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尘封的心跳在艾米莉家阁楼最深、最静的角落里,时光仿佛凝固成了琥珀。
厚厚的灰尘,像一层灰白的绒毯,覆盖着一切被遗忘的旧梦。蛛网悬挂如残破的蕾丝帷幔,
在唯一一扇蒙尘小窗透进的、稀薄得可怜的光线里,无声摇曳。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头、旧书页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名为“遗忘”的气息。
在这片遗忘之海的中央,躺着一只玻璃蝴蝶,她叫卢米娜。她的身体是纯净水晶玻璃吹就,
曾经晶莹剔透,能折射出最绚烂的彩虹。如今,灰尘掩盖了她的光彩,只留下朦胧的轮廓。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薄如蝉翼的翅膀——上面布满了细密交错的裂纹,
如同冰面被重击后蔓延的伤痕。那是多年前艾米莉五岁生日时,
一次失手的跌落留下的永恒印记。也正是那次之后,卢米娜被小心翼翼地移到了高高的书架,
再后来,便随着搬家,被打包送进了这幽暗的阁楼牢笼。卢米娜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和冰冷包裹着她。
她的“心”——一小块包裹着密集银粉的核心玻璃——黯淡得如同熄灭的星辰。
唯有记忆深处,还珍藏着一缕微弱却永不消散的温暖:艾米莉的笑声。那笑声,
曾经像银铃般清脆,像阳光般灿烂。小小的艾米莉会举着她在房间里奔跑,
看光斑在墙上跳舞,咯咯的笑声充满了整个空间;会在睡前,把小脸贴着枕头,
对着她呢喃幼稚却无比珍贵的秘密。那时,卢米娜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珍宝,
被爱和快乐紧紧拥抱。然而,艾米莉长大了。沉重的书包、闪烁的屏幕、复杂的人际,
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她。她回家的脚步变得匆匆,笑容变得稀少,即使有,
也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失去了往日的纯粹。卢米娜看着,心核深处传来细微却持续的刺痛。
她记得艾米莉最后一次拿起她,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愧疚,然后轻轻放下,
转身投入了更“重要”的世界。再后来,便是彻底的黑暗与沉寂。
“我只是一只……布满裂纹的……被遗忘的玻璃玩具……”卢米娜的意识在尘埃中低语,
“易碎,无用。”裂纹仿佛不仅是翅膀上的伤痕,更是蔓延到她“心”里的裂痕。
孤独感如同冰冷的蛛网,一层层将她裹紧,几乎窒息。
第一章:月蚀的召唤与寒翼初征一个特别的夜晚降临了。天空,巨大的银盘满月,
正被一个缓慢移动的、深不可测的阴影无声吞噬。阁楼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也被掐灭,
绝对的黑暗如墨汁般倾倒下来,沉重得令人窒息。这黑暗不同于寻常夜晚,
它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就在这绝对黑暗降临的刹那,一声穿透灵魂的悲鸣,
从遥远的森林深处传来!那声音,像最纯净的水晶被骤然击碎,又像饱含无尽哀伤的叹息,
带着远古的呼唤,清晰地刺破了阁楼的死寂,直抵卢米娜的核心。夜莺塞拉菲娜!
这个名字伴随着一段尘封的记忆瞬间点亮了卢米娜的意识。
那是艾米莉妈妈哄睡时讲述的传说:森林深处,栖息着歌声的守护者夜莺塞拉菲娜。
她的歌声是自然的脉动,能洗涤心灵,唤醒沉睡的生命力,
尤其能找回孩童心中最本真的快乐。唯有最纯净的月光能维系她的力量。塞拉菲娜沉睡了!
因为月蚀断绝了月光!而艾米莉丢失的笑声……传说与现实,
月蚀的黑暗与艾米莉消失的笑容,在卢米娜的核心中猛烈碰撞。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银蓝色光芒,如同沉睡已久的火种被点燃,
猛地在她心核深处迸发出来!光芒虽小,却像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在黑暗中灼灼燃烧,
驱散了无边的绝望。“收集月光!唤醒夜莺!找回艾米莉的笑声!
”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在她意识中轰然作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念头是如此疯狂。
一只脆弱的、布满裂纹的玻璃蝴蝶,要闯入这恐怖的月蚀之夜,去收集那被阴影吞噬的光芒?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来,几乎要淹灭那点微光。但艾米莉那纯净无邪的笑容,
像黑暗中的灯塔,牢牢地锚定了她的心神。卢米娜第一次尝试扇动翅膀。
关节僵硬得像生了锈,布满裂纹的翅膀沉重无比,
每一次微小的扇动都带来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灰尘簌簌落下。
但她核心的光芒在燃烧,那是对爱的回应,是对被遗忘价值的最后呐喊。
她咬紧无形的牙关如果她有的话,用尽全部意志。一次,两次……她像一片飘零的落叶,
跌跌撞撞地撞开层层蛛网,搅动着尘埃弥漫的空气。终于,
她靠近了那扇小小的、布满污垢的透气窗。冰冷的夜风从缝隙钻入。她用身体,
用残破的翅膀,一次次撞击那扇禁锢她的窗。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噗”响,
她终于挤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月蚀笼罩下冰冷、诡异而危机四伏的世界。
第二章:微光之路与荆棘之殇庭院在月蚀的阴影下,失去了所有熟悉的轮廓。
花草树木变成了墨蓝色的、沉默的剪影。星星异常明亮,却遥远得如同冷漠的眼睛。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金属般的腥气,死寂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风声,
只有令人心悸的寂静。卢米娜刚离开阁楼的相对庇护,浓重冰冷的夜露便瞬间包裹了她。
每一颗露珠都像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向她脆弱的玻璃身躯。刺骨的寒意和麻木感瞬间蔓延,
翅膀上的裂纹仿佛被冻得更加脆弱,发出细微的呻吟。她剧烈地颤抖起来。更可怕的是,
一阵毫无征兆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从侧面呼啸着拍来!卢米娜像狂风中的一片羽毛,
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被狠狠地甩向坚硬的鹅卵石小径。“砰!”一声沉闷的撞击。
剧痛传遍全身,她几乎晕厥过去,感觉身体像要散架。光芒在核心中急剧黯淡,
如同风中残烛。她蜷缩在冰冷刺骨的鹅卵石上,绝望感再次如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不行了……太冷了……风太大了……我会碎的……”心核的光芒微弱得几乎要熄灭。
这庭院已是如此险恶,那幽暗的森林……她不敢想象。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一道极其稀薄的、淡银色的光线,如同天神垂下的蛛丝,顽强地穿透了月蚀厚重的阴云边缘,
恰好落在她附近一片湿漉漉的草叶上。那光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
却像磁石一样吸引了卢米娜残存的意识。她挣扎着,艰难地抬起头。那缕微弱的光,
落在了她布满裂纹的翅膀上。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花,
瞬间点亮了她的核心——这些裂纹!这些她视为耻辱标记的裂纹,不正像无数微小的棱镜吗?
也许……也许它们不是缺陷,而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希望工具!
求生的本能和对使命的执着压倒了绝望。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调整着疼痛的身体,
将翅膀上一块相对平整、裂纹分布均匀的区域,对准了那缕稀薄如烟的光线。
光线艰难地穿透玻璃,在无数细密的裂纹间发生着复杂的折射、散射……奇迹发生了!
一点、两点……如同夏夜最胆怯的萤火虫,几颗细小的、跳动的银色光斑,
在她周围艰难地亮了起来!虽然微弱得可怜,光芒断断续续,但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驱散了方寸之地的墨色黑暗,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这光,是她自己创造的!
是利用她伤痕累累的“缺陷”创造出来的!巨大的希望如同暖流,
瞬间注满了卢米娜冰冷的核心。光芒稳定了一些,重新焕发出生机。
她借着这由自身伤痕转化而来的微光,看清了方向:庭院尽头,
是黑黢黢、如同蛰伏巨兽般的森林轮廓。塞拉菲娜沉睡的古老橡树,就在那森林的最深处。
路途遥远,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可能是终点。但这微光,是她唯一的灯塔,唯一的盾牌。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意念上的,再次扇动起疼痛但坚定的翅膀。
如同一颗带着微弱星火的尘埃,她义无反顾地飞向那片未知的、浓密的黑暗——幽暗森林。
森林的边缘比庭院更加阴森。参天古木的枝桠扭曲盘结,遮蔽了本就稀薄的星光,
形成一道天然的、充满压迫感的黑色屏障。卢米娜收拢微光,小心翼翼地飞入这黑暗的迷宫。
脚下是厚厚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落叶层,
四周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低矮的、长满尖刺的荆棘丛。那些荆棘,
像无数干枯的、带着恶意的手臂,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她必须万分小心地在狭窄的枝条缝隙间穿行,光斑在荆棘丛中明灭不定,如同迷途的幽灵。
恐惧紧紧攥着她的核心,每一次绕过一根尖刺,都让她心惊胆战。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传入她的意识。不是风声,是生命的哀鸣!
卢米娜循着声音,艰难地穿过几丛更密集的荆棘,发现了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它美丽的发光器被坚韧的荆棘藤死死缠住,它越是挣扎,藤蔓缠得越紧。
它尾部的萤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生命的气息在飞速流逝。
“救救我……光……光要熄灭了……”萤火虫看到她微弱的光,发出绝望的求救,
声音细若游丝。卢米娜的心猛地一揪。
容、塞拉菲娜的沉睡、自身的使命……这一切都让她无法对眼前这渺小生命的求救视而不见。
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源自她玻璃核心的纯粹善良——压倒了一切。
“坚持住!”卢米娜用意识回应,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路径,俯冲下去。她避开那些致命的尖刺,
用自己相对坚固的身体躯干,狠狠地、反复地撞击缠绕萤火虫的荆棘藤。
每一次撞击都让她全身剧震,裂纹发出痛苦的呻吟。她能感觉到藤蔓的坚韧。“用力!
再用力!”萤火虫微弱地鼓励着。终于,“啪”一声轻微的脆响,最关键的藤蔓被撞断了!
萤火虫感到束缚一松,它虚弱地扑扇着翅膀,尾部重新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绿光。
它感激地围绕着卢米娜飞了一圈,留下一句带着暖意的祝福:“谢谢你,
光的收集者……愿森林的精魄保佑你……”然后,这点绿光便消失在浓密的黑暗荆棘中。
卢米娜刚松了一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左翼猛地炸开!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
一根隐藏在阴影里的、异常锋利的倒刺,无情地勾住了她左翼最尖端、本就布满裂纹的部分,
猛地向下一撕!一片美丽的、带着精致裂纹的玻璃翅膀尖,如同被狂风折断的花瓣,
无声地飘落,掉在腐败的落叶上,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
变成一片黯淡的碎片第二次灾难。“不——!”卢米娜的意识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剧烈的疼痛和翅膀骤然失衡的恐慌让她完全失去了控制。她像断线的风筝,打着旋儿,
重重地摔在冰冷潮湿、散发着腐叶气息的泥地上。眩晕和剧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更可怕的是,随着翅膀的残缺,她收集和折射月光的能力被严重削弱!
周围那赖以生存的银色光斑急剧减少、熄灭,黑暗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瞬间涌上来,
淹没了她,也淹没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断翅处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每一次呼吸意念的都牵扯着伤痕。绝望,比夜露更冷,比寒风更刺骨,
再次将她紧紧攫住。光芒在核心中摇曳欲灭。
米莉……塞拉菲娜……我失败了……我做不到……”悲伤和无力感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核。
她挣扎着,却连再次飞起一寸都做不到。森林的黑暗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第三章:锡兵的火焰与遗忘之冰就在卢米娜的意识即将沉入绝望的深渊时,
一个低沉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从荆棘丛边缘传来,带着金属特有的铿锵质感:“挺住,战士!
别放弃!”卢米娜艰难地转动“视线”。
声音来自不远处一个废弃的、半埋在泥土和苔藓里的陶土花盆旁。
那里倚靠着一个身影——一个独腿锡兵。他锈迹斑斑的身体在卢米娜仅存的光斑映照下,
显得破败而沧桑。他只有一条腿稳稳地站立着,另一侧是明显的断茬。
一只眼睛似乎被锈蚀覆盖,仅存的独眼却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折的、磐石般的光芒。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细小的锡制步枪,枪管都有些弯曲了。卢米娜认出了他。
在她偶尔能瞥见花园的阁楼岁月里,这个锡兵就像一个沉默的哨兵,一直站在那个角落,
日晒雨淋,被遗忘在时光里。她曾以为那只是一堆无用的废铁。
“我……我的翅膀……”卢米娜的意识传递着痛苦和绝望。“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锡兵瓦洛尔的声音带着激动,“你穿越寒风!你用伤痕收集光明!
你为了救一只微不足道的萤火虫,不惜折断自己的翅膀!”他挺起锈迹斑斑的胸膛,
仿佛要接受一场盛大的检阅。
“你的目标……找回那孩子丢失的笑声……这比任何国王的宝座都珍贵!
比任何辉煌的战场都神圣!”瓦洛尔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自嘲,
却更显坚定:“而我……瓦洛尔……一个工厂的残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