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潦草生活为什么你总管着我，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能过得很开心！
每天只会惹爸爸生气！你看看别人的妈妈，再看看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妈！
别假惺惺对我好了，每次都是这样，过后又开始骂我，我告诉你，我和姐姐才不需要你！
你看看，天天邋里邋遢的，离婚了谁还要你？！既然你们都不爱我，我，
也不要你们了！‘滴嗒，嘀嗒’，晒衣绳的衣服一滴一滴，滴着水。
地上溅开的水渍像极了我潦草，斑驳的生活。阳台外的樟树叶子随着风簌簌往下掉，
打着旋儿撞在防盗网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我蹲在地上，发着呆，
手却不自觉地收拾着散落的积木。我最爱的时间，大概就是手洗衣服的时间吧，
难得的安静一会儿。小儿子又在沙发上扯着嗓子哭起来，粘腻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滴，
把后背的睡衣浸出深色的印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老家闺蜜发来的语音。
我慌忙把最后一块积木塞进收纳箱，擦了擦手，点开信息，妮子，孩子马上放暑假了，
带着俩孩子回老家吧？你嫁过去总是好几年才回来一次。这又3年没回来，
今年回来咱们去吃校门口那家烧烤啊？！带着方言的声音混着街道嘈杂，
瞬间把我拽回十八线小城的夏夜。我机械着重复，点开语音，装作没听清楚似的，听了三遍，
手指悬在对话框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2 无声的泪我想任性一回，痛快做主一回。
可儿子的哭声，手机里的余额让我迟迟不敢应答。静静又听了一回，
我把闺蜜的信息记录默默删除了。结婚七年，衣柜里还挂着出嫁时穿的旗袍，
暗红色绸缎上的金线磨得发毛，像极了我被生活磨平了的棱角。那时，我攥着捧花，
坐进婚车，满心都是对新生活的憧憬，却不知道，这场奔赴会把我困在地图的另一角。
妈妈，我的小兔子不见了！五岁的女儿举着空蓝子跑过来，羊角辫歪歪扭扭，
粉色的裙摆上还沾着饼干碎屑，随着她的脚步抖落在我刚拖过的地面。她跑的太快，
打翻了茶几上的酸奶瓶。乳白色的液态漫过遥控器，童话书，抽纸，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我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拿抹布，听见卧室里传来丈夫不耐烦的声音，能不能安静点？
我昨晚做手术没睡好！我看着有点吓蒙的女儿，咬着嘴唇把涌到眼眶的眼泪憋回去，
拉着女儿的手轻声哄着，宝贝别急，妈妈马上帮你找啊！可怀里的小儿子哭声又开始了，
像是要把天花板掀翻了。等我终于在沙发缝里摸出玩偶兔子，女儿已经撅着嘴，
玩别的玩具去了，3 深夜的绝望深夜两点，小儿子的额头烫的吓人，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按照手机上的退烧教程，给他擦身，抱着他在客厅踱步。
机械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在数着我的绝望。手机屏保，自动播放起旧照片，
十八线小城的步行街上，我和朋友们举着烤串笑得东倒西歪，毕业旅行时，我们愉快的欢笑，
汗流浃背的痛快，发丝被风吹得乱飞，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而现在，
我连化个完整的妆都成了奢侈。镜子里的人眼角布满细纹，黑眼圈深的像无尽的深渊，
曾经亮晶晶的眼睛，早就没了光。抽屉里的退烧药过期时间太长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我看着手机钱包里的个位数，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视频电话。
我对着手机屏幕抹了一把脸，强扯出笑容接通。妈，我做饭呢，你咋样了？
上个月母亲摔断了胳膊，视频时她总把石膏藏在纱巾后面，别惦记，不疼了。
你妹在家呢！正好休息一阵儿，让你爸爸干活！她的声音轻快得像在讲笑话。
妮儿还有钱花不？不够我打点给你啊！我算了下手机里的余额，
到嘴边的我明天回去看看你！又被生生咽了回去。我看着她鬓角渐渐花白的头发，
蜡黄的脸色，没事，妮儿，-----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要是累了-----听见女儿在身后哭闹着要吃冰淇淋，儿子也在怀里哇哇哭着凑热闹，
眼里的泪光一闪而过，强压下去，勉强扯起嘴角，妈，老大又闹腾，老二发烧也不太舒服，
你好好注意身体，我先忙去哈。慌忙挂掉视频电话。书房里传来丈夫的声音，
你妈又不是没人照顾，那么远，来回折腾多耽误事，机票两千多呢！
我盯着怀里小脸烧的通红的儿子，突然想起嫁给他时他说的话，别怕，三千公里而已，
飞机3个小时就到了，想去看咱爸妈随时能回去。那时的情话还在耳边，现在，呵，
宁愿躲在书房玩游戏，却连孩子发烧都不愿多看一眼。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冻得梆硬，
就像这座城市给我的温度。有时，我会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高架桥发呆。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每一盏车灯都像是在嘲笑我的孤独。曾经中二的以为，
爱情能够跨越山海。后来才明白，山海之外，是数不清的鸡毛蒜皮。
女儿幼儿园开亲子运动会那天，我特意梳起高马尾，套上连衣裙。妈妈，你看，
其他小朋友的外公外婆都来啦！小欢拉着我的手晃啊晃，发梢的蝴蝶结跟着轻轻颤动。
我背着小乐，微微躬下身替她整理一下裙摆，妈妈陪你还不够呀？
塑胶跑道上飘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家长席上坐的满满当当，
隔壁的小女孩正骑在外公的脖子上欢呼，外婆举着手机拍个不停。突然想起小时候，
父亲也总把我扛在肩头赶集，而现在，我连偶尔给父母亲寄点东西回去，
都得反复对比哪个购物平台更便宜。我慌忙移开眼，感觉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快散场时，
我躲进洗手间补口红。镜子里的女人头发汗津津地贴在额角，连衣裙的下摆沾着儿子的奶渍，
廉价的粉底液在眼下卡出一道道纹路。背上还绑着一个睡着的婴孩，甚是狼狈。手机在震动，
是陈浩发来的消息，晚上同事聚餐，你自己随便吃点。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他的朋友圈，
最新动态是半小时前发的合照——他一身得体的休闲装，身边的朋友男男女女也衣着得体，
举着酒杯笑得灿烂。配文老朋友聚餐，开心！妈妈！小欢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我慌忙把手机塞进包里，金属拉链勾住了我的长发，扯得生疼。镜子里的女人突然笑出了声，
来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砸在洗手台上。我，困在柴米油盐的牢笼里，而他，
在另一片天空，潇洒恣意。4 破碎的梦凌晨五点半的厨房飘着焦糊味，
昏昏沉沉的我盯着煮烂的粥发愣。小儿子的哭声穿透空气，丈夫摔门而去的声音，
震得墙上的结婚照微微晃动。我把煮糊的粥倒进垃圾桶，
听见女儿在卧室迷迷糊糊地喊妈妈，擦干眼泪，下意识扬起笑脸，走进房间，
小夜灯微弱的光，照着她熟睡的天使般的小脸。突然觉得，就算远离家乡，
至少还有这个温热的小生命，是我在这冰冷世界里的光。凌晨2点的闹钟响了，
我伸手摸向小乐的额头，掌心灼人的温度让我瞬间清醒。昏暗的灯光中，
孩子急促的呼吸声像漏风的风箱‘呼哧呼哧’格外刺耳。退烧药刚喂进去，一阵剧烈咳嗽，
带着药味的呕吐物顺着我的衣服领口往下淌。我手忙脚乱的抽纸巾擦拭，
指甲不小心戳到他的嘴角，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瞬间冲破雨夜，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
隔壁传来邻居愤怒的砸墙声，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天天大晚上哭！
谁受得了我想哭，想吼，我也委屈，孩子不舒服哭一声怎么了，没在你家哭！爱睡不睡，
关我屁事！可我摸一把眼睛，呆滞着拨通陈浩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好长时间，
他接了，大半夜的，什么事？小乐发烧咳嗽了----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像是被砂纸磨过。你能不能-----打1000块钱来，没等我说完，
暴躁的训斥传来，生病了还不赶紧去医院，打电话给我有什么用?我能回去？简直有病！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比窗外的雷声更震耳欲聋，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全家福，
突然觉得真可笑啊。我手忙脚乱的翻出小欢之前攒的压岁钱，有好几千，
收拾好毛巾、水杯、药物、纸巾------给她穿好衣服，用背带背在身后，又捞起小乐。
转身冲进嘀嘀打车。我哽咽地感谢愿意接单的司机大叔，更何况他看我背着俩孩子实在困难，
帮我拎过包，打着伞把我送到了医院大厅。急诊室的白炽灯惨白得瘆人，
护士扎针时小乐哭得浑身发紫，我死死按住他抽搐的小腿，眼泪砸在孩子汗湿的头发上。
家属冷静点，别影响我们操作！护士的呵斥让我猛地清醒，慌忙道歉，抽纸擦眼泪，
揩鼻涕。天蒙蒙亮时，小乐终于退烧睡着了，我坐在塑料凳上，胳膊因为抱孩子时间太长，
只能僵硬的弯曲着，昏沉沉的脑袋，一点一点抽痛，手机屏幕亮起，我慌忙按住，调成静音，
生怕孩子们被吵醒。是婆婆发来的语音，孩子怎么样啦，你说这都病几回了，
你会不会带孩子啊？小乐怎么动不动就是发烧，咳嗽，要不然就拉肚子！
转账1000媛媛，阿昊工作忙，经常熬夜，脾气有些大，昨晚是他不对，
今天一大早告诉我他又没控制住脾气对你发火了，你别怪他啊孩子还小，你要多费心！
我盯着对话框，看吧，又是这样。多想任性一回呀，不做这体贴的好儿媳了。孩子还小，
再忍忍吧！5 决裂时刻结婚十三年，我一手带大的女儿林欢，在我不让她刷那些小视频，
不让她总吃油炸和糖果时，总是一脸不耐烦地指责我，你总管着我，烦死了，要是没有你，
我肯定能过得很开心！每天只会惹爸爸生气！我费尽心思，
才把身子骨养壮实的儿子林乐，也总是在看到我时满脸鄙夷，你看看别人的妈妈，
再看看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妈！别假惺惺对我好了，每次都是这样，
过后又开始骂我，我告诉你，我和姐姐都不需要你！我的丈夫林昊，也是满眼嫌恶，
你看看你自己，天天邋里邋遢的，一点用都没有，也就我将就你了。我突然想笑，
也真的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一滴泪无声落下。我要离婚。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在荒芜的空间，我深深地看了一眼12岁亭亭玉立的女儿，
轻勾唇角，欢欢，你眼睛不好，少玩会儿手机，也少吃点油炸和糖果。林欢头也不抬，
眼睛盯在手机上，行了，行了，别唠叨了！你烦不烦！
我脸带无奈地看向贴着林昊的9岁的儿子，乐乐，妈妈对你发脾气是妈妈不对，
以后也不管着你了，你身体不好，妈妈把注意事项写好给爸爸。林乐把脸撇向一边，显然，
他不打算理我。林昊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脸上有些许得意，离了也好，这么多年，
我早就受够你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当年的影子？整天在厨房洗衣房打转，
跟个黄脸婆似的。你啊，做妻子，做母亲都那么失败！这些年，
真不知道整天供你吃穿有什么用？我把自己的落寞、绝望、伤心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
转身，却是一步比一步轻松，轻舒一口气，仿若卸下了千金重的枷锁。孩子虽然是无辜的，
可此时的我，并不想原谅！6 的阴影林乐5岁那年，我从闺蜜那里，知道了一个词，
‘PUA‘。那年，秦燕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她发信息问我，最近怎么了？
傍晚厨房的抽油烟机发出刺耳的嗡鸣，我机械的翻动着锅里的菜，油烟熏得我眼睛生疼。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冷笑，我浑身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昊回来了。这么多年了，
连个菜都炒不好，你还能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皮包重重砸在餐桌上，
震得碗碟叮当作响。我握着锅铲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强忍着泪水，
把炒好的菜端上餐桌。两个孩子怯生生地看着爸爸，不敢出声，妈妈做的菜很好吃。
女儿欢欢小声说，却换来林昊的一记冷眼。就知道护着你妈，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蓬头垢面，跟个黄脸婆似的。林昊的话像一把利刃，直直刺进我的心脏。
欢欢委屈地低下头，乐乐也默默放下了勺子。晚上，我躲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布满血丝，眼角的细纹不知何时悄悄爬上脸庞。我盯着屏幕，
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能怎么说呢？说我后悔放弃大好前程，
说我每天都在被丈夫贬低，说我想离婚却被婆婆和孩子困住了？还没等我恢复，
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林昊皱着眉，在里面磨磨蹭蹭干什么？
孩子明天上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慌忙吧手机塞进口袋，好了，都准备好了。
躺在床上，林昊背对着我玩手机，以前就跟你说过，少跟你那些同学聊天，
总会挑拨离间。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冷漠，
我耳边回荡着他这些年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轻轻起身，走到客厅。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坐在沙发上，
从抽屉里翻出藏在最底层的结婚证，曾经以为这是幸福的象征，如今却成了束缚我的枷锁。
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就来了。媛媛啊，都是阿昊不好，脾气急了些。她拉着我的手，
语重心长地说，你多担待一些，为了孩子，也不能离婚啊。我张了张嘴，
却看到两个孩子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我。乐乐小声说，妈妈，我不想你们离婚。
欢欢更是直接哭了出来，扑在我怀里。我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我何尝不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这样充满压抑和伤害的家，真的是他们需要的吗？这天，
我回秦燕信息，没事，挺好的啊，燕子。后来，她跟单位请了几天假，
7 闺蜜的救赎她来的那天，天气不是特别好，有些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我像往常一样，
送了俩孩子去上学，回家左右睡不着，就打扫家里卫生。房门被扣响时，
我正蜷缩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树影斑驳。猫眼外，秦燕歪着脑袋，
马尾辫松散地垂在驼色大衣肩头，行李箱轮子在楼道里拖出的声响还未散尽。
我攥着门把手的手指突然发抖，开门啊，妮子！，她的声音裹着哈气穿透门板，
带着我熟悉的嚣张，大巴飞机转地铁坐了六七个小时，你总得管顿热乎的。我喉咙发紧，
机械地转动锁扣，冷风卷着她身上北方的雪粒气息涌进来，落在我潮湿的睫毛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