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站在讲台上,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我深吸一口气,
怀着对《项脊轩志》的满心解读期待,伸手翻开教案。就在这瞬间,一个泛黄的信封,
像一片被秋风卷落的枯叶,从教案中悄然滑落,悠悠地飘落在讲台上。微风轻轻拂过教室,
信封上 “永远爱你的陆” 几个字,在风中轻轻颤动,那钢笔字迹晕开的弧度,
竟像极了十六岁那年图书馆窗台上,温柔洒下的月光。“陈老师?
”前排一位女生带着疑惑的声音,将我从往昔的回忆中猛地拉回现实。我这才如梦初醒,
仔细一瞧,顿时懊恼不已,原来自己又拿错了教案,手中这本是隔壁班数学老师陆明的。
我的心瞬间慌乱起来,匆忙间将信封重新塞回教案,然后强装镇定,
凭借着脑海中早已熟悉的记忆,硬着头皮努力完成这堂课的讲解。可这整个下午,
我的思绪却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无法收回。陆明的身影就像被定格的画面,
反复在走廊尽头浮现。他总是把白衬衫掖得那样工整,每一处衣角都服服帖帖,
如同他对待数学公式般严谨;批改作业时,食指会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眼镜框,那专注的模样,
与记忆中那个总在《飞鸟集》里小心翼翼夹枫叶的少年,逐渐重叠、交融,
让我怎么也挥之不去。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我暗自松了口气,决定趁没人注意,
偷偷把教案还回去。当我轻手轻脚走进办公室时,发现陆明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专注地批改着作业。“陆老师,你的教案……”我微微有些紧张,声音不自觉放轻,
走上前去说道。他闻声抬起头,眼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微光,我不经意间,
竟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自己那有些局促的倒影在晃动。陆明嘴角微微上扬,
带着一丝笑意,推了推眼镜,露出沾着粉笔灰的指尖,
说道:“陈老师拿错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上次把我的三角函数公式当成《鹊桥仙》批注,
这次又……”话说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他迅速接过我手中的教案,迫不及待地翻找起来。
当看到那个泛黄的信封还安然无恙地躺在教案里时,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停止了言语,
整个人似乎也放松了下来。而我站在一旁,看着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心中满是疑惑,
同时又隐隐有种预感,这个信封似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
2周三下午去医院探望生病的学生时,我攥着果篮拐过走廊时,忽然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
循声望去,陆明正半跪在 307 病房门口,白衬衫沾着粥渍,
掌心被碎瓷片划出细长的血痕。"阿陆,你怎么把碗摔了?"病床上的老太太突然坐起身,
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抓挠,"是不是怪我又记错了?
你父亲当年写信说要教我骑自行车......""妈,我在呢。
"陆明按住母亲挥舞的手臂,声音轻得像片随时会碎的玻璃。"陈老师?"他发现我时,
慌忙用完好的左手把碎瓷片往身后踢,
"您怎么......""来看望高二5班的小林。"我举起果篮,
目光却没有离开老太太!"进来坐吧。"陆明扯下领带包扎伤口,喉结在布料间滚动,
"这位是......"虽然我猜测是陆明的母亲,但也不敢确定。
"你是阿陆的新娘子小雨吧!"老太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上次你说要带红围巾来见我,
怎么穿得这么素?"我僵在原地,看着陆明的耳尖渐渐涨红。他想掰开母亲的手,
却被老太太攥得更紧:"阿陆你看,新娘子的手多软,
比当年你爸写信时的毛笔尖还软......""妈,这是陈老师。"陆明突然提高音量,
像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较劲,"教语文的陈老师,不是......""语文老师好啊!
"老太太突然松开我,从枕头底下掏出个铁皮盒,"当年你爸给我写情书,
总把 ' 爱' 字写成繁体字,说这样笔画多,能藏住更多心意......""伯母,
需要吃点水果吗?"我举起果篮,试图转移话题。老太太忽然安静下来,
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阿陆最爱吃草莓,
他说那是春天的味道......"陆明没有说什么,反而走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有我在的缘故吧!"陈老师,"老太太忽然抓住我的手,
把冰凉的戒指塞进我掌心,"替我保管好,等阿陆学会骑自行车,
就......"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绵长的叹息。暮色漫进病房时,陆明回来了。
他洗净了手,换了件白衬衫,却忘了系第二颗纽扣。"抱歉," 他别过脸去,
"我妈她......""我知道。"我看着他领口露出的锁骨,
突然想起初中时匿名信里的句子:"你说月光像盐,会腌渍所有未说出口的心事。
"3陆明的母亲出院了,不知为何,我特别想去看望看望她。那个周末,
我带着果篮敲响陆家的门。陆明打开门时,头发乱糟糟的,像被台风扫过的麦田。
"陈老师……."看到我,他的语气有些激动,有些怀疑,"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伯母。"我举起手中的果篮。他慌忙用拖鞋盖住满地散落的药盒,
后颈还沾着片银杏叶。我盯着他乱蓬蓬的头发,
突然想起初中时总在图书馆帮我整理书堆的少年,原来他至今都不会好好梳头,
更关键的是他居然忘记了我。"伯母在厨房吗?"我举起果篮,
里面躺着特意买的山楂糕—— 上次在医院看见陆母抓着护士的手要山楂糕,
说是知青时的零嘴。陆明突然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八音盒。"阿陆!
" 厨房里传来瓷器相碰的脆响,"别让客人站在门口,把你爸的茶饼拿出来!
"我跟着陆明穿过客厅,看见墙上挂着陆父的遗像,相框边缘别着朵褪色的红绒花。
陆母系着印着牡丹的蓝布围裙,正在案板上揉面团。她转身时,
我看见她手腕内侧有块月牙形的疤痕—— 和陆明的位置一模一样。"陈老师来啦?
"她笑着擦手,指甲缝里嵌着面粉,"阿陆总说你在办公室拿错他的教案,
其实我早知道......"陆明猛地咳嗽起来,打断了自家母亲的唠叨。
我注意到茶几上摊开的《现代汉语词典》,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信纸,
正是那封放在教案里面的信。"伯母的病......" 我斟酌着开口。
"医生说我现在是 ' 轻度认知障碍 ',比之前糊涂虫状态强多啦!
"陆母从抽屉里掏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降压药、银杏叶片,
还有张便利贴:"每天三次,每次两片,阿陆会提醒我。"陆明低头去揉面团的样子,
像极了当年在图书馆假装做题,实则偷看我写读书笔记的模样。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
你是否还记得我?"陈老师尝尝我妈包的荠菜饺子?"他突然抬头,
"她今天没把洗衣粉当糖放。"我们围坐在圆桌前,陆母忽然盯着我的围巾发怔。
"这红围巾......" 她颤抖着伸手,
"当年你爸用它包着情书送给我......"陆明的筷子 "当啷" 掉在地上,
我却看见陆母另一只手悄悄在桌下掐了自己一下。"瞧我这记性!"她笑着打圆场,
"陈老师别介意,我有时候还是有点糊涂。"她往我碗里夹了个饺子,"多吃点,
荠菜是我和阿陆在公园挖的,比超市买的香......"夕阳穿过纱窗,
在陆母银白的发丝上镀了层金边。"伯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握住陆母布满老年斑的手,"您教我包荠菜饺子,我教您写 ' 爱' 字的繁体字,
好不好?"陆母眼睛突然亮起来,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油灯。暮色渐浓时,
陆母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陈老师拿着,这是我给未来儿媳妇准备的......""妈!
" 陆明的声音带着无奈。我打开布包,里面是枚红围巾扣,还有张泛黄的书签,
上面写着:"等你学会骑自行车,我就嫁给你。"“去去去,我和我儿媳妇说会话!你走开!
”陆母推走了陆明,再我耳边偷偷说道:“我知道我家陆明喜欢你,我还知道你是雨丫头,
那个傻子没认出你是不是?别看我老糊涂了,我在医院就认出你了。”难怪,
难怪那次在医院,她称呼我为新娘子小雨。4午后的图书馆静谧而温暖,
我正沉浸在泰戈尔《飞鸟集》的诗意世界里,微风从敞开的窗户轻柔地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