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小满的发梢滴落，在她脚边积成一个小水洼。她站在公司大楼门口，手里抱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她工作三年的全部家当——一个马克杯、几本笔记本和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
"林小满，祝你前程似锦。"人事主管公式化的告别言犹在耳。
前程？她连下个月的房租在哪都不知道。二十八岁生日当天被公司裁员，还有比这更讽刺的生日礼物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小满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掏出来。是陈明，她的男朋友——至少十分钟前还是。屏幕上跳动的消息让雨水模糊了视线："小满，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其实我和小雅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
小雅，她最好的闺蜜赵小雅。
林小满站在雨中，突然笑了出来。失业加失恋，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她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锦江花园，谢谢。"她报出自己的住址，声音嘶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默调高了空调温度。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被打翻的颜料。林小满靠在车窗上，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三年前大学毕业时，她意气风发地进入这家广告公司，以为自己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现在，她只剩下一个纸箱子和一屁股花呗账单。
出租车在老旧的锦江花园小区门口停下。林小满付完车费，抱着箱子冲进雨中。小区建成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电梯时不时罢工，今天显然就是它任性的日子。
"又坏了？"林小满瞪着"电梯维修"的牌子，认命地走向楼梯间。她住在八楼，平时爬上来都喘，更别说今天还抱着个箱子。
爬到五楼时，林小满已经气喘吁吁。她停下来，把纸箱放在楼梯扶手上，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脚步声。
"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男声让林小满抬起头。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上一层的楼梯转角处，逆光中看不清长相，只能辨认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不用，谢谢。"林小满条件反射地拒绝，伸手去抱纸箱，却因为动作太大碰翻了它。马克杯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啊！"她蹲下去捡，手指被碎片划了一道口子。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来，蹲在她面前："别用手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熟练地包住碎片。
这下林小满看清了他的样子——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内双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薄而轮廓分明。此刻那眉头正微微皱着。
"你流血了。"他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纸巾。
"谢谢。"林小满接过纸巾按在伤口上，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妆肯定花得一塌糊涂，衣服还在滴水。
男人帮她收拾好其他东西，拿起纸箱："我住805，正好顺路。"
"我住806。"林小满说，"谢谢你了。"
"邻居啊。"男人点点头，"我是周毅。"
"林小满。"
两人一前一后爬上八楼。走廊的感应灯坏了，周毅掏出手机照明。805和806是对门，中间隔着一条昏暗的走廊。
走到806门口，林小满翻找钥匙时，周毅把纸箱递还给她。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惨白的光透过走廊窗户照在林小满湿漉漉的脸上。
"女鬼啊！"周毅脱口而出，后退半步。
林小满僵在原地，钥匙插在锁孔里转了一半。
"对不起！"周毅立刻意识到失言，"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没关系，我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她推开门，"谢谢你的帮助，晚安。"
没等周毅回应，她就关上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林小满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纸箱放在脚边，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壁纸还是她和陈明的合照。她果断地删掉照片，然后发现有三条未读微信，都是她妈发来的。
"小满，生日快乐！记得吃长寿面。"
"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海归博士，什么时候见见？"
"怎么不回消息？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林小满鼻子一酸，拨通电话："妈..."
"小满啊，生日过得怎么样？和陈明出去庆祝了吗？"母亲的声音透着关切。
"嗯，挺好的。"林小满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陈明他...给我准备了惊喜。"她盯着地板上的一处裂缝，"工作也很顺利，老板说年底给我升职。"
"真的？太好了！"母亲的声音立刻明亮起来，"我就说我女儿有出息。什么时候带陈明回家看看？你爸嘴上不说，其实可想见见他了。"
"等...等忙完这阵子吧。"林小满咬着嘴唇，"妈，我有点累了，先睡了。"
挂断电话，林小满终于崩溃大哭。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抖动。屋外，雨点拍打着窗户，像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喉咙干涩，眼睛肿痛。当她抬起头时，发现门缝下塞进了一张纸条。
林小满伸手够过来，上面是一行工整的字迹：
"对不起，我嘴笨。作为赔罪，我做了姜茶放在门口。—805的周毅"
她轻轻打开门，果然看到一个保温杯放在门垫上。拿起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林小满犹豫了一下，对着805的方向小声说了句"谢谢"，虽然她知道对方听不见。
回到屋内，她拧开杯盖，姜茶的味道扑面而来，辛辣中带着一丝甜。她喝了一口，暖流从喉咙滑到胃里，驱散了一些寒意。
林小满环顾自己乱糟糟的出租屋——堆满衣服的沙发、积了灰的料理台、冰箱上过期的优惠券。她突然想起大学时教授说过的话："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就从最小的事情开始。"
她放下杯子，走向浴室。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明天，她会重新开始。
只是她不知道，805的周毅正站在门后，听见她说的那句"谢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