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刚从战场上荣归的铁血丈夫顾延州,在汗水浸透我身体的动情时刻,
却贴着我的耳朵,喊出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阿澜”。黑暗中,我浑身血液刹那冻结,
又沸腾。原来,我只是一个替身。更刺激的是,第二天,
当所有人都羡慕我嫁给了战斗英雄时,顾延州却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
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眉眼,他哑着嗓子说:“忘了她,好好过日子。”呵,忘了她?
是让我忘了她,还是……让你自己忘了她?01“阿澜……”男人的梦呓,
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我的心口。我叫林晚秋,
今天是我和战斗英雄顾延州的新婚之夜。可他,却在我耳边,叫着别的女人。黑暗中,
我猛地推开他滚烫的身躯,男人的肌肉瞬间绷紧,像是从梦中惊醒的猎豹。他睁开眼,
那双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眸子带着猩红的迷茫,死死锁住我。空气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刀子在刮我的骨头。他没道歉,只是翻身下床,沉默地披上军装外套,
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火星明明灭灭,映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这就是我的丈夫,
军区最年轻的团长,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荣誉勋章挂满胸膛的男人。也是整个军区大院里,
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而我,一个从乡下考进城里纺织厂的女工,凭着所谓的“眼缘”,
被他一眼相中,一步登天,成了人人艳羡的顾太太。所有人都说我林晚秋祖坟冒了青烟,
才能嫁给顾延州这样的天之骄子。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泼天的富贵,
从一开始就带着刺骨的寒意。“早点睡。”许久,他掐灭了烟,声音嘶哑地扔下三个字,
便径直走向了外间的行军床。我看着他高大背影,心里的窟窿越来越大。不是不委屈,
不是不愤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我生生逼了回去。哭,是这个时代最无用的东西。
我林晚秋,好不容易从乡下走出来,不是为了在这里掉眼泪的。第二天一早,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顾延州已经出操回来了。
他将一套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和一条军绿色长裤放在床头,
连同几张崭新的大团结和一沓布票、粮票。“家属院的王婶会带你去熟悉环境,
缺什么就自己去买。”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仿佛我们不是夫妻,而是组织上分配的搭档。
我没接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深邃如潭,可潭底没有我的倒影。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边眉骨上方那道浅浅的疤。
我见过他很多次这个动作,每当他走神或者心烦的时候,手指总会无意识地划过那里。
“看我做什么?”他问,眉头微蹙。我忽然笑了,走上前,主动帮他理了理军装的领子,
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喉结。我看到他呼吸一滞,眼神闪躲了一下。“没什么,
就是想看看,我的丈夫到底有多英俊,能让全大院的姑娘都惦着。”我说得轻描淡写,
像一句寻常夫妻间的玩笑。他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瞬,
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递到我面前。“林晚秋,
”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声音里带着一种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垂眸,看向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大褂,
笑得无比灿烂的女孩。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儿。最重要的是,
那张脸,除了比我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几乎和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的心,
彻底沉入了冰窖。原来,我不仅是个替身,还是个被正主亲自盖了章的,冒牌货。“她是谁?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平静得可怕。顾延州沉默了。他一把拿过照片,
小心翼翼地收回抽屉,锁上。那个动作,仿佛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一个……战友。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战友?哪个战友能让他新婚夜在床上叫出名字?
哪个战友的照片需要这样珍藏?我心里冷笑,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知道了,
顾团长。我会‘好好过日子’的。”我特意加重了“好好过日子”这五个字。顾延州,
你以为把我娶回家,给我钱和票,我就会安分守己地当一个影子吗?你想让我忘了她,
可我偏要让你记起我。我要的,从来不是“顾太太”这个虚名。我要的,
是你顾延州完完整整的一颗心。你给,或者不给,我都会亲手来拿。而这一切,
就从揭开这个叫“阿澜”的女人,到底是谁开始。02顾延州上班去了,
留给我一个空荡荡的家。家徒四壁,是这个年代的标配。除了部队统一发的木板床、桌椅,
就只有他带回来的一个半导体收音机,算得上是奢侈品。我环顾四周,
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被他锁上的抽屉上。锁是老式的铜锁,防君子不防小人。
我没想过去撬锁,那太低级了。我要的不是偷偷摸摸的真相,而是他顾延州亲口承认。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顾延州口中的王婶。王婶是军区后勤部的干事,人很热情,嘴也碎,
是这片家属院里行走的“情报中心”。“哎哟,晚秋啊!刚来还习惯吧?
延州那小子就是个闷葫芦,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王婶拉着我的手,
一双眼睛却在我屋里滴溜溜地转。“王婶说笑了,延州他……挺好的。
”我一边给她倒了杯麦乳精,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反应。在那个年代,
麦乳精可是招待贵客的最高礼遇了。王婶显然很受用,喝了一口,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好什么好!就是那张脸能唬人!跟你说,以前咱们大院好几个姑娘追他,
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我们都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谁知道从南边打仗回来,
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就说要结婚,还亲自挑了你。你说这叫什么?这就叫‘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打仗回来,变了个人。“是吗?
”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我还以为他以前……”“以前?”王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以前他心里有人!”来了!我心跳漏了一拍,
面上却是一副“真的吗我好想听”的八卦神情。“谁啊?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他能跟你说?那丫头叫苏澜,是咱们军区总院的医生,人长得漂亮,业务能力又强,
跟延州啊,那可是大家公认的金童玉女。”王-婶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苏澜……阿澜。对上了。“那……她人呢?”我小心翼翼地问。王婶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
叹了口气:“唉,别提了。好好的一个姑娘,跟着医疗队上了前线,就再也没回来。
听说……是为了救人,牺牲了。”原来是这样。一个牺牲的白月光。
难怪顾延州会是那副样子。他不是不爱,是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那个回不来的人。而我,
林晚秋,不过是他无处安放的哀思和愧疚的载体。“造化弄人啊。”我低声附和,
心里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送走王婶,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久久没有动弹。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对一个“情敌”的牺牲报以纯粹的同情。我只觉得不公,
凭什么我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死人,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晚上,顾延州回来时,
我正在厨房里忙活。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红烧肉、西红柿炒蛋、清炒白菜、凉拌黄瓜,
还有一锅喷香的小米粥。这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算得上是顶级的盛宴。
顾延州看着一桌子的菜,愣住了。他习惯了食堂的大锅饭,或者自己随便下碗面条。
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家,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你……还会做饭?”他问,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讶。“我不仅会做饭,我还会纳鞋底,会踩缝纫机,还会打算盘。
”我给他盛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抬眼看他,“我还会的,多着呢。就是不知道,
顾团长想不想了解。”我的话里带着钩子,赤裸裸的钩子。他沉默地接过粥,喝了一口,
喉结滚动。他没说好喝,也没说不好喝,但他的眼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而不是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这红烧肉,肥而不腻,火候刚好。”他夹了一块肉,
评价道。这是我们结婚以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不带任何公事口吻的话。我笑了。
“好吃就多吃点。以后你想吃,我天天给你做。”我看着他吃饭的样子,
心里那个被堵住的窟窿,仿佛有了光亮透进来。白月光是吧?替身是吧?没关系。
人死不能复生,可我还活着。活人,总有办法跟死人争一争。吃完饭,他主动收拾了碗筷。
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高大,可靠。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顾延州,”我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感受着他军装下坚实的肌肉和有力的心跳,“我们是夫妻,对吗?”他没有回答,
只是任由我抱着。许久,我感到他的手,覆盖在了我的手背上。他的掌心很烫,
带着厚厚的枪茧,却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这个动作,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又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但对我来说,够了。这是一个开始。一个,我,林晚-秋,
即将取代他心中那个“苏澜”的开始。就在我以为气氛会一直这么温馨下去的时候,
他洗完碗,擦干手,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我。“这个,
给你。”我疑惑地打开,是一支精致的英雄牌钢笔。在当时,这可是知识分子的象征,
价格不菲。“送我的?”我有些惊喜。“嗯。”他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
“我见你……好像喜欢看书写字。”我心里那点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我喜欢看书写字?他怎么知道的?我们认识不过几天。除非……是苏澜喜欢。
我握着那支冰冷的钢笔,心里的某个角落,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被点燃了。顾延州,你到底,
什么时候才能分清,站在你面前的,是林晚秋,不是你的阿澜?03我收下了钢笔,
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谢谢,我很喜欢。”喜欢吗?或许吧。但我更清楚,
这支笔不是送给林晚秋的。顾延州似乎松了口气,大概是觉得完成了某种仪式。他不知道,
他的每一次“示好”,都在我的心上划下一道新的伤痕,然后结成更坚硬的铠甲。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有再主动靠近他,也没有再追问关于苏澜的任何事。
我像一个真正的、安分守己的军嫂那样,每天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按时做好三餐,
见到大院里的邻居,总是笑脸相迎。我用他给的布票,给自己和他也做了几身新衣服。
我的手巧,做的衬衫笔挺有型,引得好几个军嫂上门来讨教。我也没有藏私,
大方地分享着自己琢磨出来的裁剪技巧。渐渐地,我在大院里有了不错的口碑,
大家都说顾团长娶了个贤惠能干的好媳妇。顾延州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话依旧不多,
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在饭桌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会跟我聊几句部队里的趣事,
也会在我看书时,安静地坐在旁边擦拭他的军功章。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他不说,我不问,仿佛那个叫“苏澜”的女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但我知道,那根刺,
一直都在。比如,他会在我看医学相关的书籍时,多看我两眼。我并非刻意,
我只是想考个夜校,多学点东西,在这个时代立足。可他不知道,他的每一次注视,
都像在告诉我:你真像她。比如,
有一次我哼着一支从收音机里学来的曲子《洪湖水浪打浪》,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
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波涛汹涌。直到我停下来,他才回过神,
哑着嗓子说:“这首歌……很好听。”我后来从王婶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到,
苏澜最喜欢唱的,就是这首歌。呵,又是苏澜。我的心,像被泡在黄连水里,苦涩不堪。
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我活得不像林晚秋,
倒像是在演另一个人的人生。这天,军区组织家属看露天电影,放的是《英雄儿女》。
我和顾延州并肩坐在小马扎上,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和孩子们的嬉笑打闹。
电影放到王成为救战友,手持爆破筒,高喊“向我开炮”冲向敌阵时,全场一片寂静,
只剩下抽泣声。我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能理解那种牺牲,但我无法共情。就在这时,
我感觉到身边的顾延-州,身体在微微颤抖。我转过头,借着银幕微弱的光,
看到他双拳紧握,眼眶通红,那道眉骨上的伤疤,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我知道,
他又想起了苏澜。因为王婶说过,苏澜就是为了救人才牺牲的。电影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顾延州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我没有催他,只是安静地陪着。
“她走的时候,也像王成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提起她。“她说,‘延州,忘了我,
好好活下去。’可我怎么忘得掉?”他低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是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她。”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我知道,
此刻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倾听者。“我娶你,是因为你像她。我看到你的第一眼,
就觉得是她回来了。”他终于说出了那个最残忍的真相,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
凌迟着我的心。“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眸子里,
第一次有了歉意,“林晚秋,如果你想……离婚,我同意。我会把所有责任都揽下来,
不会影响你的声誉。”离婚?在八十年代,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被戳脊梁骨,意味着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他倒是大方,一句“不公平”,
就想把我摘出去。我看着他痛苦的脸,心里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我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顾延州,你把我林晚秋当成什么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吗?你想娶就娶,想离就离?”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被我的反应惊呆了,抬头错愕地看着我。我往前一步,弯下腰,
双手撑在他的膝盖上,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听好了。第一,我不是苏澜,
我叫林晚秋。第二,嫁给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要离,也该由我说了算。第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
说出了那句在我心里盘旋了无数遍的话:“你以为你爱的是苏澜吗?
你爱的不过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英雄情结和还不清的亏欠感!你用她的牺牲来感动自己,
惩罚自己,却从来没问过,我,林晚秋,愿不愿意陪你演这出自我感动的独角戏!”说完,
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顾延州,你这个懦夫。
你连正视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你想离婚?没那么容易。这场仗,我还没打,怎么能认输?
我刚走没两步,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攥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是顾延州。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吓人。“你刚才……说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压着一场风暴。04“我说,”我甩开他的手,
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尽管眼泪模糊了视线,气势却丝毫不减,“你是个懦夫!”“你!
”顾延州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能让敌人胆寒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愤怒,
还有被我说中的狼狈。“我不是懦夫!”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你不是?
”我冷笑一声,用手背狠狠抹去眼泪,“你连自己娶回家的老婆是谁都不敢看清楚,
你不是懦夫是什么?你把对苏澜的愧疚,当成爱情,供在神坛上,
每天对着她的牌位顶礼膜拜,感动了天,感动了地,最后只感动了你自己!
”我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都往他最痛的地方捅。“你闭嘴!”他低吼,
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我偏不!”我豁出去了,积压了这么多天的委屈和不甘,
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顾延州,你以为牺牲的苏澜伟大,那我呢?我这个活生生的人,
陪着你,照顾你,忍受着你把我当成另一个人,我就不伟大了吗?我的感情,我的付出,
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周围已经有零星还没走远的邻居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我不在乎了。
面子?在我的尊严面前,面子算个屁!顾延州大概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
会突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张网,
要把我牢牢困住。“你到底想怎么样?”许久,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想怎么样?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让你清醒一点!我想让你看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
是林晚秋!一个会哭会笑,会做饭会缝衣,会因为你一句话难过半天,
也会因为你一个眼神而心软的,活生生的人!”说完,我转身,用尽全力朝家的方向跑去。
我不想再看到他那张写满痛苦和挣扎的脸。跑回空无一人的家,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
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终于放声大哭。哭累了,我抬起头,
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摊牌了,也好。把所有的话都说开,
总比憋在心里发烂发臭要强。至于接下来会怎么样,离婚,或者继续这样貌合神离地过下去,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林晚秋,离了谁都能活。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是他回来了。我没有动,也没有出声。门被打开,
顾延州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将月光挡得严严实实。我们隔着一室的黑暗,遥遥相望。
他没有开灯,只是慢慢地走进来,然后在我面前蹲下。“对不起。”黑暗中,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我……没想过这些。”他艰难地开口,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团长,
一个面对敌人炮火眼都不眨的英雄,此刻,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无措。
“那就学。”我冷冷地回了他两个字。他愣住了。“学着怎么办。”我重复道,
“学着把我当成你的妻子林晚秋,而不是烈士苏澜。学不会,就滚蛋。”我的话很重,
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但他没有生气。他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站起来,
摔门而去。可他没有。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掌心依旧粗糙,却带着滚烫的温度。“你……教教我。”他说。
那一刻,我所有的防备和坚硬,瞬间土崩瓦解。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我赢了吗?或许吧。至少,我让他低头了。
让他承认,他需要被“教”。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比之前那个充满假象的开始,要真实得多。
“手伸出来。”我命令道。他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伸出了手。我拿起桌上的针线笸箩,
抓起他的手,用针尖在他粗糙的指腹上,轻轻地,刺了一下。
“嘶——”他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别动!”我按住他,“疼吗?”“……疼。
”“这就对了。”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要记住这种疼。苏澜的死,
是烙在你心口的伤,很疼。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疼,就觉得全世界都该迁就你。我,林晚秋,
不是你的止痛药。以后,你要是再敢把我当成别人,我就不是刺你一下这么简单了。
”我的眼神里带着警告,也带着狡黠。顾延州看着我,看着我眼睛里那团不屈的火焰,
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突然笑了。那不是苦笑,也不是假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
带着无奈和宠溺的笑。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顺势一带,
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怀抱很硬,带着硝烟和汗水的味道,
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好。”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郑重地说道,“你教我。”05那晚的摊牌,像一场高烧,
烧尽了我们之间那层虚伪的窗户纸。顾延州开始笨拙地学着“看见”我。
他不再盯着我看医学书,而是会在我熬夜画服装设计图时,默默给我倒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