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父亲的错题集

步入大学后，我的生活费按日发放，而且附有硬性领取条件。每天必须学习9个小时以上。

视频汇报学习内容，通过考察才能得到30元的生活费。我爸坚信，人有钱就会变坏，

所以严格控制我的花销。得知我自己报名了勤工俭学的兼职，

他亲自打电话给导员逼我把机会让出去。后来我忍无可忍，给他发了段我在酒吧热舞的视频。

爸爸，你有所不知，还是这样来钱快啊。1因为没钱买床帘，

我只能缩在床上给我爸打视频电话。今天光线怎么这么暗，看书的话多累眼睛。

我抿了抿嘴唇告诉他：我在寝室一般不看书，台灯费电快，明天的生活费……

我有些难以启齿，后面的话卡在嗓子里。同寝室的室友都是按月发生活费，

甚至有的家长直接给了一学期生活费，让孩子自己分配。可我爸却要求按日发放生活费。

每次张口管他要钱，都让我备受煎熬。自尊心被反复碾压的感觉，驱使我想要逃离。

逃离学校、逃离地球、逃离我爸。他轻蔑道：我知道发生活费的事，

用不着你翻来覆去提醒我，一天天的就知道钱钱钱的，你掉钱眼里了？

你还没说今天都学了什么，学了多久呢！在室友异样的目光下，

我喃喃道：这些话不能打字说吗？为什么非要打视频说呢？

我爸振振有词道：不打视频谁知道屏幕对面管我要钱的是谁？

再说了我这样不仅能监督你学习，还能促进父子感情，也按时发放了生活费，

难道不是一箭三雕吗？我不想再掰扯这些，只能妥协道：今天上了三节课，

在图书馆预习了明天的四节专业课，刷了一套四级真题，背了150个单词，背了一篇范文，

看了半个小时国际新闻。我爸心满意足道：还不错，你那口语也不行，

学英语不能是哑巴英语啊，有时候出去散步或者跑步的时候可以练习一下。……知道了。

看着他发过来的一个转账。备注：明天的30元生活费我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妈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出轨了。我爸把这件事归咎于，女人是有钱才会变坏的。

两个人离婚后，我被判给了爸爸。我有我妈的基因，所以不严加管教必定会重蹈覆辙。

他会因为觉得我错题太多，把作业卷子撕碎再复印两张空白的让我重新做。

他会因为女同桌在学校向我问题觉得我要早恋，警告班主任给我换同桌。

他会在我发烧到39度时，一边打针一边让我做数学大题。就这样，

我考上了一个离家遥远的985。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令我没想到的是，

他总会源源不断地想出新办法来折磨我。我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

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2开学一个月。上铺的小周总是看着我欲言又止。

这天我帮他占了座位，他才鼓起勇气道：葛飞，你是不是家境比较困难啊？

不止是他会有这样的疑问。我估计寝室的其他三个人都会有这样的问题。

毕竟很少有人见到大学生每天要回答问题通过考核才能得到生活费的。要么是家里太穷。

要么是孩子太叛逆、不听话。我显然不像第二种。

我眼底毫无笑意地勾了勾嘴角：……我家是单亲家庭，所以我爸……

小周秒懂：这样啊，那我多少也能理解了，就一个宝贝儿子，可能是怕离家太远了会学坏。

宝贝儿子。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未免太过讽刺。下一秒，

他提出一个建议：每个专业都有几个勤工俭学的名额，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报名？

他是团支书，对我们每个人的家乡等个人信息了如指掌。如果我参加了这个勤工俭学，

是不是就不用每天管我爸要钱了？是不是就能有点尊严了呢？

我的心底随着他的话燃起了一丝期待。申请勤工俭学会很麻烦吗？你知道的，

我每天要去图书馆学习……小周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灿烂：害，不麻烦的，

而且图书馆也有岗位，我帮你申请一下吧，你这种情况很容易上报。申请这几天，

我照常和我爸汇报学习进度来换取第二天的生活费。直到小周给我带来了获得岗位的好消息。

图书管理员，每天花费1-2个小时整理一下大家借还的图书就行。一个月800块钱。

和我爸给的生活费差不多。第一个月900元我还攒下了150元，

所以仅靠勤工俭学也够我每天吃饭了。但每天上了三四节专业课后，兼职整理图书，

还要去图书馆学我爸给我额外留的任务。几天下来，

让我还没到跟我爸打视频就困得眼皮打架。我爸撇了撇嘴，语气不满：你怎么了？

最近状态怎么这么差？我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晚上睡眠质量不好，加上白天太辛苦，

摄入营养不足。不料他气急败坏道：葛飞你什么意思？

是阴阳怪气我给你生活费太少了吗？我看别的男生一天30元完全够吃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知足呢？兴许是自己能赚钱，底气也足了。

我直接顶嘴道：那谁觉得知足你就给谁吧。他一拍桌子，我看到墙上的壁画都抖了一下。

葛飞你什么意思！我一个人辛辛苦苦给你供到名牌大学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我自己在家连个水果都舍不得买，天天给你发生活费，没想到竟然养出来一个白眼狼！

如果我能选择家庭，我绝不会选择他成为我的父亲。我的出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他自顾自生下我，又给我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让我像个提线木偶般完全听他掌控。

可我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那就算了吧，你别为了我委屈自己了，

之后的生活费也不用给我发了，我自己想办法。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中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3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给他打过视频电话。

也没有回过他的消息。爸爸：葛飞你要反了天了是不是！

爸爸：不管我要钱那你管谁要钱？你跟你爸私下有联络？爸爸：还是你处对象了？

让哪个野女人包养了？爸爸：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最后一条是：爸爸：行啊，

以为自己离得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直到某天，正在上专业课的时候，

导员突然把我叫了出去。小周诧异地望着我，用嘴型问我：怎么回事？我摇摇头，

表示不太清楚。导员是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在他开口之前，先播放了一段电话录音。

导员老师你好，我是葛飞的爸爸。你好，我是他的导员陈悦。事情是这样的，

葛飞最近和我闹脾气，这个月生活费都没有按时领取，我想知道他是在学校做什么兼职吗？

稍等我给您查一下……是的，葛飞同学最近在图书馆做兼职，他上手很快，效率也高，

干得挺不错的。和我预想的一样，导员老师，我家里条件并不困难，

是葛飞自己和我闹别扭才不领生活费的，我希望你能把这个岗位留给真正有困难的孩子，

而不是让爱和家长闹脾气的孩子占了他们宝贵的位置。原来是这样啊，

我知道了葛飞爸爸，谢谢您的告知。电话戛然而止。我目光呆滞，脸色苍白。

导员坐在办公椅上仰视着我：你爸爸说的情况属实吗？我艰难地摇摇头，

掏出手机给他看了我爸的聊天记录，顺便长话短说讲述了我的处境。不料导员听后，

只是淡然道：你爸爸确实有点极端，但他也是为了你好，你们只是缺乏好好沟通而已。

那这个岗位我就帮你取消了，你跟你爸认个错就好了，天下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出了办公室后，我精神有点恍惚。随后自嘲般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呢。

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期望别人来拯救我，还不如直接等死。被辞退后，

图书馆给我结了8天的工钱213.36，阿姨凑了个整给我结了220元。趁室友去洗漱，

我拿着手机给我爸打视频电话。他不屑一顾：呦，你知道错了？

你不是不需要我给你发生活费了吗？你这人不是最擅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吗？

现在又给我打视频电话干嘛？我咬了咬下嘴唇，面如死灰道：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不好，

不该跟你顶嘴。我爸重获前十八年在我身上获得的掌控欲与变态快感，

他得意洋洋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过训狗也得有赏有罚。他打个巴掌，

又给我个甜枣：这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对你，爸爸不让你去外面兼职也是怕你被骗，

受欺负。我抬眸直视他，不卑不亢道：我在图书馆整理图书能被谁骗，又受谁欺负？

4是，整理图书是没什么风险。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辛辛苦苦供你这么多年，

让你上好大学，受最好的教育资源，不是为了让你成为高中地理书上的廉价劳动力的！

他永远振振有词。就算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也能自圆其说。没等我开口，

他又眯起眼睛：再者说，明明我能给你生活费，你自己又赚一份，攒那么多钱你要干嘛？

还是说你真处对象了？想当初我和你妈就是在大学认识的，大学里根本没什么好女人！

我告诉你葛飞，你现在是大一，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别给我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后面的话，我左耳听右耳出，只是一味的：嗯，嗯，知道了。空气安静一分钟。

小周突然拉开床帘：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没想到寝室有人，

我顿时涨红了脸：原来你在啊……小周语气愧疚：是不是我好心帮倒忙了？

我摇摇头：不，谢谢你帮了我，这二百块钱对我来说帮助很大。虽然勤工俭学没了，

但你还可以申请贫困补助和奖学金……小周是个为数不多对我释放善意的人，

我不想再连累他了。到时候我爸再找导员要他的电话就麻烦了。不用了，谢谢。

小周见我已经又回到了曾经包裹起自己的状态，和所有人的交流中竖起高墙，也没再多言。

我又回到了每天打视频电话，汇报学习进度才能换取生活费的日子。可不一样的是，

我每天在午休和下午上完课后会抽出一小段时间帮人代取快递。校外的一单五块，

校内的快递一单三块，大件还要再加一块。男寝的话可以送到寝室，

根据楼梯高低会进行打赏，通常金额3元以内。一天我能接五单左右。

就这样一边领着生活费，一边接一些这种细碎单子攒了点钱。连着帮班长取了两天快递后，

她问我是不是比较缺钱。我自己的计划不想牵扯别人，

她却抛出橄榄枝道：我表弟是初中生，正在找家教，我觉得你挺合适的，一对一，

初中英语一节课能赚300，比你干这些体力活挣得多，要不要去试试？

我确实对她的提议很心动。见我犹豫不决，班长给我留了张名片。如果想好了，

直接加我大姨微信就行。挣扎一宿。次日上阅读课的时候，我加了名片上那个微信。

报了班长的名字，对方很清楚我的来意。下午有时间来试一节课吗？一个半小时，

无论是否聘用，都会支付试课工资300元。5葛老师，恭喜你被聘用，

孩子对你很满意，每周日下午三点，一周四节，工资当天结算，工作愉快！由于课节分散，

数量也不多，干了一个月都没有被我爸发现。直到为感谢班长为我介绍工作，

我请她在食堂吃饭被我爸突然电话轰炸。往常他也会时不时给我发消息抽查我在干嘛。

由于我回复得很快，他便没有进一步动作。今天和班长吃饭时候，我们在聊一篇阅读题，

手机又是静音，没能及时回复。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用余光瞄了一眼班长，选择挂断。

谁料他竟然像催命似的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轰炸起我。硬生生把我的手机打掉了5个电。

无奈之下，我只好接了起来。爸，我在食堂吃饭呢，你要干嘛啊！

我爸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理不直气也壮道：在食堂怎么了？

在图书馆想接电话你也能接！我沉着脸告诉他：不行，在图书馆不能接，

打扰别人的事我做不到。我爸翻了个白眼：这时候又显得你有素质了，装什么啊。

你吃什么了给我看看，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谁幽会呢。

我给班长使了个眼色，她拿着操盘往旁边移了一格。翻转摄像头，照出我吃了烤盘饭。

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我爸眼尖，瞥到我斜对面的班长，

急吼吼问道：你斜对面那个女的是谁啊！食堂这么空旷，为什么她离你这么近？

还没到饭点，人确实不多。没等我开口，我爸又言之凿凿道：你俩吃的东西都一样，

还说不是约会！好啊葛飞，怪不得你敢不接我电话，你赶紧把人叫过来跟我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