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碗边沿的豁口，硌着我的下嘴唇。
半碗浑水，几根杂草漂着。
我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火烧火燎。这水脏，可总比渴死强。
刚凑近，一股刺鼻的腥臊味直冲脑门。
不是水塘里的土腥味。
是尿骚味。
手一抖，碗差点砸在脚背上。脏水泼了一地，只剩碗底一点混着泥的湿印子。
“死丫头！作死啊！”旁边一个干瘦的老妇人猛地推了我一把，力气大得惊人，我踉跄着差点摔倒。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那点水渍，满是贪婪，“不喝给我！糟践东西！”
她劈手就来夺我的破碗。
我下意识地攥紧碗沿。豁口更深地硌进手心，钝痛让我一个激灵。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
无数碎片涌进来。
徐静秋。我的名字。
不是这个蓬头垢面、穿着破麻布、快要渴死在逃荒路上的小丫头。
是另一个徐静秋。住在有干净自来水、外卖随叫随到、超市里堆满食物的世界。
一场车祸。
然后，就在这里了。
这个叫大荒年的鬼地方。旱了三年，蝗虫过境，颗粒无收。村子里能跑的早就跑了，剩下我们这些跑不动的、没路子的，像被扔下的破包袱，在官道边等死。
“撒手！”老妇人的指甲抠进我手腕，生疼。
我猛地抽回手，护住那个脏兮兮的破碗，唯一的家当。身体残留的本能让我脱口而出，声音嘶哑难听：“刘婶……水……水没了。”
刘婶啐了一口，浑浊的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呸！丧门星！活该渴死你！跟你那短命的爹娘一样！”她骂骂咧咧地转身，扑向旁边另一个蜷缩着、眼神空洞的半大孩子手里的破瓦罐。
我靠着身后一棵枯死大半、树皮都被扒光的老槐树滑坐下来。
太阳毒辣辣地悬在头顶，晒得头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馊和绝望混合的味道。官道两旁，稀稀拉拉躺着、坐着几十号人，大多是老人和孩子，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像一具具蒙着皮的骷髅。
饿。渴。
胃里火烧火燎，前胸贴后背的感觉无比清晰。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
这就是我的新世界。
地狱开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