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金粉刚给七侠镇染上暖色,同福客栈大堂已是人声鼎沸。
铁蛋那自带喜感的东北腔穿透力十足,他正操着块抹布,
对着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一顿猛蹭:“哎呀妈呀,这桌子,整得比咱家傻妞的脸蛋儿还亮堂!
”一道带着川味儿的娇嗔就追了过来:“铁蛋!你个瓜娃子,又拿我打比方嗦?
”傻妞叉着腰,杏眼圆睁,手里的鸡毛掸子作势要打。柜台后,佟湘玉拨着算盘珠子,
陕西口音里掺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行咧行咧,大清早滴,腻歪个啥劲儿嘛!展堂,
俄瞅着门口那盆发财树叶子咋恁黄咧?浇点水去!”白展堂应了声“得令”,
身形一晃就到了门口,那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小风。他刚拎起水壶,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街道,
嘴里顺口溜出句打油诗:“风轻云淡好时光,七侠镇上真安详…”诗没念完,
他“咦”了一声,动作顿住了。大堂中央,悬浮着一个篮球大小的全息光球,正缓缓旋转,
无声地投影出七彩的弹幕文字。阿楚盘腿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手指在虚空中轻点,
调整着直播设备的角度。她身边的晏辰则支着下巴,眼神黏在阿楚身上,带着点慵懒的笑意。
“家人们早上好呀!”阿楚冲着光球挥挥手,声音清脆,“看看咱同福客栈这烟火气,
元气满满的一天开始啦!”掌柜的今天气色真好!发财树必须支棱起来!老白这身法,
帅得掉渣!小郭姐姐呢?想听新歌!青柠小侦探上线没?坐等今日谜题!
弹幕流水般滑过。郭芙蓉正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拿着个小小的手持吸尘器,
“嗡嗡嗡”地清理着楼梯角落的灰尘。吕秀才凑在她身边,文绉绉地指点:“芙妹,
此处角度刁钻,宜用‘鹞子翻身’之势…”郭芙蓉嗔他一眼:“去你的,秀才!
这高科技玩意儿,讲究的是‘稳准狠’!”楼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吕青橙和吕青柠手拉手跑下来,后面跟着一脸酷酷的白敬琪。
吕青柠小大人似的清了清嗓子:“真相只有一个!楼下有新鲜事!
”白敬琪甩了下额前的碎发,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的左轮枪套:“哗擦?大清早谁来找茬?
”莫小贝像一阵风似的从后院卷进来,手里还捏着半个肉包子,内力鼓荡间,
衣袂飘飘:“嫂子!李大嘴新研究的‘黯然销魂包’,绝了!要不要尝尝?
”角落里的龙傲天放下手中的精巧机关模型,用他那标志性的塑料粤语混着普通话,
慢悠悠地diss道:“厚礼蟹!一大早食咁油腻,小心变‘销魂肥婆’哦!
”祝无双立刻放下擦了一半的花瓶,软糯地接话:“放着我来!小贝,我帮你分担一个!
”就在这一片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喧闹中,异变陡生。
客栈大堂靠近后院门口的那一小片空地,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折叠,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皱的丝绸。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爆发,甚至没有一丝风。
前一秒还空无一物,后一秒,一个身影就那么突兀地、实打实地“印”在了那里。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白展堂拎着的水壶悬在半空,
水滴凝滞在壶嘴;郭芙蓉手里的吸尘器忘了关,
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莫小贝咬包子的动作定格,
腮帮子鼓鼓的;龙傲天diss的表情僵在脸上;连悬浮的光球上滚动的弹幕都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却佝偻着背脊,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
他穿着一身极为古怪的服饰,像是某种被风暴蹂躏了千百遍的深蓝色船员制服,
沾满了盐渍和不明污迹,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和款式,褴褛得如同挂着身上的破布条。
头发纠结成一团枯草,胡乱地贴在额前和脖颈,胡子拉碴,遮住了大半张脸。
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那双眼睛。浑浊,布满血丝,
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令人心悸的光芒,像濒死的困兽,
又像迷失在无尽浓雾中的绝望旅人。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浓烈的、混合了海腥、铁锈、汗臭和某种更深沉的腐朽气息,
瞬间弥漫开来。卧槽!什么味儿?新来的丐帮长老?这出场方式……瞬移?轻功?
不像啊!眼神吓人!感觉要搞事情!邢捕头呢?该你上场表演了!“额滴神呀!
”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柜台上,珠子滚落一地。
白展堂几乎是本能地一闪身,挡在了佟湘玉前面,指尖微动,已是戒备状态。
吕秀才下意识地抓紧了郭芙蓉的胳膊,嘴里蹦出一句:“My god!何方神圣?
”那男人似乎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挣脱,他用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客栈里一张张或惊愕、或警惕、或好奇的脸。
当他的视线落在悬浮的光球和上面停滞的弹幕上时,那疯狂的光芒似乎闪动了一下,
随即被更深沉的迷茫覆盖。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粗粝嘶哑的声音,
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海腥味口音:“这……是哪里?灯塔……在哪个方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铁皮里硬生生抠出来的。阿楚和晏辰迅速交换眼神。
晏辰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步,隐隐将阿楚护在身后。阿楚则迅速在虚空中点了几下,
调整光球的角度,确保能清晰捕捉到这个不速之客。
铁蛋和傻妞早已无声无息地移动到稍前的位置,形成隐隐的拱卫姿态。“这位……大哥?
”阿楚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温和,“这里是七侠镇,同福客栈。
灯塔嘛……我们这儿是内陆,离海可远了。你是……迷路了?”“迷路?”男人猛地抬起头,
浑浊的眼中那点迷茫瞬间被狂躁的火焰吞噬,“不!不是我迷路!是路背叛了我!
是海背叛了我!是那该死的命运!”他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
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同时,他猛地抬起了右手!
嗡——一股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动以他抬起的右手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带着咸腥的海风味道。更令人惊骇的是,
在他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掌心上方,空气剧烈扭曲,光线疯狂汇聚、坍缩!
眨眼之间,一艘船!
一艘完全由扭曲光影、咆哮的海浪虚影和浓得化不开的怨念构成的幽灵船,
赫然悬浮在他掌心之上!那船不大,却细节狰狞,破败的风帆鼓荡着虚无的狂风,
船体上布满腐朽的孔洞,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痛苦的人影在船舱深处挣扎、哀嚎。
一股冰冷、绝望、带着无尽毁灭欲望的磅礴气势,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轰然席卷整个大堂!
客栈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找不到归途……”男人死死盯着掌心那艘咆哮的幽灵船幻影,
声音嘶哑癫狂,如同地狱的丧钟,“那就让所有人……陪葬吧!”我靠靠靠!特效拉满!
实体化执念?!这设定带感!老白!葵花点穴手!点他丫的!小贝!玄冰掌!
冻住他!别慌!青柠小侦探快分析弱点!李大嘴呢?拿你的新菜砸他啊!
龙傲天!到你装逼的时候了!快上!全息弹幕瞬间爆炸,五颜六色的文字疯狂滚动,
几乎要淹没那艘小小的幽灵船幻影。“厚礼蟹!”龙傲天第一个跳起来,
塑料粤普都忘了掩饰,脸上那点玩世不恭彻底被凝重取代,“叼!能量反应爆表!
仲劲过我嘅‘天外飞仙’机关炮!”他双手下意识地在腰间几个鼓鼓囊囊的机关囊上摸索着。
白展堂眼神锐利如鹰,指间已夹住了三枚铜钱,身体微微下沉,蓄势待发,
嘴里低喝:“点子扎手!护住掌柜的和小贝!”莫小贝早已丢掉了包子,
白皙的小脸上寒意弥漫,双掌间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丝丝缕缕地萦绕汇聚,
脚下的地面无声地凝结出一小片薄霜。吕青柠小脸绷得紧紧的,
飞快地观察着男人和他掌心的幽灵船,嘴里念念有词:“能量形态不稳定,
情绪是核心驱动…核心驱动…”白敬琪的手紧紧按在左轮枪柄上,指骨发白,
吕青橙则紧张地抓住了姐姐的衣角。郭芙蓉下意识地把吕秀才往后拉,
叨着:“Oh dear… Oh dear…”铁蛋的电子眼瞬间亮起深蓝色的扫描光束,
精准地笼罩住那个狂暴的男人和他掌心那艘恐怖的幽灵船。只用了零点几秒,
他那标志性的东北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响起:“Boss!老板娘!紧急情况!
目标生命体征紊乱,精神波动达到危险阈值!
关键点——他掌心那玩意儿不是法术也不是内力,是高度凝实的‘执念’实体化!
扫描显示其能量结构极其不稳定,一旦彻底引爆,
相当于……相当于把一百个二踢脚塞进灶膛里嘣了!整个客栈怕是要上天!
”傻妞的四川话紧随其后,带着凝重:“要得!瓜娃子能量暴走,必须稳住他嘞情绪!
硬来不得!”阿楚的心猛地一沉。执念实体化?这玩意儿比什么绝世武功都邪门!
晏辰的手悄然按在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圆盘上——那是他压箱底的“能量场稳定器”,
但覆盖范围和强度面对这种级别的精神能量爆发,他心里也没底。
他飞快地给阿楚递了个眼神:准备随时启动空间折叠,带所有人跑路!佟湘玉脸色煞白,
紧紧抓着白展堂的胳膊,
声音都在发颤:“展、展堂……俄滴神呀……这、这可咋办咧……”就在这危急关头,
风暴眼即将彻底失控的瞬间!一个身影,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向前走了两步。是吕秀才。
他没有摆出任何武功架势,没有拿出什么高科技武器。他手里紧紧攥着的,
是他那个最新款的、镶着金边的智能手机。屏幕,
正对着那个陷入疯狂、掌心托着毁灭幽灵船的男人。吕秀才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
用他所能发出的最温和、最清晰、甚至带着点平时讲课时抑扬顿挫的语调,
对着那个狂乱的男人说道:“船……船长阁下?”他试探着用了个尊称。
男人布满血丝的狂乱眼珠猛地转动,如同生锈的轴承,死死钉在吕秀才身上,
那目光中的暴戾几乎要将人撕碎。
掌心的幽灵船幻影发出更刺耳的、仿佛无数灵魂尖啸的嗡鸣,船体光影剧烈波动,
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碾碎一切。吕秀才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转筋,但他强撑着没退,
反而把手机屏幕举得更高了些,让那上面直播间的界面清晰可见。
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甚至有点僵硬的微笑,声音提高了些,
确保能盖过那幽灵船的嗡鸣:“您……您看!这里!我们客栈有个特别热闹的‘直播间’!
就是……呃,一个能让五湖四海的朋友,无论在天涯海角,
都能看到您、听到您说话的神奇地方!”他顿了顿,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瞥了一眼悬浮光球上疯狂刷过的弹幕,灵光一闪,几乎是吼了出来:“船长大佬!您瞧!
就现在!直播间里……有二十万!整整二十万位观众!
他们……他们都在等着听您讲航海故事呢!讲那些惊涛骇浪!讲那些星辰大海!
讲您纵横四海的传奇啊!”吕秀才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最后一句,额头上冷汗涔涔。
秀才牛逼!这波操作神了!对对对!船长!讲讲你的冒险!我们想听!
大海的男儿!别动手!讲故事!讲故事!二十万观众在线催更航海传奇!
弹幕仿佛得到了指令,瞬间统一了口径,
满屏都是“想听故事”、“航海传奇”、“大海男儿”的字样,如同潮水般涌过。
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了。那狂躁的、择人而噬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腾油锅,那毁天灭地的气势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他掌心上空那艘咆哮的幽灵船幻影,其剧烈的能量波动似乎也诡异地平缓了那么一丝丝。
他那双被疯狂和绝望彻底占据的浑浊眼睛,死死地、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聚焦在吕秀才高举的手机屏幕上,
聚焦在那不断滚动着“想听故事”、“航海传奇”的彩色文字洪流上。“讲……故事?
”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像粗砂摩擦。那疯狂的光芒在眼中剧烈地挣扎、闪烁,
仿佛有什么深埋的东西正被这荒谬的请求强行撬动。“是啊!讲故事!
”郭芙蓉瞬间反应过来,立刻帮腔,声音清脆响亮,还带着点她唱流行歌时的感染力,
“船长大哥!您这一身……呃,沧桑!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比那些戏文里的可带劲多了!
讲讲呗!”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肘使劲捅了捅身边的吕秀才。“对对对!
”李大嘴也壮着胆子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挥舞着大勺,“讲完了,
我李大嘴给您整俩硬菜!保管是您没吃过的滋味儿!”小郭姐姐给力!大嘴的硬菜!
期待!船长快讲!小板凳已备好!瓜子花生矿泉水有没有?弹幕继续起哄架秧子。
男人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眼神中的狂乱风暴似乎被这七嘴八舌的“热情”暂时压制住了几分。
他掌心的幽灵船幻影虽然依旧悬浮,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和波动却明显减弱了许多。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那是一种极度的茫然,
仿佛一个在无边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突然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不知所措。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时刻,佟湘玉动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
脸上努力堆起同福客栈掌柜最招牌的、带着点市侩又透着真诚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挪到柜台边,弯腰,从最底下的柜子里摸索着。片刻,她直起身,
手里稳稳地捧着一个粗瓷大海碗。碗里,
是满满当当、清亮透明、散发着浓烈辛辣气息的高粱酒。佟湘玉端着那碗分量十足的烈酒,
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那个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白展堂紧张地跟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出手。“俄滴神呀!
”佟湘玉在离男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带着点陕西腔特有的豁达和爽利,
尽量放大音量,试图穿透男人周身的绝望壁垒,“这位……海上的好汉!
管他娘的现在是海盗还是英雄,在这同福客栈,来的都是客!天大的事儿,也大不过一碗酒!
”她双手稳稳地将那碗烈酒往前一递,粗瓷碗沿几乎要碰到男人那只没有托举幽灵船的左手。
“先干了这碗‘透瓶香’!”佟湘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暖暖身子,
驱驱寒气!喝完咧,咱再唠!是风是浪,是恩是怨,咱同福客栈的屋顶,都给你扛着!
怕个啥嘛!”她的话语朴实无华,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扎根于市井生活的强大力量。
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从那弹幕流转的手机屏幕上,缓缓移开,
落到了眼前这碗清冽的烈酒上。酒液在粗瓷碗里轻轻晃荡,映着客栈窗户透进来的晨光,
也映着他自己那张胡子拉碴、写满风霜和绝望的脸。他看着那碗酒,看了很久。
眼中的疯狂如同退潮般一点点消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仿佛一个跋涉了万里、受尽了磨难的旅人,终于遇到了一个愿意给他一碗水喝的人。
他那只托举着幽灵船幻影的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那艘由怨念和绝望构成的船影,
似乎也随之黯淡了一丝。终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了那只空着的左手。
那只手布满老茧、伤痕累累,还在微微颤抖。他接过了佟湘玉手中的粗瓷海碗。碗很沉,
酒很满。男人低下头,看着碗中自己的倒影。浑浊的眼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聚集。
他猛地一仰头!“咕咚……咕咚……咕咚……”喉结剧烈地耸动。
辛辣、滚烫的液体如同烧红的刀子,一路从喉咙灼烧到胃里,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痉挛和灼痛。
但这痛楚,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那蚀骨的冰冷和狂躁。一碗烈酒,被他鲸吞牛饮般,
喝了个底朝天!“哈——!”男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浓重酒气和无尽悲怆的吐息。
空碗被他“哐当”一声,重重地顿在旁边一张八仙桌上。碗底震得桌面嗡嗡作响。
酒气瞬间上涌,冲得他眼眶通红。他猛地抬手,用破烂的袖口狠狠抹了一把脸,
抹去眼角那尚未滴落就被酒气蒸腾的湿意。再抬起头时,那疯狂的光芒几乎褪尽了,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沧桑,和一种被烈酒短暂点燃的、带着点浑浊的激动。“讲故事?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被烈酒浸润后的粗粝低沉,
带着浓重的、仿佛浸透了海盐的口音,“好!讲!老子……老子叫海生!打小在海边滚大的!
十三岁就敢跟着大船出海,见过比山还高的浪头,斗过比房子还大的海怪!
老子凭着一身本事,一条命,硬是从水手爬到了‘破浪号’的船长!‘破浪号’!你们懂吗?
那是老子的命!是老子的家!”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那只空着的手,唾沫星子飞溅。
“老子带着兄弟们,从南洋的香料群岛,到极北的冰海!运过最值钱的丝绸瓷器,
也救过风暴里快沉的小舢板!老子对得起天,对得起海,
更对得起跟着老子吃饭的几百号兄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