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听听我的忏悔,让他们为我的种种堕落而叹息

华山之巅，风挺大，吹得我头发有点乱。

我拨了拨糊在脸上的发丝，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这就是所谓的武林大会，十几年才开一次，跟赶集似的。

中间坐着个最有派头的，是武林盟主岳重山。长得人五人六，白胡子一大把，眼神跟刀子一样，好像谁都欠他钱。

他旁边，坐着青城派的掌门司马泰，点苍派的宿老李婆婆，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掌门、帮主。个个一脸正气，满脸都写着“我是来替天行道”的。

我找了个视野最好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山下买的酱肘子。

真香。

我啃了一口，下面的讨论声更大了。

“妖女！还敢吃东西！”

“不知廉耻！”

我没理他们。一群没吃饭的人，中气都不足，骂人跟蚊子叫一样。

岳重山终于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全场都安静了。挺有威势，可惜是个傻子。

“卫折枝！”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洪亮，带着内力，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掏了掏耳朵，又啃了一口肘子，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干嘛？”

岳重山的脸抽了一下。他可能没想到我这么不给面子。他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卫折枝，你可知罪？”他提高了音量。

我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他：“你指的是哪一件？是说我杀了青城派那个想扒我衣服的弟子，还是说我偷了点苍派那本除了垫桌脚一无是处的秘籍？”

我这话一说，青城掌门司马泰的脸当场就绿了。李婆婆的拐杖在地上使劲敲了敲。

岳重山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你还敢狡辩！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铁证？”我乐了，“哪个山？是你家后山吗？证据呢？拿出来我看看。别跟我说人证就是司马泰的嘴，物证就是李婆婆的想象力。那我可不认。”

“放肆！”司马泰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妖女，我弟子一身正气，岂会做那等龌龊之事！你分明是觊觎我派武学，痛下杀手！”

“哦，”我点点头，“你弟子一身正气，然后大半夜摸进我住的客栈房间，这叫夜访有德之人？他脱裤子的速度比兔子还快，这是想跟我切磋腿法？”

底下的人群一阵骚动。有些人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司马泰气得浑身发抖：“一派胡言！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把最后一口肘子吃完，擦了擦手，“你那宝贝徒弟的尸体，裤子是不是只提了一半？仵作没告诉你吗？”

司马泰的脸从绿变红，又从红变紫，跟开了染坊似的。

岳重山看场面有点控制不住，又出来和稀泥了。他沉声道：“够了！不论前因如何，你杀人是事实！偷盗也是事实！你小小年纪，心肠歹毒，手段狠辣，实乃我武林一大祸害！今日我等齐聚华山，便是要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看着他，笑了：“什么机会？”

“你自断经脉，废去全身武功，在此地面壁十年，我等或可饶你一命。”岳重山一字一句地说，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赐。

周围的掌门们纷纷点头。

“岳盟主仁慈！”

“妖女，还不快快谢恩！”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屑。

“说完了？”我问。

岳重山捋着胡子，一副“我吃定你了”的表情：“说完了。卫折枝，动手吧。莫要逼我们亲自动手，到时你连面壁的机会都没有。”

“哦，说完了啊。”我走到场子中央，环顾四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或者假惺惺的悲悯。

“开会开了半天，你们不渴吗？”我问。

他们都愣住了。

“来之前，我让山下的店家给各位都备了上好的女儿红。算是我请的。”我指了指他们桌上的酒壶，“大家一路辛苦，润润喉咙再审我也不迟。”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人早就喝了，有些人正端着杯子。岳重山也端起酒杯，闻了闻，似乎没发现问题。

“妖女，休要耍花样！”司马泰还在嘴硬。

“我能耍什么花样？这酒，华山脚下‘一家春’酒馆的，你们可以派人去问。我就是在里面加了点佐料。”我笑眯眯地说。

岳重山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啪”地一声把酒杯摔在地上：“毒妇！你在酒里下毒！”

“哎，盟主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叫毒，这叫‘听话水’。”我慢悠悠地解释，“喝了呢，死不了人。就是三个时辰之内，浑身内力提不起来，手脚发软，头晕眼花。大概就是……你们现在这个感觉。”

话音刚落，就听见“扑通”、“扑通”几声。

好几个掌门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司马泰指着我的手开始抖，不是气的，是控制不住了。李婆婆的拐杖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岳重山内力深厚，还在硬撑，但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他瞪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

全场，上千号人，东倒西歪，像被割倒的麦子。

我从背后解下我的刀。那是一把很重的长刀，刀鞘是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我把它往肩膀上一扛。

“好了，现在，轮到我说了。”

我走到岳重山面前，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脸。

“老东西，刚才你说，要我自断经脉？”

他想说话，但牙关都在打颤。

我笑了笑，扛着刀，环视全场那些惊恐又无力的脸。

“还有谁？对这个提议有意见的，或者没意见的，都可以站出来，跟我聊聊。”

整个华山之巅，除了风声，就只剩下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