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闺房,沈知意正专注地临摹着一幅《洛神赋图》。
她手腕轻转,笔下线条流畅如水,勾勒出洛神翩跹的衣袂。"小姐,不好了!
"丫鬟青杏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打断了她的专注。沈知意眉头微蹙,
搁下毛笔:"何事如此慌张?""侯爷...侯爷他..."青杏声音哽咽,
"边关传来消息,侯爷战死沙场!"毛笔"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墨汁溅在沈知意月白色的裙裾上,像是一道狰狞的伤口。她感到一阵眩晕,
扶住桌沿才没有跌倒。"母亲知道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夫人已经昏过去了,大夫正在诊治。"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剧痛,
快步向母亲的院子走去。穿过熟悉的回廊,
往日欢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教她骑马射箭,母亲教她琴棋书画,
一家人在后花园赏花品茶...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母亲沈夫人的院子里乱作一团。
丫鬟们进进出出,端着药碗和热水。沈知意刚踏入内室,就闻到浓重的药味。
母亲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头上覆着湿巾,呼吸微弱。
"母亲..."沈知意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三日后,
忠勇侯沈明诚的灵柩回京。皇帝下旨追封其为忠勇公,赐谥号"忠烈",
并准许其弟沈明远袭爵。葬礼上,沈知意一身缟素,跪在灵前。
她看着前来吊唁的朝中大臣们虚伪的哀容,听着他们公式化的安慰,
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石头。更让她不安的是二叔沈明远眼中掩不住的喜色——父亲尸骨未寒,
这位二叔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接手侯府的一切了。"知意啊,"葬礼结束后,沈明远叫住她,
"你父亲不在了,以后府里的事就由二叔来管。你和你母亲安心休养便是。
"沈知意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警惕:"多谢二叔关心。只是母亲病重,府中事务繁杂,
侄女愿意分担一二。"沈明远摆摆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懂什么家务事?再说,
你母亲的那些嫁妆产业,也该由我这个当家人来打理了。"沈知意心头一紧。
母亲的嫁妆产业是她们母女最后的保障,若被二叔掌控..."二叔说的是。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母亲病中念旧,那些产业多有母亲旧部打理,
突然变动恐怕...""这个你不必操心。"沈明远打断她,"我已经派人去接管了。
你好好陪着你母亲就是。"回到闺房,沈知意终于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
青杏吓了一跳:"小姐...""去把赵嬷嬷叫来。"沈知意冷静下来,吩咐道。
赵嬷嬷是母亲的乳母,也是母亲最信任的人。她很快来到沈知意房中,听完小姐的担忧后,
叹了口气:"二老爷确实派人去了夫人的几个铺子和田庄,说是要查账。老奴听说,
他已经开始变卖一些古董字画了。"沈知意握紧拳头:"父亲才走几天,他就这样迫不及待!
嬷嬷,母亲的那些账册可还留着?""夫人一直将重要账册锁在她房中的檀木箱里,
钥匙在她贴身佩戴的香囊中。"当晚,沈知意趁母亲服药睡下后,悄悄取出了香囊中的钥匙。
打开檀木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过去五年的账册。她随手拿起一本翻看,眉头渐渐皱起。
"青杏,去把我房里那本《九章算术》拿来。"对照着算术书籍,沈知意连夜核对着账目。
天亮时分,她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发现——二叔接管的几个铺子,
账面上显示的盈利与母亲记录的实际收入相差甚远。短短几日,已经有近千两银子不知去向。
"小姐,您该休息了。"青杏担忧地看着她熬红的双眼。沈知意摇摇头:"没时间休息。
去打听一下,二叔今日要去哪里。"午后,沈知意借口去寺庙为母亲祈福,带着青杏出了府。
马车没有去寺庙,而是停在了一家茶楼对面。透过纱帘,沈知意看到二叔沈明远走进茶楼,
而迎接他的赫然是户部侍郎周大人。"小姐,那不是..."青杏惊讶地捂住嘴。
沈知意目光冰冷:"户部侍郎周崇,父亲生前说过此人贪得无厌,与二叔素有往来。
"她沉思片刻,"去城南的锦绣绸缎庄。"锦绣绸缎庄是母亲嫁妆中最赚钱的产业之一,
由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春桃的丈夫王掌柜打理。见到沈知意突然到来,
王掌柜又惊又喜:"大小姐怎么来了?""王叔,二叔的人来过了吗?
"沈知意直截了当地问。王掌柜面露难色:"来过了,说要查账,
还带走了这两个月的流水账册。""他们问了什么?""主要问有没有私下给夫人送过银两,
还问...问小姐您的婚事。"沈知意心中一沉:"我的婚事?""是啊,
他们问有没有什么人家来提过亲,还说...说二老爷已经在为小姐物色人家了。
"回府的路上,沈知意一直沉默不语。直到马车快到侯府,她才开口:"青杏,
去告诉赵嬷嬷,我要见祖母。"忠勇侯府的老夫人住在府中最幽静的松鹤堂,
自从儿子战死的消息传来后,她就闭门不出,连葬礼都因病未能参加。沈知意跪在祖母床前,
将账目异常和二叔与周侍郎会面的事一一禀报。老夫人听完,长叹一声:"知意啊,
你父亲走了,这个家总要有人撑着。你二叔虽然...但他毕竟是沈家的人。""祖母!
"沈知意急切地说,"二叔若真心为家族着想,为何父亲尸骨未寒就开始变卖家产?
为何与父亲生前的政敌密会?""住口!"老夫人突然严厉起来,"你一个姑娘家,
懂什么朝堂之事?你二叔自有他的考量。至于家产...沈家现在没有当家人,
你二叔接管也是理所应当。"沈知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母亲和我的将来呢?
""你放心,"老夫人语气缓和下来,"你二叔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至于你母亲...她自有她的嫁妆。""可二叔已经在动母亲的嫁妆了!
"老夫人闭上眼睛:"我累了,你下去吧。"走出松鹤堂,
沈知意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回到自己院子,她发现赵嬷嬷正在等她。"小姐,
老奴打听到一件事。"赵嬷嬷压低声音,"二老爷派人去查了夫人名下所有的产业,
还派人去了您外祖家。"沈知意冷笑:"他是想看看还有多少油水可捞。"她沉思片刻,
"嬷嬷,母亲身边可还有信得过的人?""夫人的几个陪嫁丫鬟都还在,春桃管着绸缎庄,
夏荷嫁给了城西米铺的掌柜,秋菊跟着夫人做了管事嬷嬷,冬梅去年病逝了。
她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帮我联系她们,
就说...大小姐有请。"三日后,沈明远在家族会议上宣布,为了节省开支,
将裁减府中三分之一的下人,并变卖部分"无用"的家产。沈知意安静地坐在角落,
听着二叔侃侃而谈,心中却已有了计较。"对了,"沈明远突然转向她,"知意啊,
你母亲病着,她那套红宝石头面反正也用不上,不如先拿出来应应急?"沈知意抬起头,
直视二叔的眼睛:"那套头面是外祖母给母亲的嫁妆,恐怕不妥。""有什么不妥的?
"沈明远皱眉,"现在家族困难,每个人都应该出力。""二叔说的是。"沈知意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侄女愿意拿出自己的首饰。不过母亲的嫁妆,按律是不能动用的。
若是强行变卖,传出去对二叔的名声也不好。"沈明远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威胁我?
""侄女不敢。"沈知意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只是侄女近日整理母亲账目,
发现一些出入。比如锦绣绸缎庄上月盈利应是二百两,二叔接管后账上却只记了一百两。
侄女担心是账房出了差错,特地来请二叔过目。"厅内一片寂静。沈明远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挤出一丝笑容:"想必是账房疏忽了,我会查清楚的。""那就多谢二叔了。
"沈知意福了福身,"至于裁减下人和变卖家产的事,
侄女觉得还是等祖母身体好些再议为好。毕竟...侯府的面子还是要的。"走出议事厅,
沈知意的手心全是冷汗。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二叔不会轻易罢休。但至少,
今天她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沈知意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侯府小姐了。回到房中,
她取出藏在床底下的账册,开始仔细研究。这些数字背后,隐藏着她夺回家族的钥匙。
---第二章雨水敲打着窗棂,沈知意坐在母亲床前,一勺一勺地喂着汤药。
沈夫人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苍白,喝下的药有大半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母亲,再喝一点。
"沈知意轻声哄着,用帕子擦去母亲下巴上的药渍。沈夫人微微摇头,
声音细若游丝:"意儿...别费心了...""您别说这样的话。"沈知意握紧母亲的手,
"大夫说了,只要按时服药,会好起来的。"站在一旁的赵嬷嬷悄悄抹了抹眼角。
沈知意看在眼里,心中一沉。她将药碗交给丫鬟,示意她们都退下。"嬷嬷,
母亲的病真的只是伤心过度吗?"待人都走后,沈知意压低声音问道。
赵嬷嬷欲言又止:"小姐...""我要听实话。
""老奴觉得...夫人的症状不像寻常郁结于心。"赵嬷嬷凑近了些,
"这几日夫人的药方换了两次,每次换药后反而更严重了。
"沈知意眼神一凛:"药方是谁开的?""原本是府里常用的李大夫,
后来二老爷说李大夫不擅长治心病,特意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药渣可还留着?
""都倒在后面园子的角落里。"沈知意立即起身:"带我去看。"雨后的园子泥泞不堪,
沈知意不顾裙裾沾满泥水,蹲在药渣堆前仔细翻找。她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学理家,
对常见药材并不陌生。"这是..."她拈起几片形状特殊的药材碎片,
"不是原来的方子里的。"赵嬷嬷凑过来看:"这是王太医新加的药材,说是安神的。
"沈知意将那些碎片用手帕包好:"我要找人看看这是什么。"她站起身,突然想起什么,
"这几日都是谁在煎药?""是秋菊亲自煎的,她从不假手他人。""告诉秋菊,从今天起,
煎药的水要用我们院子里的井水,药材...先减半使用。"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就说母亲受不了太重的药性。"回到自己房中,沈知意换下脏污的衣裙,
取出藏在床底下的账册继续研究。这些天她已将所有账目重新核算了一遍,
发现二叔接管的六个铺子中,有四个账目明显有问题,总计亏空近五千两银子。"小姐。
"青杏轻轻敲门,"王掌柜派人送来了这个。"沈知意接过青杏递来的小包袱,打开一看,
是一本崭新的账册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简单几个字:"真账在此,小心保管。
"她迅速翻开账册,与自己手中的副本对比,
很快发现了问题——二叔的人带走的是一本假账,
真实账目显示这几个月的盈利比报给二叔的多出近三成。"好一个二叔。"沈知意冷笑,
"不但侵吞公款,还想栽赃母亲经营不善。"她刚将账册藏好,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接着是二叔沈明远洪亮的声音:"知意侄女可在?"沈知意迅速整理好衣衫,示意青杏开门。
沈明远大踏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丫鬟。"二叔有事?"沈知意福了福身。
沈明远笑容满面:"今日周侍郎府上设宴,特意邀请我们叔侄同去。你收拾一下,
随我一同前往。"沈知意心中一紧:"多谢二叔好意,只是母亲病重,侄女实在无心赴宴。
""哎,你整日闷在府中也不好。"沈明远不容拒绝地说,"周侍郎的嫡子今年刚中举人,
青年才俊,你该去见见。"原来如此。沈知意暗自冷笑,
二叔这是迫不及待要安排她的婚事了。"二叔,"她抬起头,直视沈明远的眼睛,
"父亲去世不足百日,侄女还在重孝期间,实在不宜出席宴席,更不宜议亲。若是传出去,
恐怕对二叔的名声不利。"沈明远脸色一沉:"你这是拿孝道压我?""侄女不敢。
"沈知意垂下眼帘,"只是为二叔考虑。再说,母亲病着,侄女若此时出门赴宴,
外人会怎么想?"沈明远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好得很。你父亲把你教得不错。
"他转身对丫鬟挥挥手,"把东西放下吧。这是周夫人送你的见面礼,收着吧。
"丫鬟放下锦盒退了出去。沈明远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对了,明日我要宴请几位大人,
需要动用府库里的那套碧玉酒具。你母亲管着库房钥匙,你替我去取来。"沈知意心中一凛。
那套碧玉酒具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二叔,御赐之物不宜轻易动用,
不如用那套青花瓷的...""我自有分寸。"沈明远打断她,"怎么,
现在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沈知意知道再推脱只会引起更多怀疑:"侄女这就去取。
"待沈明远走后,青杏担忧地看着主子:"小姐,真要给他吗?""给,但不是那套御赐的。
"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去把去年仿制的那套找出来。"夜深人静,
沈知意悄悄来到母亲房中。沈夫人难得清醒着,见她进来,虚弱地招了招手。"母亲。
"沈知意跪在床前,握住母亲的手,"您今天气色好些了。
"沈夫人轻抚女儿的脸颊:"苦了你了...这些日子...""女儿不苦。
"沈知意强忍泪水,"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守住父亲留下的家业。"沈夫人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