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芯片里的铁锈味2018年深冬的拘留所，老孙把LED灯珠按在铁门上。
电流从指尖窜进灯珠，微弱的蓝光在铁锈剥落的地方亮起来，像块嵌在牢笼上的碎玻璃。
这是他被关押的第1095天，正好三年。三年前从美国带回的西装衬里，
被他拆得只剩根线头，就为了藏这半粒指甲盖大的硅基芯片。“9527，熄灯。
”走廊的灯灭了，黑暗里只剩那点蓝光。老孙想起2003年回国那天，
行李箱的密码锁是他亲手焊的，用的就是同型号的LED灯珠——那时灯珠亮起来，
映着海关人员敬佩的脸，说“欢迎科学家回家”。现在这蓝光里，能看见他磨出老茧的指纹。
拘留所的肥皂洗不掉硅基的痕迹，就像那些被篡改的财报数据，洗不掉账本上的油墨味。
他对着蓝光哈气，水雾在灯珠上凝成小水珠，折射出对面墙上的标语：“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凌晨三点，灯珠突然闪了闪。老孙知道，是电压不稳——就像中微光的股价，
在他被抓那天跌停，此后再没回过神。他把灯珠贴在眼皮上，透过那点光看黑暗，
仿佛看见儿子在实验室里焊电路，妻子在整理他的专利证书，还有北海路的路灯，
在雨夜里齐刷刷亮起来的样子。铁门外传来换岗的脚步声。
老孙迅速把灯珠塞进牙龈和脸颊之间，尝到股铁锈混着硅基的味。
这味道会伴随他剩下的182天，直到2019年7月的那个清晨，
阳光像LED灯一样炸开，照亮他手里那纸迟来的无罪判决书。而此刻，黑暗里的那点蓝光，
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秘密约定——光不会说谎，就像电流永远朝着电阻小的方向跑，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总会顺着真相的轨迹，找到突围的裂缝。
第一章：编号9527的LED拘留所的灯泡炸了第三次时，老孙数到了第1277粒墙皮。
铁门上的小窗透进点微光，照在他磨出毛边的袖口——那里别着半截LED灯珠，
是从被没收的西装衬里拆出来的。这玩意儿在手里攥了三年半，棱角磨得发亮，
像块会发光的骨头。“9527，提审。”铁门哗啦打开，冷风灌进单薄的囚服。
老孙把灯珠塞进嘴里，牙齿咬着那点冰凉的硅基，舌尖尝到金属生锈的味。
走廊尽头的审讯室亮着惨白的灯，桌上摊着的“认罪书”上，他的签名被划得像道血痕。
“孙博士，”穿警服的人推过来份文件，“承认虚开发票，今天就能见儿子。
”老孙盯着对方胸前的警号，突然笑了。三年前也是这张脸，
举着张财务部的录音笔说：“中微光的账，你敢说没问题？”那时他刚从美国回来，
行李箱里还装着给儿子买的LED积木，转眼就成了“偷税漏税的嫌犯”。灯泡又开始闪烁，
光影在墙上晃成片。老孙想起2004年的潍坊，北海路的路灯第一次亮起来那晚，
他抱着刚会走路的儿子站在路边，看那些自己研发的LED灯把马路照得像条银河。
“爸爸造的星星，”他当时说，“以后会照亮整个中国。”“签字吧。
”警服不耐烦地敲桌子。老孙把灯珠从嘴里拿出来，借着灯光照自己的眼睛。
瞳孔里映着那点微弱的光，像极了拘留所外永远看不见的星星。“我造的灯，”他突然说，
“能亮十年。你们的谎言，撑不过三年。”第二章：电路板上的血档案室的霉味钻进鼻孔时，
张律师的手指在卷宗上顿了顿。第73次上诉材料里，夹着张泛黄的电路板照片。
老孙用红笔圈出个焊点，旁边写着行小字：“2013年Q3财报，此处数据被篡改。
”墨迹晕开的边缘，能看出写的时候手在抖——那是他在拘留所里，
用牙膏皮磨成的“笔”写的。“这是关键。”张律师把照片拍在桌上，
对面的检察官却在转笔。“中微光的外资账户流水，我们申请了11次调取，
你们都以‘涉密’为由拒了。”检察官突然笑了：“孙夕庆当年拿美国绿卡时，
怎么不说涉密？”这话像根针，扎得张律师太阳穴突突跳。她想起第一次见老孙家属时，
那个戴眼镜的女人从铁皮柜里翻出堆奖状，最上面是“国家科技进步奖”证书，
烫金的字被泪水泡得发皱。“他在美国实验室待了七年，”女人说，
“回来时带了整整三个箱子的技术资料，海关问他要不要申报，
他说‘都是中国该有的东西’。”档案室的窗玻璃破了个洞，风卷着雨丝打在文件上。
张律师翻开另份卷宗，里面是份股东名单，有个名字被圈了又圈——李建国，
中微光的早期投资人，2014年突然抛售所有股份，转身成了“税务举报者”。
“李建国的账户，”张律师抽出张银行流水，“2015年1月，有笔500万的转账，
收款方是潍坊某会计师事务所。”检察官的笔停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响，
像有人在用指甲刮。张律师突然想起老孙在会见时说的话：“LED的核心是芯片，
人心的核心是贪婪。”那时他手腕上的拘留所手环还没摘，磨得皮肤发红，
却非要给她画电路图，说要证明“电流不会说谎”。雨停时，张律师在卷宗最后发现张纸条。
是老孙用口红写的，大概是哪个女家属偷偷带进去的：“儿子问星星为什么不亮了，
我说在充电。”第三章：股东们的刀李建国的红木办公桌后，藏着把高尔夫球杆。
第114次上诉开庭那天，他用这杆子砸了办公室的LED灯。
碎片溅在墙上的《中微光上市计划书》上，把“2016年纳斯达克上市”那行字划得粉碎。
“废物！”他对着电话吼，“连个坐牢的都搞不定？”听筒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是他安插在拘留所的“线人”。“孙夕庆在里面教狱友修电路，”对方说，
“有个老电工帮他画了份财务流程图，说能证明资金流向……”球杆哐当砸在地上。
李建国盯着墙上的合照，那是2008年拍的，他和老孙搂着肩膀站在中微光厂房前，
两人手里都举着片LED晶圆。那时老孙说：“老李，等公司上市，
给你换辆带LED车灯的宾利。”他当时笑得多开心，
根本没看出这书呆子眼里藏着的“不为钱”的倔劲。门被推开，
会计师缩着脖子进来：“李总，税务稽查的又来了，说要查2014年的账……”“烧了！
”李建国抓起桌上的打火机，“把所有和孙夕庆有关的账都烧了！”火苗舔舐纸张的味道，
让他想起2015年那个冬天。他就是在这间办公室，
给财务部主任塞了个信封：“就说孙夕庆让你们虚开增值税发票，
事成后给你百分之三的股份。”主任当时手抖得像筛糠，他拍着对方的肩膀说：“放心，
司法系统那帮人，就认‘证词’。”窗外的LED广告牌闪着红光，
映得李建国的脸像块猪肝。他突然想起老孙被抓那天，自己去他家“慰问”，
看见书桌上摆着个半成品的LED台灯，底座刻着行字：“给儿子的礼物，用爸爸做的芯片。
”第四章：无罪释放的LED2019年7月12日的阳光，刺得老孙睁不开眼。
走出拘留所大门时，他下意识摸口袋，想找那半截LED灯珠——早被没收了。
张律师递过来副墨镜，镜片上贴着层膜，看出去的世界泛着淡淡的蓝，
像极了中微光生产的护眼灯。“儿子在车里。”张律师的声音有点抖。黑色轿车的后座，
有个穿校服的少年正低头玩手机。听见动静，少年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老孙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小宇……”少年突然扑过来，
抱住他的腰哭。老孙摸着儿子后背，摸到校服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
是个DIY的LED胸牌，上面用二极管拼着“爸爸”两个字，线歪歪扭扭的，
显然是刚学焊接。“同学说你是坏人，”儿子哽咽着说，“我就做了这个，
告诉他们我爸爸是造灯的。”车窗外，潍坊的街景一闪而过。北海路的LED路灯还亮着，
只是灯杆上多了层锈。老孙想起当年安装最后一盏灯时，他特意让工人留了个检修口，
说“十年后我来换芯片”。现在才过去五年，他却错过了整整1277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