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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进西安老城区这栋公寓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对门那个怪人。
"茭白,这名字真有意思。"房东大妈边递钥匙边打量我,"像蔬菜又像美女。"
"我妈生我的时候特别想吃茭白炒肉。"我甩了甩马尾辫,"结果我出生后皮肤特别白,我爸就说叫茭白吧。"
大妈笑得前仰后合,我趁机压低声音:"对面住的是谁啊?刚才好像看见个人影。"
大妈的笑容立刻收敛了:"云庭,画家。人长得挺俊,就是..."她做了个绕太阳穴转圈的手势,"这儿有点问题。邻居都叫他病娇哥哥。"
我正想问详细,大妈已经急匆匆下楼了,留下我和我的三个行李箱站在走廊。
打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我捂着鼻子冲进去开窗,发现窗户正对着对面那户的阳台。
阳台上挂着几件黑色衬衫,在五月的风里像幽灵一样飘荡。
"欢迎来到新生活,茭白。"我对自己说,然后开始哼着歌收拾行李。
我是西安一家脱口秀俱乐部的兼职演员,白天在广告公司当文案。
搬来这里是因为离工作地点都近,而且租金便宜——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便宜了。
收拾到一半,肚子咕咕叫。我决定出门觅食。
刚锁好门转身,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啊!"我后退一步,看清了面前的人。
高,瘦,白。黑色长发扎成马尾,眼睛像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葡萄。他穿着沾满颜料的白色T恤和黑色工装裤,右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
"你好。"他说,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我是云庭。"
"嗨,我是茭白,今天刚搬来。"我挤出一个笑容,注意到他左手腕上缠着绷带。
云庭点点头,从袋子里拿出一盒草莓递给我:"欢迎。"
我愣住了:"呃,谢谢?"
"很甜。"他补充道,然后绕过我,用钥匙打开了对面的门。关门之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你笑起来很好看。"
门关上了。我站在走廊里,拿着一盒草莓,感觉像刚被什么神秘生物造访过。
"病娇哥哥,名副其实。"我嘟囔着,把草莓塞进包里。
那晚我在附近吃了碗臊子面,回来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手工木制的小盒子,里面是几个五颜六色的马卡龙,还有张纸条:"噪音抱歉。云庭。"
我这才想起下午用蓝牙音箱放音乐时可能声音太大了。我尝了一个马卡龙,意外地好吃。
"怪人。"我边吃边想,"但手艺不错。"
第二天是周六,我睡到中午才醒。阳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我伸了个懒腰,决定洗积攒了一周的脏衣服。
洗衣机轰隆隆转着,我哼着歌把洗好的内衣晾在阳台。正当我踮脚挂文胸时,突然感觉有人在看我。
转头望去,对面阳台的窗帘微微晃动。我眯起眼睛,隐约看见一个身影站在暗处。
"变态!"我下意识抓起晾衣杆挥舞,内衣像彩旗一样在空中飘扬。
窗帘后的身影消失了。我气呼呼地收回内衣,决定全部晾在室内。
晚上有场脱口秀演出,我准备了一个关于奇葩邻居的新段子。对着镜子练习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见云庭站在门外。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有事?"我问,手还放在门把上,随时准备关门。
云庭递给我一个卷起来的画纸:"给你。"
我迟疑地接过,展开一看,差点尖叫——是我在阳台晾衣服的素描,画得惟妙惟肖,连我愤怒的表情都捕捉到了。
"你偷画我?"我声音提高了八度。
"很美。"云庭说,眼神真诚得让我发毛,"光线很好。"
"这叫侵犯隐私!"我把画塞回给他,"别再这样了,否则我报警。"
云庭的表情突然变得受伤,像被主人呵斥的小狗:"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入画。"
"不管怎样,先问过别人啊。"我态度软了一些,"我要出门了,再见。"
关上门,我靠在墙上深呼吸。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奇怪。
演出很成功,我的邻居段子让观众笑翻了。结束后几个观众来找我聊天,其中一个女孩神秘兮兮地说:"你描述的那个人,好像我们小区的云庭。"
我僵住了:"你认识他?"
"嗯,他在美院教书,画很棒但人有点..."她做了个和房东大妈一样的手势,"大家都叫他病娇哥哥。"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绰号。病娇,源自日语,指那种表面温柔内心偏执的性格。确实符合我对云庭的印象。
公寓楼下,我看见云庭站在路灯下喂流浪猫。他蹲着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我犹豫了一下,决定绕道走。
接下来的两周,我和云庭保持着微妙的邻里关系。他时不时会在门口放些小东西——手工饼干、干花、奇怪的石头。我则尽量避开他,只在不得不碰面时简短打招呼。
某个周五晚上,我加班回来,发现钥匙卡在锁里转不动。试了十分钟后,我沮丧地坐在楼梯上,考虑要不要叫开锁公司。
"需要帮忙吗?"云庭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被我的动静吵醒。
"钥匙卡住了。"我无奈地说。
云庭蹲下来检查锁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让我试试。"
我警惕地看着他摆弄我的门锁,五分钟后,门开了。
"你怎么会这个?"我问。
"以前经常被锁在外面。"他轻描淡写地说,递还钥匙时,我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道疤痕。
"谢谢。"我真诚地说,"改天请你吃饭。"
云庭的眼睛亮了起来:"明天?"
"呃...好。"我答应了,随即后悔自己的冲动。
第二天中午,我做了简单的三明治,敲响了云庭的门。等了半天没反应,我正打算离开,门开了。
云庭头发湿漉漉的,只裹了条浴巾,上半身赤裸。我立刻转身:"你忙的话改天..."
"不,进来。"他说,"我刚在画画,忘了时间。"
他的公寓出乎意料的整洁,墙上挂满了油画。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是我。
"又画我?"我指着画质问。
云庭递给我一杯茶:"记忆画的。你拒绝做模特。"
我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动。画中的我在笑,阳光洒在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
"你把我画得太好看了。"我最终说。
"你就是这样的。"云庭认真地看着我,"比画更美。"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我匆忙吃完三明治,借口有演出准备逃走了。
那天晚上的演出,我鬼使神差地把云庭的故事编进了段子:"我邻居是个画家,总偷偷画我。一开始我觉得是骚扰,后来发现他画得比美颜相机还好看..."
观众大笑。然后我注意到后排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是云庭。他安静地坐在角落,在我看过去时举了举手中的柠檬水。
演出后他不见了。我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回家路上,突然下起大雨。我没带伞,躲在便利店门口。正考虑要不要冲回去,一把黑伞出现在头顶。
"一起走。"云庭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
我们挤在一把伞下,肩膀偶尔相碰。他的体温透过薄衬衫传来,混合着松节油和雨水的气息。
"你来看我演出?"我问。
"嗯。"他简短地回答,"很好笑。"
"没生气我把你写进段子?"
"为什么生气?"他反问,"你说的是事实。"
到家门口,我们都湿了一半。云庭突然说:"下周美院有我的画展,你来吗?"
我犹豫了一下:"好啊。"
他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给你留票。"
那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走进一个全是我的肖像画的画廊,而云庭站在尽头,手里拿着一把钥匙。
周日下午,我按地址找到了云庭的画展。展厅不大,但布置得很精致。他的画风阴郁又绚烂,充满矛盾的美感。
"茭白。"云庭从人群中走来,今天他穿了正装,黑西装白衬衫,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像个优雅的艺术家而非我认识的那个怪邻居。
"画很棒。"我真诚地说。
他带我参观,讲解每幅画的创作背景。走到最里面的小展厅时,我愣住了——墙上挂着一系列我的肖像,从愤怒到微笑,各种表情。
"这..."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的缪斯。"云庭轻声说,"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想画你。"
观众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我感到既尴尬又莫名骄傲。
画展结束后,云庭邀请我去他画室喝咖啡。画室在公寓顶楼,宽敞明亮。我注意到角落有个上锁的小柜子。
"那是什么?"我随口问。
云庭犹豫了一下,拿出钥匙打开:"你可以看,但别害怕。"
柜子里是剪报、照片和各种关于我的资料——我在脱口秀演出的海报、公司官网上的照片、甚至是我在小区遛弯时被偷拍的照片。
我后退一步:"这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吗?"
"不是。"云庭急忙解释,"只是...收集灵感。你看这个。"他拿出一张票根,"你第一次公开演出的门票,我去了。"
那是我半年前的一场小演出,观众不到二十人。
"你从那时就...注意我了?"我惊讶地问。
"嗯。"他点头,"后来发现你要搬到我隔壁,我觉得是命运。"
我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报警。最终我叹了口气:"云庭,这太过了。正常人不会这样。"
"我知道。"他低下头,"但我控制不住。你可以讨厌我,但请别躲着我。"
他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心软了:"至少以后要提前告诉我,别再偷偷摸摸的。"
云庭眼睛一亮:"那你能做我的模特吗?正式的那种。"
"考虑考虑。"我说,然后指着那些照片,"这些得处理掉。"
"留一张?"他恳求道,"就一张。"
我挑了一张最不尴尬的工作照给他:"就这张。"
离开画室时,天已经黑了。云庭送我到门口,突然说:"茭白,谢谢你没报警。"
我笑了:"再变态就报。"
他也笑了,月光下他的侧脸像雕塑一样完美。
回到家,我发现门口又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个手工黏土人偶,酷似我站在麦克风前表演的样子。附带纸条:"送给我最喜欢的脱口秀演员。明天早上能借点盐吗?云庭。"
我摇摇头,把小人偶放在书架上。这个病娇哥哥,真是让人又气又笑。
第二天早上,我主动敲响云庭的门,手里拿着一包盐和一盒自制饼干。
门开了,云庭睡眼惺忪,头发翘得像鸟窝。看见我,他瞬间清醒:"茭白?"
"盐,还有回礼。"我递过去,"饼干可能没你的马卡龙好吃。"
他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我迅速缩回手。
"谢谢。"他轻声说,眼睛亮晶晶的。
我转身要走,他突然说:"今晚有流星雨,顶楼天台能看到。要一起吗?"
我回头看他期待的表情,点了点头:"好啊,带点吃的。"
关上门,我靠在墙上,心跳比平时快了一些。
这个病娇邻居,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也许,西安的夏天,会因为这个怪人而变得有趣起来。
云庭说要带吃的来看流星雨,结果带了一盒发霉的蓝莓。
"这是艺术。"他认真解释,指着蓝莓表面那层灰白色的绒毛,"霉菌的菌丝结构多美。"
我捏着鼻子把那盒生化武器推远:"云庭,正常人不会拿变质水果当零食。"
"但很适合入画。"他不知从哪掏出素描本,真的开始画那盒发霉蓝莓。月光洒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像个专注作画的天使——如果忽略画的内容的话。
我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饭团和保温杯:"吃这个吧,梅子馅的。"
云庭的眼睛亮了起来,放下素描本接过饭团。他吃东西的样子很特别,小口小口像松鼠,时不时瞄我一眼,仿佛在确认我会不会突然消失。
"你老看我干嘛?"我被盯得发毛。
"怕你嫌我奇怪。"他低头戳了戳饭团,"以前有人说我像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变异生物。"
天台的风突然变得有点冷。我挪近半米,肩膀碰了碰他的:"那人是瞎子。你顶多算...博物馆里偷溜出来的古董花瓶。"
云庭噗嗤笑出声,饭团里的梅子馅沾在嘴角。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掉,碰到他嘴唇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流星!"他突然指着天空。我抬头,看见一道银线划过夜幕,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我们并肩躺在天台垫子上数流星。云庭突然说:"小时候我妈说流星是天上神仙在抽烟,烟灰掉下来了。"
"你妈挺有创意。"我笑道,"我爸说那是宇宙快递,可惜永远送不到地球。"
云庭侧过身看我:"茭白,你想要什么?对着流星许愿了吗?"
"希望脱口秀专场门票卖光。"我随口胡诌,其实我刚才许的愿是"让对面这个怪人别老盯着我看"——显然流星业务繁忙没听见。
云庭突然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给你。"
盒子里是把黄铜钥匙,拴在茭白造型的钥匙扣上。
"这是?"
"我画室的钥匙。"他声音轻得像羽毛,"以后你想躲清静时,随时可以去。"
我捏着钥匙不知所措。这把钥匙太沉重,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某种危险的邀请。正想开口,云庭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表情瞬间冰冻。挂断后,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机械地收拾东西:"我得回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
"没事。"他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只是...画室的水管可能漏了。"
这个谎撒得比他的素描纸还薄。我看着云庭匆匆离去的背影,钥匙在手心硌出红印。
第二天是周末,我决定去探个究竟。敲了半天门没反应,我试着用那把黄铜钥匙——居然真打开了。
画室空无一人,但画架上有幅未完成的油画:星空下的天台,两个小人并肩躺着,女孩的头发散成银河。我的喉咙发紧,转身时撞倒了一个文件夹。
照片雪花般散落一地——全是我。在超市挑水果的,在小区遛弯的,甚至还有我在公司楼下抽烟的天知道我戒烟半年了。最新的一张是昨晚在天台,我仰头看流星的侧脸。
"变态跟踪狂实锤了。"我手抖得拿不稳照片,却注意到每张背面都写着日期和地点,有些还标注着"茭白今天笑了三次""茭白和卖煎饼的大妈吵架,凶得像炸毛猫"。
墙角传来细微响动。我掀开防尘布,发现是个笼子,里面蜷着只灰白相间的兔子,右耳有块心形斑纹。
"他连小动物都不放过?"我蹲下来,兔子却主动凑过来嗅我的手指。食盆旁有本笔记,记录着喂食时间和兔子的健康状况,最新一页写着:"小茭白有点拉肚子,可能是新换的兔粮不适应。明天带它去复查。"
我气笑了:"你管兔子叫小茭白?"
背后传来东西坠地的声音。云庭站在门口,购物袋掉在地上,胡萝卜滚到脚边。他脸色惨白得像见了鬼。
"我可以解释。"他声音嘶哑。
"解释你为什么给兔子起我的名字?还是解释这些照片?"我举着照片步步逼近,"云庭,这已经超出病娇范畴了,是刑事犯罪级别!"
他竟笑了:"兔子先叫小茭白的。"见我愣住,他补充,"三年前美院毕业展,我看到你在台下笑,后来在宠物市场见到这只兔子,表情和你一模一样。"
"所以跟踪我三年?"
"不是跟踪。"云庭弯腰捡起一张照片,"是...收集光的轨迹。你站在阳光里的样子,像莫奈的《草地上的午餐》。"
这情话土得我脚趾抠地,却莫名熄了半腔怒火。我指着满屋子的"罪证":"至少该告诉我吧?"
"怕你害怕。"他低头摆弄兔子耳朵,"就像现在这样。"
兔子突然蹦到我脚边,云庭瞬间紧张起来:"它喜欢你。"
我抱起兔子,它热乎乎的小身体在我掌心颤抖。云庭的眼神柔软下来,伸手想摸又缩回去,像个想碰又不敢碰糖果的小孩。
"算了。"我长叹一声,"但得约法三章:一、以后拍照要当面拍;二、兔子改名;三、把这些——"我指着满墙照片,"——整理成册,别搞得像变态杀人狂的犯罪墙。"
云庭眼睛亮得惊人:"可以做成相册书!每页配插画和当时的心情记录!"
"......你还是闭嘴吧。"
那天临走前,云庭突然说:"昨天是我妈的忌日。她生前最后句话是'庭院里的云彩真美',所以我叫云庭。"
我僵在门口,不知该说什么。他自顾自整理照片,声音平静:"她走后我爸疯了,总说我能把云彩画下来她就会回来。有次我画不出来,他把我关在画室三天。"
兔子蹭着他的手背,他挠挠它下巴:"后来我爸进了精神病院,我考上美院,遇见你。"他抬头看我,眼神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茭白,你是我画过最明亮的东西。"
我落荒而逃。
接下来两周我刻意躲着云庭,直到俱乐部周年庆演出。我准备了个新段子:"我邻居是个画家,最近发现他偷拍我几百张照片。正常人该报警对不对?但我居然在考虑要不要给他当模特,因为...他把我拍得太好看了。"
观众笑疯了。灯光扫过角落,我呼吸一滞——云庭坐在那里,面前摆着素描本。
演出结束,他堵在后门,手里拿着本精装画册:"按你要求的,整理了照片。"
我翻开,第一页是超市里挑水果的我,旁边配文:"茭白在挑芒果,眉头皱得像在解微积分。买了三个,结账时偷偷放回去一个,钱包一定很瘦。"
第二页是吵架的我:"茭白和煎饼大妈争论要不要加香菜,凶得像只炸毛猫。最后大妈多给她塞了俩薄脆,原来凶巴巴是能换吃的。"
我眼眶发热,翻到最后——是昨晚的速写:舞台上的我握着麦克风,光芒万丈。配文:"茭白在发光。"
"还生气吗?"云庭问。
我合上画册:"病娇哥哥,你赢了。"
他笑了,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罐:"赔礼。自制草莓酱,用你给的方子做的。"
我拧开盖子,甜香扑面而来。罐子上贴着标签:"茭白专属,含云庭牌魔法。"
"什么魔法?"
"吃了会原谅我的魔法。"
我挖了一勺直接塞嘴里,甜得眯起眼:"糖放多了。"
"因为..."云庭凑近,呼吸拂过我耳尖,"你比草莓甜。"
我差点被果酱呛死。
回家路上经过花店,我鬼使神差买了束向日葵。第二天趁云庭出门,溜进画室把花插在他笔筒里,附张纸条:"给拍我最好看的摄影师。"
傍晚门铃响了。打开门,云庭抱着画板站在夕阳里,金粉般的光晕染在他发梢。
"模特小姐,"他晃了晃画笔,"今天能画你吗?"
我靠在门框上:"报酬呢?"
他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个纸盒:"草莓大福,糖减半。"
"成交。"我接过盒子,"但有个条件。"
"嗯?"
"兔子改名。"
云庭歪头想了想:"那叫...小白菜?"
"更难听了!"
"或者,"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叫云太太?"
我抄起抱枕砸过去,他大笑着躲开,颜料蹭到衬衫上,像绽开的彩虹。
后来我总想起那个流星雨的夜晚。
或许从接过钥匙那刻起,某些东西就失控了——
像云庭画室里那罐打翻的颜料,绚烂地、无可挽回地染透了我的生活。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但我没带伞。
下班时天空已经黑得像云庭的衬衫,我站在公司楼下犹豫要不要叫车,手机突然震动。
我在你公司对面便利店。——云庭。
我抬头,看见他隔着马路冲我晃了晃手里的长柄伞。雨点开始砸下来,我冲进雨幕,被他用伞稳稳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