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光
作者: 卡皮巴拉0
其它小说连载
陈砚林深是《训光》中的主要人在这个故事中“卡皮巴拉0”充分发挥想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而且故事精彩有创以下是内容概括:新作品出欢迎大家前往番茄小说阅读我的作希望大家能够喜你们的关注是我写作的动我会努力讲好每个故事!
2025-08-11 12:31:47
预科班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像一纸冰冷的判决书,贴在教室前方那块刺眼的白板上。
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我的位置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坠在最底部那个孤零零的格子里。
林深。
后面跟着一个猩红的数字:621名倒数第一。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油墨、尘埃和无形压力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从普通班第一,火箭般蹿升上来的那点微光,在这预科班残酷的聚光灯下,瞬间被碾得粉碎。
周围是刻意压低的议论,嗡嗡作响,每一个音节都像细小的针,扎在紧绷的神经末梢。
那些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后颈,带着探究、怜悯,或者更糟的——理所当然的轻视。
我死死盯着桌面,木质纹理在眼前扭曲、模糊。
指尖掐进掌心,试图用那一点尖锐的疼,压住鼻腔深处汹涌的酸涩。
不能哭。
在这里,眼泪比621名更廉价。
晚自习的铃声尖利地撕开傍晚的寂静。
我没动。
胃里空荡荡的,却感觉不到一丝饿意,只有沉重的铅块坠着。
教室里的人声、桌椅挪动的声音、脚步声,潮水般退去,食堂的饭菜香气从走廊缝隙里飘进来,带着一种遥远的热闹。
世界喧嚣着,而我被遗弃在这片孤岛上,动弹不得。
窗外,暮春的湿气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模糊的水雾。
远处写字楼的霓虹灯牌,红红绿绿地亮起来,光芒透过水汽,在桌角投下一小块扭曲晃动的光斑,像窥伺的眼睛。
我盯着那点微弱的光,脑子里一片混沌的空白。
预科班的节奏快得让人窒息,老师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定理,都像裹挟着风暴的箭矢,而我,连举盾的力气都找不到。
曾经在普通班鹤立鸡群的那点自信,此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只剩下一个念头,固执地盘旋:我不属于这里。
这念头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越收越紧,勒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
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带着催促的意味响起。
脚步声重新涌回,带着饭后的喧闹和热气。
我依旧僵在座位上,面前的数学练习册摊开着,崭新的页面像一张无声嘲讽的大嘴。
首到讲台上传来那个熟悉、温和,此刻却让我心脏骤然揪紧的声音。
“林深。”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
我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扯了一下,身体僵硬地站起来,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每一步走向讲台的路,都漫长无比,脚底像是踩在棉花上。
白炽灯的光线从头顶泼下来,晃得人眼晕,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陈砚就坐在讲台后,手里捏着那张决定了我今晚命运的月考成绩单。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没有预想中的责备或失望,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是一种近乎纯粹的温和,像初春午后融化的溪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易就瓦解了我用整个下午筑起的、摇摇欲坠的防御。
他微微蹙着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的教室里:“这次怎么回事?”
语气平静得像在询问一道做错的题,而不是一个拉低了整个班级平均分的废物。
那温和的注视,仿佛在确认一个“一首优秀的孩子”突然的失手。
这错觉来得如此荒谬,又如此……令人心头发颤。
我一时间忘了呼吸,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茫然地、近乎贪婪地承接住那束目光,仿佛那是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短暂的沉默后,他指尖点了点成绩单上我的名字旁边,标注着原班级的那一栏——“高一(14)班”。
那是教学楼最深处,走廊尽头被阳光遗忘的角落。
“老师记得,”他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带着一种笃定的安抚,“你之前是在最里面那个班吧?”
我的指尖在身侧蜷缩得更紧。
最里面那个班。
普通班的代名词。
一个被默认贴上“落后”标签的地方。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你己经很优秀了。”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空气仿佛凝固了。
教室里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优秀?
对一个倒数第一?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强行塞入胸腔的、陌生而滚烫的东西猛烈碰撞,撞得我头晕目眩。
眼眶瞬间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潮,我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鞋尖。
他没有追问成绩,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是那种不疾不徐的温和:“方便说说,为什么要走读吗?”
来了。
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平静的视线里。
那双眼睛像深潭,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慌乱和无措。
走读的原因,那是我极力想要隐藏的弱点,是拖累我脚步的沉重枷锁。
我嘴唇哆嗦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老师,我…身体有问题。”
几乎是嗫嚅着说完,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
一个连健康都欠缺的累赘。
预想中的皱眉或者追问没有出现。
陈砚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温和的目光非但没有移开,反而带上了一种更为专注的、审视般的探究。
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讲台,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粉气息,混合着一点墨水的冷冽。
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像是要穿透皮囊,掂量里面的骨骼与灵魂。
“林深,”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压过一切嘈杂的穿透力,清晰地凿进我的耳膜,“你要相信自己。”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依旧锁着我,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你能爆发出多大的潜力,”他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的烙铁,烫在我的神经上,“不在于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于你自己。”
他清晰地吐出最后西个字。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教室里沙沙的写字声,窗外遥远的车鸣,甚至我自己粗重的呼吸,都消失了。
只剩下他温和却无比坚硬的宣告,在空白的脑海里一遍遍回响。
在于你自己。
他伸出手,不是责备,而是轻轻地、带着某种确认般的力量,拍了拍我的手臂。
那触碰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带着温热的体温,短暂却无比清晰。
“老师想看看,”他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目光里翻涌着一种近乎挑战的、灼热的光,“这个略有疾病的身体,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潜力。”
“略有疾病的身体”……他用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词。
没有避讳,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坦然的、甚至带着一丝兴味的陈述。
那目光里的温度,不再是温和的溪流,而是淬炼的火焰,带着一种要把什么东西点燃的炽热期待。
“还有,”他话锋一转,那份灼热稍稍敛去,又恢复成之前的温和,但里面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林深,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像羽毛轻轻拂过。
“你应该多笑笑。”
他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耐心,“多笑笑,很难吗?”
他顿了顿,像是在等我回答,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不难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个苍白、僵硬、缩成一团的倒影。
胸腔里,那片被冰封的荒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簇火焰的炙烤下,发出细微的、冰层碎裂的脆响。
一股陌生的、酸涩又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和鼻腔。
我下意识地牵动嘴角,试图回应他那句“多笑笑”。
肌肉僵硬得像生了锈,扯出的弧度大概比哭还难看。
“……嗯。”
喉咙里挤出一点破碎的、不成调的单音。
陈砚似乎满意了,他微微颔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我此刻无法解读的东西——鼓励、期待,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探究?
然后,他移开了视线,示意我可以回座位了。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过身,走下讲台。
脚步虚浮,但每一步踩在水泥地上,都仿佛有了点踏实的触感。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作响,震得耳膜发麻。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受,冰与火在体内猛烈交战。
陈砚的话语,像滚烫的熔岩,一遍遍冲刷着冻僵的神经末梢——“在于你自己”、“爆发出多大的潜力”、“多笑笑”………每一个词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可同时,一种更深沉、更隐秘的惶恐,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熔岩升腾的热气,悄然滋生。
他看我的眼神……那里面除了师长的鼓励,是否还藏着别的、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那审视般的目光,那拍在我手臂上的、带着确认意味的触碰……都让我在获得力量的同时,感到一阵细微的颤栗。
回到座位,重重坐下。
桌面上,那张只写了个名字、一片空白的数学练习册,此刻不再是令人绝望的嘲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夜晚潮湿闷热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窗外霓虹灯牌的微光气息。
那股气息里,似乎也混杂着讲台上残留的、干净的皂粉味和冷冽的墨香。
我伸出手,指尖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地、近乎凶狠地,拧开了那支快要用完的廉价水笔的笔帽。
塑料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自习课里格外清晰。
笔尖悬在惨白的纸面上方,停顿了几秒。
然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道,狠狠地落了下去。
黑色的墨迹洇开,像一颗沉默燃烧的黑色火星。
从今天起,我要烧掉那个叫“倒数第一”的自己。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划破沉滞的空气。
人群像开闸的洪水,喧哗着涌向教室门口。
我故意磨蹭着收拾书包,把几本厚厚的习题册塞进去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
眼角的余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投向讲台。
陈砚果然还没走。
他正俯身和一个课代表模样的女生低声交代着什么,侧脸在头顶惨白灯光的映照下,线条显得格外清晰利落。
白衬衫的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中间,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和一块式样简洁的银色腕表。
他的手指修长,关节分明,此刻正点着摊开的教师日志,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滑动。
姿态从容,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静力量。
我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
赶紧低下头,胡乱地把最后几本书塞进书包,拉链拉得哗啦作响。
就在这时,那个温和平静的声音穿透了教室后排尚未散尽的嘈杂,清晰地抵达耳边:“林深,留一下。”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喙的平静。
我拉书包拉链的手猛地顿住,指尖冰凉。
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
办公室里一对一的“关照”,大概是每个垫底学生的必经之路。
刚刚在讲台上被点燃的那点火星,瞬间被一盆冷水浇得滋啦作响,只留下呛人的白烟和冰冷的内核。
预科班班主任的办公室,那地方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人脚底发凉。
我僵硬地站起身,书包带子滑下肩膀,又手忙脚乱地扯住。
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动作慢的同学,投来的目光带着点好奇和了然。
我避开那些视线,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一步一步挪向讲台。
陈砚己经交代完事情,那位课代表抱着本子快步离开了。
他随手合上教师日志,拿起讲台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睛一瞬。
他没有立刻看我,只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才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跟我来。”
依旧是简洁的陈述。
他拿起日志和保温杯,转身走下讲台,脚步平稳地走向教室后门。
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
短短的几十米路,走得我后背发凉。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只有角落靠窗的位置还坐着一个埋头批改作业的女老师。
陈砚的座位在靠里一排,相对僻静。
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把保温杯放在桌角,教师日志推到一边,双手十指交叉,随意地搁在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看向局促地站在桌前的我。
“坐。”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空着的、堆了几摞作业本的椅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摞沉重的作业本挪开一点,勉强腾出半个屁股的位置坐下。
椅子腿吱呀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角落里的女老师似乎被惊动,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空气沉默了几秒,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下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陈砚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等待。
办公室里弥漫着纸张、墨水和陈旧木制家具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种无形的、属于师长的权威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身体……具体是什么问题?”
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语气很平淡,像在询问天气。
来了。
无法回避的核心问题。
我喉咙发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眼神飘向桌角那盆小小的、叶片肥厚的绿萝。
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不太好,有时会…没力气。”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隐秘的羞耻,“医生说……需要休息好。”
所以走读。
所以跟不上预科班地狱般的节奏。
所以考了倒数第一。
我没说出口,但潜台词像烙印一样刻在空气里。
他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
等我说完,他才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锐利,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开我试图隐藏的怯懦。
“身体不好,所以,”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就更要证明给它看。”
我猛地抬眼,撞上他的视线。
那眼神不再是教室里的温和溪流,也不是刚才的平静审视,而是变成了一种淬炼过的、近乎锋利的金属光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证明给谁看?”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我心坎上,“给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看?”
他微微摇头,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
“不。”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证明给你自己看。”
“证明这个身体里,”他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头,“到底藏着多大的能量。”
“证明你林深,”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却又冷硬如铁,“到底是不是个孬种。”
“孬种”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狠狠砸进我混乱的心湖,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一股混杂着屈辱和被强行点燃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
我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阵翻涌的眩晕。
证明给自己看。
不是给那些目光,不是给冰冷的分数,是给这个困在病弱躯壳里的、连自己都开始唾弃的灵魂看。
陈砚靠回椅背,那瞬间迸发的锐利锋芒悄然收敛。
他拿起保温杯,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氤氲的热气再次模糊了他的镜片。
“晚自习后,如果作业提前做完,”他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句“孬种”只是我的幻听,“可以来找我。
办公室,或者图书馆旁边那个小阅览室。”
他放下杯子,手指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语文,或者其他你吃力的地方。”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温和的底色里,沉淀着深不可测的幽暗,以及一种……近乎掌控的笃定。
“老师陪你,”他缓缓地说,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砸进死寂的空气里,“把属于你的潜力,一点一点,挖出来。”
陪你挖出来。
不是“帮你”,是“陪你”。
那温和的表象之下,是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决心。
像猎人,盯住了他的猎物。
办公室顶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清晰的阴影。
他无名指上,一点铂金素戒的微光,在灯下无声地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