑伟的声音更低了，但有个条件。
桑颖立刻明白了。她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什么条件？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妈那套房子，得过户给我。桑颖闭上眼。她早该猜到。妈还没死呢，你就惦记房产了？
不是我要！桑伟突然提高声音，是媛媛！她说没有房子就不结婚！
桑颖看向手术室，红灯依然亮着。妈的手术费我还差一万六。她直接说，
你能借我点吗？桑伟冷笑，你把五十万拿出来，别说一万六，十六万都有！
那是妈的救命钱！现在不就是在救命吗？桑伟的声音变得尖锐，你把房子给我，
妈的医药费我全包！桑颖挂断了电话。她关掉手机，抱紧自己的双臂。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当医生走出来说手术成功时，桑颖的眼泪终于决堤。
不过病人年纪大了，需要在ICU观察三天。医生摘下口罩，再去交两万押金吧。
桑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哪还有钱？早晨七点，医院走廊开始嘈杂。桑颖打开手机，
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桑伟的。姐，你想让妈等死是吗？ 最后一次机会，
把房子给我！ 行，你狠！以后别求我！桑颖一条都没回。
她拨通了公司主管赵总的电话。赵总，她尽量让声音不发抖，我想预支三个月工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出什么事了？赵总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我妈心脏病，
急需手术费...这样啊，赵总顿了顿，你来公司谈吧。挂掉电话，
桑颖看了眼ICU紧闭的门。护士说探视时间是下午三点。公司大楼的电梯里，
桑颖盯着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她抹了点口红，但看起来更憔悴了。
赵总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桑颖敲了敲。进来。赵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赵志明四十出头，
头顶已经有点秃。他靠在真皮座椅上，手里转着一支金笔。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桑颖没坐，直接开口，赵总，我想预支六万块钱。赵志明挑眉，
三个月工资没这么多吧？我想预支半年...桑颖声音越来越小。赵志明放下金笔，
走到她身边。桑颖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味。小桑啊，他的手搭上桑颖的肩膀，
公司有规定，最多预支三个月。桑颖僵在原地。那只手像块烙铁，烫得她发抖。
那...那就三个月。她往旁边挪了一步。赵志明的手悬在空中，脸色沉下来。
你知道多少人想预支工资吗？他坐回椅子上，我凭什么批给你？桑颖攥紧拳头，
我妈在ICU...这样吧，赵志明突然笑了，今晚陪我参加个饭局。
客户很重要，你帮我搞定他，明天就批你的申请。桑颖知道那是什么饭局。
去年市场部的李姐陪赵总去了次饭局，第二天就辞职了。我...我得照顾我妈...
赵志明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桑颖的指甲陷进掌心，几点？晚上七点，帝豪酒店。
赵志明露出胜利的笑容，穿漂亮点。走出公司大楼，桑颖在路边干呕起来。
她吐不出东西，只是不停地发抖。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桑小姐吗？一个女声响起，
我是心内科的护士，您母亲醒了，想见您。桑颖赶到医院时，
护士正在调整母亲的氧气面罩。妈！她握住母亲的手。桑母的手冰凉，插满了管子。
她微微睁眼，嘴唇动了动。护士小声说：别说太多话，病人需要休息。等护士离开，
桑母虚弱地开口，钱...够吗？桑颖强撑笑容，够，您别操心。桑母闭上眼睛，
伟子...来过吗？桑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轻轻摇头。也好...
桑母的声音几不可闻，房子...不能给他...桑颖的眼泪滴在白色床单上，嗯，
我知道。桑母突然抓紧她的手，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给...
我答应您。桑颖用力点头。桑母又陷入昏睡。桑颖坐在床边，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
护士走进来，桑小姐，ICU探视时间到了。您得去补交押金了。桑颖站起来，
能...能再等等吗？护士面露难色，主任已经催了两次了...
桑颖翻遍所有银行卡，凑出八千块。先交这些行吗？她近乎哀求地问。护士叹了口气，
我去问问主任吧。桑颖坐在缴费大厅，手机屏幕亮起。是姑姑的微信。小颖，
听说你妈住院了？需要帮忙吗？桑颖立刻拨通电话，姑姑，您能借我点钱吗？
妈的手术费...电话那头突然嘈杂起来。喂？喂？小颖啊，信号不好...
姑姑的声音断断续续，回头再说啊...电话挂断了。桑颖再打，已经是忙音。
她又打给舅舅。响了很久才接通。小颖啊，舅舅的声音很紧张，最近手头紧，
孩子要出国...桑颖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她翻遍通讯录，
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借钱的人。最后她拨通了闺蜜林小雨的电话。小雨...
一开口她就哭了。半小时后，林小雨风风火火冲进医院大厅，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
这里有五万，你先用着！她把卡塞给桑颖。桑颖抱住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别哭了，
先去交钱。林小雨拍拍她的背，晚上住我家吧，你这样不能一个人。桑颖擦干眼泪，
我得去趟帝豪酒店...林小雨脸色变了，你去那干什么？桑颖把赵总的事说了。
林小雨气得直跺脚。那个老色鬼！你不能去！可我...钱我借你！
林小雨斩钉截铁，你要是敢去，咱俩绝交！桑颖终于崩溃了。
她在大厅角落哭得撕心裂肺，引来无数目光。为什么...为什么都逼我...
她抓着林小雨的手，我做错了什么...林小雨抱住她，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交完押金，桑颖回到ICU门口。护士说母亲情况稳定了些，但还需要观察。
她的手机又响了。是桑伟。姐，我在医院门口。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带了两万块钱。
桑颖的心跳加速，你...只要你签个协议，同意放弃房产继承权。
桑伟一字一句地说，钱就是你的。桑颖挂断电话，关掉手机。她靠在ICU的门上，
慢慢滑坐在地上。林小雨蹲下来抱住她，别理他，畜生不如的东西！
桑颖抬头看向ICU的小窗户。隐约能看到母亲的轮廓。我爸临走前，
让我照顾好她...桑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做不到...林小雨用力握住她的手，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晚上八点，桑颖坐在林小雨家的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
赵总打了七个未接来电。别想了。林小雨递给她一杯热牛奶，明天我陪你去找律师，
咨询下房产的事。桑颖机械地点头。她的手机又亮了。是一条短信。桑小姐，
您母亲病情有变化，请立即来医院。桑颖跳起来，牛奶洒了一地。怎么了？林小雨问。
桑颖已经冲到了门口，医院！快！出租车闯了两个红灯。桑颖冲进医院时，
医生正在ICU外等她。病人出现急性肾衰竭，需要紧急透析。医生快速说道，
费用一万二，您...桑颖转向林小雨。林小雨立刻点头，我去交钱！
医生又说：另外，病人心脏又出现早搏，可能需要二次手术...桑颖的世界天旋地转。
她扶着墙，看到走廊尽头有个熟悉的身影。桑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桑伟举起文件袋，晃了晃。桑颖突然明白了。这是最后通牒。
要母亲，还是要房子？4桑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走廊那头，桑伟晃着文件袋，
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透析机的嗡鸣声从ICU传来，混合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
我去看看阿姨。林小雨捏了捏桑颖的手，快步走向ICU。桑颖深吸一口气，
朝弟弟走去。这是什么？她指着文件袋。桑伟嘴角勾起，放弃继承权的协议。签了，
妈的医药费我全包。他打开文件袋，抽出三张纸。桑颖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
你早就准备好了？她的声音发抖。桑伟耸肩，媛媛找律师拟的。桑颖接过文件，
第一页写着《房产放弃声明书》。第二页是《医疗费用垫付协议》。
第三页...她瞳孔骤缩。这是什么？她指着第三页的小字条款，
『同时放弃桑玉兰名下所有财产继承权』？桑伟眼神闪烁，就是走个形式...
妈还没死呢！桑颖几乎喊出来，你就急着分遗产了？桑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姐！
你清醒点！妈那点退休金够干什么？ICU一天一万多，你能撑几天？桑颖挣脱他的手，
我把房子卖了也不会签这个！卖房子？桑伟冷笑，房产证在妈枕头底下，
你拿得到吗？透析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走出来。桑玉兰家属？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
但需要尽快安排心脏二次手术。桑颖转向医生，费用...多少？
支架手术加上后续治疗，保守估计十万左右。医生看了看她和桑伟，你们商量一下，
尽快决定。医生走后，桑伟压低声音，姐，你听见了？十万！你上哪弄这么多钱？
桑颖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母亲藏在衣柜铁盒里的存折，想起自己银行卡里不到五万的余额，
想起赵总恶心的笑脸...给我笔。她伸出手。桑伟眼睛一亮，赶紧掏出钢笔。
桑颖接过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尖即将碰到纸面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小颖？
桑颖抬头，看见一位白发老人站在走廊拐角。老人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手里拎着果篮。
您是...？老人快步走来，我是陈明德啊！你母亲的学生，你不记得了？
桑颖茫然地摇头。老人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露出笑容。三十年前，你母亲资助我上大学。
听说她住院了，我特意从北京赶来看她。桑伟不耐烦地插话，老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