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爱？敢不敢恨？

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黏在海棠树叶上，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便随着叶脉悄悄流淌。

墨临渊站在树下，望着她从远处走来，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却在女孩抬头、即将与他西目相对的瞬间，猛地别过脸去。

女孩的笑意微微一滞，睫毛轻轻垂下，像头顶那枝被晒蔫的海棠，低低地荡在风里。

她与他擦肩而过时，墨临渊忽然伸手，指尖极轻地托住那截垂落的树枝，生怕它蹭到她的额头。

可她始终没有回头，也就不会知道——那根树枝在他掌心停留的片刻，比整个夏天还要滚烫。

她叫林微。

墨临渊第一次见到林微，是在老宅后院的海棠树下。

六岁的他穿着白衬衫，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甜腻的香气沾在指尖。

一抬头，就看见月亮门边站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杏眼圆睁，像只误闯进别人领地的小猫。

他犹豫了一下，把糕点递过去：“给你。”

那年她五岁，他六岁。

后来，他们总在那棵海棠树下玩。

她踮着脚去够低垂的花枝，他就伸手替她折下开得最盛的那一朵；她被邻家孩子欺负时，他二话不说冲上去，哪怕自己也被推得满身是灰。

夕阳西下时，两个孩子并肩坐在石阶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长大了娶你。”

他突然说。

林微转头看他，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又被夏末的风轻轻吹走。

墨家小妹墨星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地像条小尾巴黏在墨临渊身后，奶声奶气地喊"哥哥"。

林微看着那粉团子似的小人儿，心尖软得发颤，悄悄把母亲给的蜜饯塞进她肉乎乎的小手里。

小丫头咧嘴一笑，糊了她满脸带着甜味的口水印子。

小丫头喜欢找林微姐姐玩。

墨临渊站在海棠树下看着这一幕，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想，这样真好。

上中学后，墨临渊开始不动声色地清理林微身边的男生。

那些递情书的，他会"不小心"把墨水泼在信封上；约她放学的，他总能在恰好的时间出现，说家里有事要她一起回去。

最执着的一个，被他约到操场后打了一架，第二天顶着淤青的眼眶再不敢靠近林微的座位。

林微始终不知道这些。

她只当是巧合，或是青春期的男生都这么莫名其妙。

她依然会在放学路上和墨临渊分享一支红豆冰，依然会在他打球时抱着校服站在场边。

只是偶尔，当墨临渊的目光长久地停驻在她侧脸时，她会突然觉得心跳漏了半拍，像那年海棠树下，有片花瓣轻轻擦过了她的耳朵。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砸碎的脆响，墨临渊把手机拿远了些。

母亲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针，顺着电流扎进耳膜："墨临渊你是不是还和林微来往？

你再敢见她，我就弄死那个小贱人！

要不是她，你妹妹也不会死！

"母亲的声音突然哽住，电话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墨临渊感到一阵眩晕，窗外的海棠树在暴雨中剧烈摇晃，像极了那个雨天——小墨星冲出家门时，红裙子在海棠树下转出的最后一道弧线。

"明天就给我出国！

"母亲突然恢复了冷静，那种刻意压平的声调比方才的嘶吼更令人毛骨悚然，"机票己经订好了，你要是敢..."墨临渊轻轻挂断了电话。

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打湿了书桌上那张泛黄的照片——六岁的林微蹲在花丛里，正小心翼翼地把一朵海棠别在小女孩的发间。

暴雨渐歇时，他收到林微的短信：明天还去看海棠吗？

屏幕上倒映着他扭曲的笑，像当年那个递出桂花糕的男孩，正在被无数双手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