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永安二十三年的雪下得格外早。傅云峥站在太和殿的大殿之下,
玄色朝服上落了层薄薄的白霜。他刚从前线回来,甲胄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尽,
就被皇帝一道圣旨召进了宫。“镇北将军傅云峥,护国有功,朕心甚慰。
”龙椅上的皇帝声音洪亮,“朕决意将昭阳公主许配于你,择日完婚,你可愿意?
”傅云峥猛地抬头。昭阳公主赵华筝,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嫡女,
也是整个大胤朝无人不知的美人。他曾在三年前的上元灯节远远见过一面,那惊鸿一瞥,
至今仍烙印在他心底。彼时她乘坐在凤辇上,隔着层描金绣凤的纱帘,
只能隐约看见个模糊的身影。可就是那惊鸿一瞥,那裙摆扫过地面时扬起的金线流光,
那隔着风传过来的、带着娇嗔的笑声,就足以让他这个在尸山血海里滚过的糙汉,
心跳漏了半拍。“臣……遵旨。”傅云峥的声音有些发紧。
他听见身后朝臣们倒吸冷气的声音。谁都知道,昭阳公主骄纵任性,去年曾因太傅讲课严厉,
就把砚台砸在了对方脸上;前年更是因为御花园的牡丹开得不如预期,
就下令把花匠杖责三十。这样的金枝玉叶,嫁给谁不是祸事?可傅云峥不在乎。
他满脑子都是三年前那惊鸿一瞥,想象着纱帘后的那张脸该是何等绝色。
只要能日日看见那样的美貌,别说被砸砚台,就是被砍两刀,他大约也是愿意的。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傅云峥回府后,立刻让人翻出了所有关于昭阳公主的画像。
可那些宫廷画师笔下的美人,要么失之柔媚,要么少了神韵,
没有一幅能画出传闻中万分之一的惊艳。“将军,公主殿下性情乖戾,
您真要……”副将忧心忡忡。傅云峥挥挥手,指尖抚过画像上那抹朱红的唇:“无妨。
”他见过边关的风沙,见过尸横遍野的战场,见过最丑陋的人性。
如今有机会日日对着一张绝世容颜,这点“性情乖戾”,算得了什么?他甚至开始期待。
期待她发怒时微微泛红的眼角,期待她娇嗔时嘟起的嘴唇,期待她穿着华贵宫装向他走来时,
裙摆扫过地面的声响。傅云峥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可这疯病,他甘之如饴。2大婚那日,
十里红妆从皇宫一直铺到镇北将军府。傅云峥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的花,
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傻笑。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议论着这场看似门当户对,
实则暗藏隐患的婚事。“听说了吗?昭阳公主昨晚还在哭闹,说死也不嫁个武夫。
”“傅将军也是倒霉,战功赫赫,却要娶这么个搅家精。”“嘘……小心被公主听见,
有你好果子吃!”傅云峥充耳不闻。他只想着,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能亲眼见到他的新娘了。
拜堂时,他小心翼翼地掀起红盖头。那一刻,周遭的喧闹仿佛都静止了。烛火摇曳,
映在赵华筝的脸上。她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一双凤眸微微上挑,
眼尾带着点天然的绯红,像是喝醉了酒。鼻梁高挺,唇瓣饱满,涂着正红色的胭脂,
明明是极具攻击性的颜色,却被她演绎出一种天真的艳。她就那样坐在那里,没看他,
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地用指尖捻着衣角,可那副模样,
却比傅云峥见过的所有风景加起来都要动人。“果然……名不虚传。”傅云峥喃喃自语,
喉结滚动。赵华筝这才抬眼看他,眼神里满是鄙夷:“看够了?傅将军真是好兴致,
对着本公主这张脸,就能看傻了?”她的声音也像她的人一样,带着点娇纵的脆,
明明是刻薄的话,听在傅云峥耳里,却像是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公主貌美,臣……失态了。
”傅云峥连忙低头。“哼。”赵华筝冷哼一声,站起身,“别以为娶了本公主,
就能攀龙附凤。告诉你,本公主心里,可没你这个驸马。”她说着,径直走向内室,
留下傅云峥一个人在原地。喜娘和丫鬟们都吓坏了,生怕这位刚打赢胜仗的将军发怒。
可傅云峥只是望着赵华筝离去的背影,看着她裙摆上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
看着她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嘴角忍不住又向上扬了扬。“无妨。”他对众人说,
“公主累了,让她歇歇。”他独自坐在桌边,喝着闷酒,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果然和传闻中一样骄纵,可也和他想象中一样美丽。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上三分。
这样的美人,就该有这样的脾气。傅云峥想。若是她温顺得像只小猫,
反倒失了这份惊心动魄的美。深夜,傅云峥有些醉了,脚步虚浮地走进内室。
赵华筝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看见他进来,立刻皱眉:“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傅云峥没动,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烛光下,她卸了钗环的样子少了几分凌厉,
多了几分柔和,却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公主,”他走过去,声音带着酒气,
“臣……臣会对你好的。”赵华筝猛地转身,手里的金簪直指他的胸口:“放肆!傅云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公主说这种话?”金簪的尖端离他的心脏只有寸许,
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傅云峥却不躲不闪,只是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公主息怒。”他轻声说,“是臣失言了。
”赵华筝被他这副样子弄得一愣。她本以为他会发怒,
会像那些被她呵斥过的侍卫一样面露凶光,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
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温柔。这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手一抖,
金簪掉在了地上。“滚出去!”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傅云峥弯腰捡起金簪,放在梳妆台上,
然后转身,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门外,寒风呼啸。傅云峥靠在廊柱上,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金簪尖端的凉意。可他一点也不生气。
他满脑子都是赵华筝刚才的样子。愤怒时微微泛红的脸颊,紧抿的红唇,
还有那瞬间失措的眼神……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奈何……奈何公主实在美丽。
”傅云峥低声感叹,带着满足的笑意,在廊下守了一夜。3婚后的日子,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鸡飞狗跳。赵华筝从不给傅云峥好脸色看。他想陪她用早膳,
她就让人把他的碗筷扔出去;他想给她送些边关带来的奇珍异宝,
她看都不看就丢给丫鬟;他在书房处理军务晚了些,她就直接锁上房门,
让他在外面冻了一夜。最过分的一次,是傅云峥打了胜仗回来,
皇帝赏赐了他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他满心欢喜地牵去给赵华筝看,想让她也高兴高兴。
谁知赵华筝只是瞥了一眼,就嫌恶地说:“这马毛色不纯,看着就俗气,赶紧牵走,
别污了本公主的眼。”傅云峥的副将气得脸色铁青,在一旁忍不住嘟囔:“公主殿下,
这可是汗血宝马……”“闭嘴!”赵华筝厉声呵斥,“一个卑贱的武夫,也配插嘴?
”傅云峥连忙拉住副将,对着赵华筝拱手:“公主说的是,是臣考虑不周了。
臣这就把马牵走。”他真的就那样牵着那匹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默默地离开了。回房后,
副将忍不住爆发了:“将军!您这是何必?她根本就是把您的真心踩在脚下!您是镇北将军,
是国之柱石,凭什么受这种气?”傅云峥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
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她是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性子是骄纵了些。
”“那也不能这么对您啊!”“无妨。”傅云峥放下佩剑,走到窗边,
看着赵华筝的院落方向,“她长得好看。”副将:“……”他实在无法理解将军的脑回路。
难道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可傅云峥是真的这么想的。
赵华筝摔碎他最珍爱的砚台时,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
觉得比那砚台好看多了;赵华筝在宴会上当众数落他没读过书时,他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
觉得比那些酸腐文人的诗词有趣多了;赵华筝把他送的玉佩扔到地上,用脚碾过时,
他看着她穿着绣鞋的小脚,心里想的是这双鞋真配她。他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被赵华筝的美貌迷得晕头转向,所有的原则和底线,都在那张绝世容颜面前,溃不成军。
他开始变着法子讨她欢心。知道她喜欢新奇玩意儿,
他就命人从西域带回各色宝石和香料;知道她喜欢美食,
他就请了御膳房的大厨来府里专门为她做菜;知道她喜欢热闹,
他就斥巨资在府里建了座戏台,天天请名角来唱戏。可赵华筝依旧不领情。
宝石被她随手赏了下人,美食被她挑三拣四地剩下大半,戏台她只去了一次,
就嫌吵再也不去了。“傅云峥,你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本公主?”她坐在贵妃榻上,
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指甲,“告诉你,没用。本公主想要什么没有?
用得着你这个武夫来献殷勤?”傅云峥站在一旁,
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轻声说:“臣只是想让公主开心。”“开心?
”赵华筝嗤笑一声,“看到你这张脸,本公主就开心不起来。”这话够刻薄了。
傅云峥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其实长得并不差,常年征战让他身姿挺拔,眉眼锐利,
自有一股阳刚之气,军中不知有多少姑娘偷偷爱慕他。可在赵华筝眼里,
他大概就是个粗鄙的武夫吧。傅云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当他看到赵华筝抬起头,
阳光照在她脸上,那绝美的容颜让他瞬间又把所有的委屈都抛到了脑后。“是臣唐突了。
”他低声说。赵华筝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反而有些烦躁。她原本以为,
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会有几分血性,会反驳她,甚至会发怒。可他没有,
他永远都是这副温顺的样子,眼神里的痴迷毫不掩饰。这让她觉得很无趣,
又有些莫名的不自在。“行了,你走吧。”她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傅云峥默默退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出息,像个被美貌冲昏头脑的傻子。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每次看到赵华筝的脸,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奈何公主实在美丽,让他甘愿俯首称臣,
任她差遣,任她打骂。4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宫廷里就出了变故。皇帝病重,
几位皇子开始明争暗斗,朝堂之上暗流汹涌。赵华筝作为嫡公主,虽然无心朝政,
却也被卷入了这场纷争。有位皇子想拉拢傅云峥,被他拒绝后,竟把主意打到了赵华筝身上。
他买通了公主府的一个丫鬟,想在赵华筝的汤药里下毒,嫁祸给其他皇子,
同时也能离间傅云峥和赵华筝的关系。那天,傅云峥正好从外面回来,
远远看见那个丫鬟端着汤药走向赵华筝的院子,神色慌张。他心里一动,立刻跟了上去。
“公主,该喝药了。”丫鬟低着头,将汤药递了过去。赵华筝正坐在窗边看书,
头也没抬:“放下吧。”“公主,这药得趁热喝才有效。”丫鬟坚持着,手微微颤抖。
傅云峥看在眼里,心头一紧,快步走了过去:“等等!”丫鬟吓了一跳,
手里的药碗差点掉在地上。赵华筝皱眉:“傅云峥?你嚷嚷什么?”傅云峥没理她,
径直走到丫鬟面前,看着那碗汤药,沉声问:“这药是谁煎的?
”“是……是奴婢按照方子煎的。”丫鬟结结巴巴地说。傅云峥拿起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
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这里面加了什么?”丫鬟脸色惨白,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饶命!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赵华筝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放下书站起身:“怎么回事?”傅云峥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