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命由天不由爹，这卦我不认血月当空，乌鸦成群盘旋于身裹着猩红胎衣，
像两团刚从血池里捞出的祭品。长女啼哭清亮，次女却静得诡异，双眼睁开，黑得不见底，
直勾勾盯着房梁上的铜铃——那铃无风自动，响了三下。“双生子！双生子啊！
”老族长跌坐在地，手中龟甲“咔”地裂成五瓣，裂纹如蛛网，中心一点墨黑，
似有血滴渗出。“凶兆！大凶之兆！”占星师扑跪向前，额头撞地，“彗星袭月，阴阳逆位，
双胎降世，必有一劫，二皆为祸！”欧家主欧临渊面如寒铁，目光扫过襁褓中的两个女儿。
他亲自卜卦，龟甲显象：长女命格金玉满堂，十八岁有血光之灾，可避；次女……卦象空白，
如墨泼纸，竟无一丝痕迹。“此女，非人之兆。”他冷冷道，“弃之。”当夜，
次女被裹在破麻布中，丢进城外乱葬岗。风雪交加，尸骨遍野，野狗争食，婴孩却未哭一声，
只睁着眼，看天。她看见，天裂了一道缝。二十年后。乱葬岗边缘，一座破庙歪斜立着，
墙皮剥落，香炉锈蚀。庙中供奉的不是佛也不是神，而是一面铜镜，镜面斑驳，映不出人影，
只浮动着幽蓝雾气。庙前，一女子跪坐焚香，青丝散落肩头，眉心一点朱砂痣，如血凝成。
她指尖轻点香灰，在地上画出一道符咒，口中低诵：“召魂引路，三更不归，
魂兮归来——”话音未落，风起。百鬼哭嚎，枯枝摇曳，坟头纸钱无火自燃，化作灰蝶纷飞。
一道青影从地底钻出，跪在她面前，形如老妪，头颅歪斜，脖颈断口处还挂着半截绳索。
“小姐……我来了。”鬼魂颤声。女子抬眸，眸光清冷如霜：“你死于何因？
”“被……被欧家大少……活埋……因我撞见他……与外室通奸……”女子冷笑，指尖一划，
符纸燃起幽蓝火焰，投入香炉。鬼魂嘶叫一声，化作青烟被吸入铜镜。她缓缓起身，
披上黑袍，袖中滑出一枚龟甲碎片——正是当年欧家卜卦所裂的那一片。她名欧书语。
欧家弃女，通灵之体，天生能召百鬼，窥天机。而今，她回来了。城中，欧府张灯结彩，
为长女欧书瑶庆生十八岁寿辰。宾客如云，皆是世家权贵。欧临渊端坐主位，满面春风，
仿佛从未有过次女之事。“今日吉时，为小女卜一避劫之卦。”他朗声道。卜师焚香起卦，
龟甲翻滚，落地显象——“大凶！血光临门，亲眷相残，恐有至亲死于非命！”满堂哗然。
欧临渊脸色骤变，猛地看向长女：“莫非……是她？”话音未落，
门外传来通报：“涂山氏族长，驾到。”众人屏息。一道雪白身影踏月而来，
玄狐大氅随风猎猎，银发如瀑，眉心一点赤焰纹，眸光流转间，似有火光跃动。他步履从容，
每走一步，地面便凝出霜花，连空气都冷了三分。涂山霁。四大狐族之首，掌阴阳契令，
执掌万灵轮回之钥，传说他一怒为红颜，屠尽一城妖邪。他来，只为一人。“欧书语，可在？
”他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满堂寂静。欧临渊强笑：“涂山族长说笑了，
欧家只有书言一女，何来书语？”涂山霁目光扫过厅内，忽然停在角落一名扫地丫鬟身上。
那丫鬟抬头，与他对视。刹那间，天地失声。涂山霁瞳孔微缩，袖中手指猛地攥紧。
——她眉心那点朱砂，竟与他梦中所见分毫不差。二十年前，他梦到一名女子立于乱葬岗，
手持铜镜，召百鬼，破天机。她回头，对他笑：“你迟到了。”此后，他夜夜梦她，
梦她死于火海，梦她被钉于祭坛，梦她血染长裙，梦她……被他亲手封印。他不信命，
却信梦。于是他寻了二十年。今日，终于寻到。“她在哪儿？”他声音低沉，却如惊雷炸响。
欧临渊冷汗涔涔：“真无此人！族长莫要听信谣言！”涂山霁不再多言，抬手一挥，
袖中飞出一道赤符，直扑厅柱。符纸贴上，
柱身瞬间浮现一道隐秘符纹——竟是镇魂阵的残迹。“欧家祠堂，藏了不该藏的东西。
”他冷冷道，“带我去。”欧临渊脸色惨白，欲阻拦，却被两名狐卫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祠堂内，阴气森森。涂山霁推开主龛，赫然发现背后有一暗格，内藏一具小型棺椁，
通体黑玉，刻满封印符文。棺上压着三枚龟甲，正是当年卜卦所用之物。他伸手欲开棺。
“不可！”欧临渊嘶吼，“那是禁忌之物！开启必遭天谴！”涂山霁冷笑：“天谴？
我便是天罚。”棺盖掀开。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一面铜镜——与欧书语庙中所供，一模一样。
镜面忽泛波光，浮现一行血字：“她若归来，天机将崩。”涂山霁凝视良久，
忽然低笑：“原来如此。”他转身，
望向门外风雪中那道孤影——欧书语不知何时已立于祠堂外，黑袍猎猎，
手中握着那枚龟甲碎片。她看着他，淡淡道：“你终于来了。”他看着她，
眼中竟有痛色：“你早知道？”“知道什么？”她反问，“知道你会来抓我？
还是知道……我本不该活？”他未答。风雪骤急，铜镜突然嗡鸣，镜面炸裂一道细纹。
一道苍老声音从镜中传出：“天机已动，逆命者，当诛。”话音未落，天空骤然撕裂，
一道金光自九霄劈下，直击欧书语头顶！涂山霁暴起，扑身将她撞开。金光落地，炸出深坑，
坑中焦土成阵，竟是上古诛仙印！“天罚已至。”欧书语冷笑，“他们怕了。
”涂山霁将她护在身后，抬手结印，赤焰成幕，挡下第二道天雷。“怕的不是你。
”他低声道，“是你的命格。”“我的命格？”她嗤笑，“连卦都卜不出，算什么命格？
”“因为你……本不该存在于这世间。”他转身看她，眸光深邃，“你是‘逆命者’，
天生破局之人。你的存在，就是对天道的挑衅。”她怔住。风雪中，铜镜碎片缓缓浮起，
在她掌心拼合成完整镜面。镜中倒影，不再是她。而是一名身披帝袍的女子，立于九重天阙，
脚下尸山血海，万灵俯首。她手持一卷天书，撕碎，掷于风中。字迹飘散——“天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欧书语猛然睁眼，镜面恢复如常。她抬头，看向涂山霁：“所以，你来，
是为了杀我？”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抚上她眉心朱砂。“我来，是为了带你走。
”他声音低哑，“不管你是不是逆命者，不管你是不是灾星——”“我认你。”话音未落，
远处钟声轰鸣，九响连击。涂山氏急报传来：“族长！北境妖门大开，万妖出世，
皆朝欧城而来！为首者，持逆命幡，旗上书——‘迎后归位’！”涂山霁眼神骤冷。
欧书语却笑了，笑得凄艳如血。“现在，你还认吗？”她抬手，铜镜高举，
百鬼自乱葬岗奔涌而来，环绕成阵。风雪中，她声音清晰如刃：“我不是灾星。
”“我是——破局之人。”涂山霁凝视她良久，忽然抽出腰间赤狐令，斩断自己一缕银发，
投入铜镜。“从今日起，涂山氏与你同命。”他道，“天要你死，我便弑天。”她看着他，
眼底终有微光闪动。就在此时，欧书言突然冲入祠堂，满脸泪痕，手中握着一卷泛黄家书。
“姐姐！不对……书语才是嫡长！我是被调包的！”她嘶喊，“娘临死前告诉我，
当年稳婆受赂，将我们二人调换！你才是真命天女！我才是那个……不该活的人！
”欧书语身形微晃。涂山霁却已上前，一把夺过家书，指尖一搓——纸灰飞散。“假的。
”他冷冷道，“字迹新墨未干，印章也非欧家旧印。有人，想乱局。”欧书言瘫倒在地，
眼神涣散：“可……可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她话未说完，脖颈忽然喷血。
一支白骨箭，贯穿她咽喉。箭尾刻字：“乱言者，死。”风雪中，一道黑影立于屋脊，
手持骨弓，面具覆面，身后万妖低吼，如潮水般涌来。欧书语抬头，与那黑影对视。
她忽然笑了。“父亲，您终于肯见我了？”黑影未答，只缓缓拉开弓弦。第三支箭，
直指涂山霁心口。涂山霁将欧书语往身后一推，赤焰化盾。箭射在盾上，瞬间腐蚀，
化作黑雾。“欧临渊。”涂山霁冷声道，“你勾结妖族，逆乱人伦，还敢以父之名行凶？
”黑影低笑，声音沙哑：“父？她早已不是我女。她是灾星，是天弃之人。我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