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突然，就像三年前那个夜晚。陈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看向手机屏幕。
站点里挤满了躲雨的骑手，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雨衣橡胶的味道。
墙上的LED屏不断滚动着红色警告：超时订单：17单。"老陈，还接单吗？
这鬼天气。"站长叼着烟，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勇没回答，
目光黏在手机上新跳出的通知上：加急跑腿单佣金x5。
他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点了接单。太穷了，他需要每一分钱。
订单详情展开的瞬间，陈勇的呼吸停滞了。
5kg3. 红色加厚垃圾袋大号备注栏显示对方反复修改的痕迹：最初是"尽快！
"，后来变成"放门口，不要敲门，不要打电话"。陈勇的手指开始发抖。三年前，
词向他和前妻解释女儿的死因——过量安眠药、一氧化碳中毒、防止血液渗漏的加厚塑料袋。
"您有新订单提醒。"平台的AI女声从手机里传出，"请注意，
接单后20分钟内取消将扣款58元。"他机械地点击确认，
目光落在送货地址上：锦绣公寓904室。
这个地址像一记闷棍击中他的太阳穴——那是女儿生前最后租住的公寓。
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冰凉刺骨。陈勇摘下头盔，
内衬上贴着的"准时率100%"便签已经泛黄。他掏出钱包，
女儿小学毕业时的合影在透明夹层里微笑。照片右下角印着日期：2012年6月15日。
如果她还活着，今年该研究生毕业了。"喂！老陈！"站长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
"发什么呆？单子要超时了！"陈勇戴上头盔冲进雨幕。电动车的灯光在暴雨中像一把钝刀，
勉强劈开黑暗。他先去了最近的24小时药店，推门时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欢迎光临。
"柜台后的年轻女孩头也不抬，胸前的"实习"牌子歪歪斜斜。"我要十盒艾司唑仑。
"陈勇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女孩终于抬起头，警惕地打量他："处方呢？"陈勇早有准备。
他调出手机里存着的伪造电子病历，那是去年腰伤时工友帮他弄的。女孩仔细核对时，
药柜的玻璃反射出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在门外徘徊。"这药不能一次买这么多。
"女孩推回手机，"最多两盒。
"陈勇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百元钞票压在柜台上："我老婆失眠严重，
外面雨这么大..."女孩犹豫了一下，转身去拿药。就在她弯腰的瞬间，
陈勇迅速从货架上顺了两盒褪黑素塞进口袋。玻璃上的倒影显示，
那个鸭舌帽男人正在接电话。结账时，柜台上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
陈勇突然问道："最近很多人买这个药吗？""啊？"女孩愣了一下，"安眠药？
没有啊...等等，前天有个女的也来买，
说是写小说需要体验..."她突然意识到说漏嘴，急忙闭嘴装袋。雨更大了。
陈勇站在超市入口处，盯着购物清单上的"无烟炭"三个字。
超市广播正在播放寻人启事："...身穿红色连衣裙，身高约1米2，
如有发现请...""要买炭？"理货员是个满脸倦容的中年女人，"烧烤区在那边。
""无烟炭，5公斤装。"女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今晚真邪门，你是第三个来买炭的。
"她指向角落的货架，"就剩两箱了。"陈勇搬起一箱炭放进购物车，
突然注意到货架上摆着的红色胶带。那种特殊的暗红色让他胃部抽搐——法医报告里提到，
女儿手腕上有被红色胶带捆绑的痕迹，但最终认定为"自杀前的自我束缚"。
购物车里的炭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他掏出手机第三次拨打客户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就在他要挂断时，听筒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您好，
我是跑腿骑手，请问——""你女儿..."一个沙哑的女声打断他，"也喜欢多管闲事吗？
"电话戛然而止。陈勇站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凝固。雨水从外套下摆滴落，
在脚边积成一滩。他颤抖着打开手机相册，
翻到女儿最后一张自拍——背景就是锦绣公寓的电梯间，日期是她死亡前一天。
超市收银台前，他鬼使神差地多拿了一卷红色胶带。
当陈勇拎着药品和木炭站在锦绣公寓楼下时，整栋大楼像被暴雨浇透的墓碑。电梯停运，
他沿着安全通道爬上九楼，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把楼梯间照得惨白。904室门前，
陈勇放下塑料袋，犹豫着是否该直接离开。
平台规则第17条明确规定："不得干涉客户私人事务"。
但那个电话...还有红色胶带...他弯腰查看门缝，一丝微弱的灯光漏出来。
门锁上有新鲜的划痕，像是被撬过。陈勇的心跳加速，他轻轻敲门："您的外卖。
"没有回应。但门内传来物体倒地的闷响。陈勇后退两步，猛地踹向门锁。第三下时，
老化的门框终于发出撕裂声。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炭火味，客厅中央的铁盆里，
木炭已经烧得通红。"别过来！"卧室里传来女人的尖叫。陈勇冲进去，
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正用水果刀抵着自己脖子。她的左手持刀，
右手却反常地护着身后的衣柜。笔记本电脑亮着，
屏幕上是一份文档：《如何完美绑架》的写作大纲。"林小姐？我是跑腿骑手。
"陈勇慢慢靠近，"我把药放在客厅了。""滚出去！"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
刀尖在苍白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红痕，"你们都一样...都想..."陈勇的目光扫过房间。
书架上摆着几本署名"林夏"的悬疑小说，墙上的照片显示她去年获得某个文学奖项。
但真正让他呼吸停滞的是地板上那些脚印——炭灰中清晰的儿童尺码鞋印，
与他女儿生前穿的36码完全一致。"你认识陈小雨吗？"他突然问道。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就在这时，衣柜里传出微弱的敲击声。
林夏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她扑向陈勇，水果刀划过他的手臂。鲜血滴在地板上，
陈勇忍痛抓住她的手腕，两人一起撞向衣柜。柜门弹开的瞬间，
陈勇看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景象——十几个相同的红色加厚塑料袋整齐堆叠，
最上面那个沾着可疑的暗色污渍。"警察马上就到。"林夏突然停止挣扎，诡异地笑起来，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一个前科犯，还是知名作家？
注意到她的右手虎口处有个蛇形纹身——和女儿日记里描述的"戴蛇戒指的女人"一模一样。
派出所调解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陈勇眼前投下晃动的光晕。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3:17，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手臂上的刀伤已经凝固成一道暗红色的痂。"再说一遍，你为什么要闯入林女士家中？
"年轻警官敲着记录本。陈勇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调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走进来，香水味瞬间盖过了房间里的汗酸味。
"我是林夏女士的代理律师。"男人将名片拍在桌上，"我的当事人是知名作家，
正在进行新书创作体验。这位外卖员的行为已经构成非法侵入住宅罪。
"墙上的电视突然自动开启，跳转到林夏的微博直播画面。屏幕里的她穿着病号服，
脸色苍白却依然美丽，正在接受某家媒体采访。
"我只是在体验抑郁症患者的状态..."林夏抹着眼泪，"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误会。
"陈勇猛地站起来："她衣柜里那些红色塑料袋——""什么塑料袋？"律师打断他，
从公文包抽出一叠照片，"警方搜查结果在这里，除了创作需要的道具，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照片上，904室的衣柜空空如也。陈勇的指尖发冷——他明明看到那些袋子，
最上面那个还沾着血迹。电视里，林夏的粉丝已经开始人肉搜索。
弹幕不断跳出：查到这个外卖员有前科！
三年前他女儿自杀肯定有猫腻变态跟踪狂吧警官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
表情变得微妙："陈先生，系统显示你确实有案底？2018年故意伤害罪？
""那是工地讨薪！"陈勇声音嘶哑，"开发商拖欠两年工资，
我女儿就是因为没钱治病才..."律师冷笑一声，在平板电脑上调出一份文件："巧了，
当年欠薪的恒建地产老板，正好是林女士的表叔。陈先生，
你真的只是'偶然'接到这单外卖吗？"调解室的玻璃窗映出陈勇扭曲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