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卡“滴”响的瞬间，我抬脚就踹。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床上纠缠的两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沈屿，我那交往三年、下个月就要订婚的男朋友，
猛地从那个长发女人身上弹起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晚晚？！
你…你怎么……”他慌得舌头打结，手忙脚乱地用被子裹住自己，
也试图盖住身边那个把脸死死埋进枕头里的女人。我站在原地，没动。
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砸在地上。手心里攥着的那张薄薄的房卡，边缘硌得生疼，
像块烧红的烙铁。这张卡，是苏禾塞给我的。一个小时前，她冲进我的出租屋，
眼睛亮得吓人，带着一种混合着愤怒和亢奋的颤抖，把卡拍在我手里。“晚晚！抓他现行！
就在丽景酒店1608！我亲眼看见沈屿搂着个女的进去了！渣男！我陪你一起去撕了他！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为我打抱不平的绝对正义感。现在，我就站在这“现行”面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香水和某种暧昧气息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床单是皱的。
散落在地上的口红是艳俗的玫红色，不是我用的任何一个色号。沈屿还在试图解释：“晚晚，
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喝多了，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糊涂到需要开房？”那个一直埋着脸的女人，
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发出压抑的呜咽。“你闭嘴！”沈屿冲她低吼了一声，又转向我，
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哀求，“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就这一次！我保证！
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订婚。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我看着他因为慌乱而扭曲的、曾经让我觉得无比英俊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我以为的细水长流，我以为的安稳未来，原来底下爬满了蛆虫。
愤怒烧得我浑身发烫，但更深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和荒谬感。我甚至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没笑出来。“沈屿，”我打断他，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甚至有点飘，“我们完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惨白的脸，也不再理会床上那个还在嘤嘤哭泣的女人。我转身就走。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我走到电梯口，金属门映出我模糊的影子，
脸色白得像鬼。苏禾就在酒店大堂的咖啡角等着我。她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柠檬水，
手指焦躁地敲着桌面。一看到我出来，她立刻像弹簧一样跳起来，冲到我面前，
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怎么样晚晚？抓到没？是不是那对狗男女？你有没有狠狠甩他耳光？
撕烂那个贱人的脸？”她连珠炮似的问，眼睛因为激动而闪闪发光，脸颊泛着红晕。
她抓着我胳膊的手很用力，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热度。我看着她。
看着她写满“同仇敌忾”的脸。看着她眼底那簇为我“伸张正义”的火焰。
刚才在房间里那种冰冷的荒谬感，更重了。“抓到了。”我说，声音没什么起伏。“太好了！
”苏禾猛地一拍手，声音拔高，引得旁边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我就知道！
沈屿这个王八蛋！他配不上你！晚晚你别难过，为这种渣男掉一滴眼泪都不值得！走，
姐妹今晚请你喝酒，不醉不归！庆祝你脱离苦海，及时止损！”她挽住我的胳膊，
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拖走，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沈屿，安慰着我，
规划着我们“重获新生”的夜晚。我被她半拖着走出酒店旋转门。夜晚的风吹在脸上，
带着初夏的暖意，却让我打了个寒颤。“苏禾，”我停下脚步，把手从她的臂弯里抽出来。
她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晚晚？是不是还是很难受？想哭就哭出来，
在我面前不用忍着！”我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微微敞开的挎包口。
里面露出一个熟悉的、印着丽景酒店烫金logo的硬壳火柴盒。酒店房间的吧台上，
通常都会放一盒。就在一小时前，沈屿慌乱地从床上跳起来时，带倒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
里面就有几根用过的、同样logo的火柴梗。“你……”我盯着她的包，声音有点哑，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苏禾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
像一张完美的面具突然裂开了一条细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下意识地用手盖住了挎包口，随即扯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带着点嗔怪。“哎呀，烦死了！
还不是被沈屿那个混蛋气的！刚才等你的时候太烦躁了，就……就去买了包烟，瞎抽了两口，
呛死了！”她摆摆手，一脸嫌弃，“算了算了，不提这个，走，喝酒去！
”她再次伸手来拉我，热情得无懈可击。可那凝固的一瞬间，像根刺，扎进了我的眼底。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世界兵荒马乱。拉黑沈屿所有的联系方式。
把他留在出租屋的东西打包扔到楼下垃圾桶。像个游魂一样去上班，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被主管敲了两次桌子。拒绝了所有同事聚餐的邀请。苏禾成了我生活里唯一的光和热。
她几乎住在了我的出租屋。给我带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当早餐。下班准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不由分说拉我去吃火锅，点我最爱的毛肚和鸭血，辣得我眼泪鼻涕一起流，
好像这样就能冲刷掉心里的憋闷。晚上，我们挤在我那张不大的双人床上，关了灯，
只留一盏昏暗的小夜灯。她搂着我的肩膀，听我一遍遍地、语无伦次地控诉沈屿，
回忆那些我以为甜蜜、现在想起来却处处是漏洞的细节。“你知道吗，
他上个月还说要带我去看新楼盘，说结婚后要给我一个真正的家……哈，现在想想，
真是讽刺……”“他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演技那么好，把我当傻子耍！
”苏禾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声音温柔又坚定：“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渣男自有天收！
晚晚，你值得更好的！姐妹永远在你身边！”她的怀抱温暖，话语熨帖，像一层厚厚的毯子，
暂时裹住了我被现实冻僵的心。有时候，说着说着，我会突然陷入沉默，盯着天花板。
苏禾会立刻紧张起来，凑近我：“晚晚？怎么了？又想他了？”我摇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闷闷地说：“没有。就是觉得……幸好有你。”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感觉她拍着我背的手，似乎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傻瓜，”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们是最好的闺蜜啊。说好要分享彼此所有的喜怒哀乐，陪你度过低谷，不是应该的吗？
”“嗯。”我闭上眼，汲取着她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也许，是我想多了。
那个火柴盒，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她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依靠了。沈屿没有消失。
他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他开始在我公司楼下蹲守。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胡子拉碴，
手里还拎着我以前说过喜欢的某家甜品店的纸袋，试图用这种廉价的“深情”打动我。
“晚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就那一次！我真的是喝多了，被那个女人勾引的！
我心里只有你！”他堵在我面前，眼神哀切，声音哽咽。
周围的同事投来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我胃里一阵恶心。“滚开。”我冷冷地说，想绕过他。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晚晚！求你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看，
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提拉米苏……”“放开她！”一声怒喝炸响。
苏禾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了过来，狠狠一把推开沈屿。沈屿猝不及防，踉跄着退后几步，
手里的纸袋掉在地上，精致的蛋糕糊了一地。“沈屿！你要不要脸？！”苏禾挡在我身前，
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又尖又厉，充满了鄙夷和愤怒，“出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晚晚？
现在跑来装什么情圣？我告诉你，晚晚跟你彻底完了！再敢来骚扰她一次，
我报警告你性骚扰！让你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周围下班的同事纷纷驻足，目光聚焦在狼狈不堪的沈屿身上，窃窃私语。
沈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怨毒地瞪了苏禾一眼，又看向我，嘴唇翕动了几下，
最终在更多看热闹的目光和保安的注视下，狠狠一跺脚，转身灰溜溜地走了。“呸！垃圾！
”苏禾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转过身，脸上立刻换上心疼的表情，拉住我的手，“晚晚，
没事吧？吓到了没？这混蛋真是阴魂不散！别怕，有我在！”她的手心温热，微微汗湿，
还在因为刚才的激动而颤抖。我看着地上那摊狼藉的提拉米苏，
又看看苏禾那张为我“冲锋陷阵”的脸，心里的那点疑虑，
被汹涌的感激和依赖再次压了下去。“谢谢你，苏禾。”我反握住她的手，真心实意。
“谢什么！”她搂住我的肩膀，“走，姐请你吃大餐压惊！庆祝我们又一次打跑了渣男！
”日子在苏禾无微不至的陪伴和沈屿时不时的骚扰中，像一辆嘎吱作响的老破车，
缓慢而艰难地向前挪动。我努力让自己振作。爸妈打来电话，
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和沈屿的情况。他们是小城教师，一辈子本分，
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找个靠谱的人，安稳一生。我没敢告诉他们真相，只说性格不合，
分手了。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妈妈带着鼻音的叹息：“晚晚啊，
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的。爸妈帮不上你什么，但家永远是你的退路。”挂了电话，
我捂着脸，无声地哭了很久。苏禾默默递来纸巾，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一起，黑暗中，苏禾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晚晚，
跟你说个事儿。”“嗯？”“我爸妈……终于同意把那笔钱给我了！”她翻过身，面对着我，
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他们给我攒的嫁妆！五十万！
”我有些意外：“他们……不是一直说要等你结婚才给吗？”“哎呀，我跟他们磨了好久！
我说现在房价一天一个样，与其等着贬值，不如早点拿出来投资！”苏禾的声音雀跃起来，
“晚晚，我想好了！这笔钱，我们用来买房子吧！”“买房子？”我愣住了，“我们？
”“对啊！”苏禾凑得更近，热切地说，“你看，你现在租的这个破地方，又小又旧，
离你公司还远。沈屿那个王八蛋靠不住，咱们女人，自己手里有房才是硬道理！
安全感是自己给的！”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不会被任何人赶走的“家”，这个念头，在我被沈屿背叛后，
无数次在深夜里啃噬着我。“可是……五十万，在这个城市，
首付可能都不太够……”我犹豫着，现实的压力沉甸甸的。“不够怕什么！
”苏禾豪气地一挥手，“我们俩一起供啊！我出首付，我们一起还贷款！
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就当是我们姐妹共同的小窝，以后你有了新男朋友，要是敢欺负你，
就把他赶出去！怎么样？”她描绘的蓝图太诱人。一个只属于我和苏禾的避风港。
一个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的象征。“我……”我有些心动，但更多的是不安，
“这……这合适吗？那是你的嫁妆钱……”“什么嫁妆不嫁妆的！”苏禾打断我，
语气不容置疑，“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放银行里能生出几个钱？买成房子才是正经资产！
再说了，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的就是你的！晚晚，相信我，我们一起努力，
很快就能供完的！有了房子，你爸妈也能放心些，对吧？”最后那句话，戳中了我的软肋。
想到父母电话里的担忧和叹息，
想到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漂泊无依……一个属于自己的、稳固的“家”，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苏禾的信任和慷慨，更是像温暖的潮水，将我心里最后那点疑虑和不安彻底淹没。“好！
”我握紧了她的手，黑暗中，感觉眼眶发热，“我们一起买！一起还贷！一起……有个家！
”“这就对了！”苏禾高兴地抱了抱我，“明天！明天我们就去看房！我知道有个新开的盘，
位置户型都不错！早下手早安心！”她的热情感染了我。一种新的、充满希望的期待感，
开始冲淡失恋的阴霾。看房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苏禾目标明确，
直奔那个她“早就看好”的楼盘。售楼小姐热情洋溢，介绍的户型也确实不错，小三房，
南北通透，有个不算大的阳台。小区环境尚可，交通也算便利。站在样板间明亮的客厅里，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我仿佛能看到未来在这里生活的样子。和苏禾一起做饭，
一起窝在沙发里追剧，周末请朋友们来暖房……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安稳感涌上心头。
“就这个吧！89平的三房，总价350万。”苏禾拍板，显得雷厉风行，
“首付三成105万，我出五十万，剩下的五十五万首付……”她看向我，
眼神带着询问和期待，“晚晚，你爸妈那边……能支持一点吗？剩下的我们贷款，
月供大概一万二左右，我们两个人分摊，压力不算太大。”我的心猛地一跳。五十五万。
爸妈只是小城教师，一辈子省吃俭用，积蓄有限。为了我读书、工作，已经付出很多。
上次通话，妈妈还叹气说他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帮不上我什么大忙……一股强烈的愧疚涌上来。“我……我问问他们。”我声音发干，
不敢看苏禾明亮的眼睛。避开苏禾，我走到样板间的阳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手心全是汗。
电话接通，是妈妈温和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尽量用轻松的语气，
把想和苏禾合伙买房、需要一笔钱凑首付的事情说了。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让我心慌。“晚晚啊……”妈妈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深深的担忧，“买房是大事，
爸妈……当然想支持你。可是……五十多万……家里一时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
我们……我们最多能凑二十万给你，
这还得……把我和你爸留着养老的一点定期提前取出来……”二十万。距离五十五万，
还有巨大的缺口。“妈，对不起……我……”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为自己的无能，为父母的操劳。“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
”妈妈的声音哽咽了，“是爸妈没本事。那二十万，你爸明天就去银行办，给你转过去。
剩下的……你跟禾禾好好商量？或者……缓一缓？这么大的事，别太着急，千万看准了，
尤其是……跟朋友合伙，更要谨慎，账目一定要清清楚楚……”妈妈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满是放心不下。挂了电话，我靠在冰冷的玻璃栏杆上，心里沉甸甸的。二十万，杯水车薪。
“怎么样晚晚？”苏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关切地问。我抹了把脸，
把父母只能支持二十万的情况说了。苏禾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
但很快被更浓的“斗志”取代。“二十万也好啊！”她抓住我的手，
“这样首付就凑了七十万！还差三十五万……我们想办法贷点信用贷？
或者……找朋友周转一下？我认识几个做小贷的朋友，利息可能稍微高一点点，
但短期周转应该没问题！先把首付凑齐拿下房子再说！月供我们省吃俭用一点，
肯定能扛过去！”“高利贷？”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抗拒，“不行！那太危险了！”“哎呀，
不是你想的那种！”苏禾解释，“就是正规一点的民间借贷，有合同的！利息是比银行高些，
但等我们资金周转开了，或者房子升值了，很快就能还上的！晚晚，机不可失啊！
这户型这楼层，多抢手！今天不定，明天可能就被别人买走了！”售楼小姐也适时地走过来，
微笑着补充：“是啊林小姐，这套房确实有好几组客户在看的，尤其这个楼层和朝向，
性价比很高。今天交定金的话，还能享受我们开盘的98折优惠呢。”优惠的诱惑，
苏禾急切的催促，售楼小姐施加的压力，
还有内心深处对那个“家”的极度渴望……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猛烈地冲击着我本就脆弱的防线。“晚晚！别犹豫了！”苏禾用力捏着我的手，眼神灼灼，
“难道你不想早点有个自己的家吗？难道你还想在那个破出租屋里，
等着沈屿那种渣男再来恶心你吗？我们姐妹齐心，其利断金！这点困难算什么？
熬过开头这两年就好了！”“自己的家”。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击中了我。
想到出租屋隔壁情侣的争吵，想到房东随时可能涨租的通知，
想到沈屿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猛地窜了上来。“好！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贷！剩下的三十五万，我来想办法！
”苏禾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这就对了！晚晚！相信我，
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她兴奋地拉着我回到售楼处，催促着签认购书，交定金。
签字的笔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看着合同上自己和苏禾并排的名字，
以及那个巨大的、令人眩晕的数字，心里那点不安被强行压了下去。
像在湍急的河流中抓住了一根浮木，哪怕知道它可能并不牢靠，也只能死死抓住。
首付的缺口，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父母的二十万很快到账。剩下的三十五万，
如同苏禾所说，我硬着头皮，通过她介绍的那个“朋友”，借了一笔利息不菲的信用贷。
签下那份借款合同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和高昂的月息，我的手一直在抖。
“没事的晚晚，”苏禾在一旁给我打气，语气轻松，“熬过一年，等我们公积金取出来，
或者房子稍微涨点价，做个转贷，就能把这笔钱还上！眼光要放长远！
”她的话像一剂强心针。我闭上眼睛，签下了名字。仿佛签下的不是债务，
而是通往新生活的门票。接下来的日子，我变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白天在公司拼命工作，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失去这份赖以生存的收入。晚上回家，
常常还要加班到深夜。周末？不存在的。
不是在接各种线上兼职的活翻译、写文案、做设计，就是在研究各种省钱攻略。
咖啡戒了。奶茶戒了。外卖几乎不点。午餐是前一晚做好的便当。购物软件卸载了。新衣服？
想都别想。连以前偶尔和同事聚餐的AA制活动，也一律找借口推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眼下的黑眼圈浓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但心里憋着一股劲，
一种近乎自虐的、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挺过去的狠劲。苏禾呢？
她依然是我生活里最温暖的慰藉。至少，表面上是。她会在我累得趴在电脑前睡着时，
给我披上毯子。会在我因为压力太大偷偷掉眼泪时，抱着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在我啃着干巴巴的便当时，
“顺路”给我带一份她“吃不完”的、其实是我爱吃的糖醋排骨。只是，关于房子，
关于月供，关于那份沉重的债务，她的话渐渐变了味道。“晚晚，这个月房贷我转你卡上了，
你记得按时还啊。” 她总是这样说，然后把属于她那一半的月供转给我。
至于首付时我额外借贷的那三十五万产生的利息和本金分摊？她从未主动提起。起初，
我体谅她“出了大头首付”，不好意思开口。自己默默咬牙承担着双份的压力。
但每个月看到银行卡里那触目惊心的扣款数字，看到催收短信那笔信用贷的，
巨大的经济压力让我喘不过气。终于，在一次收到催款短信后，我鼓起勇气，
小心翼翼地跟苏禾提了一下。“苏禾，那个……就是首付我借的那笔钱，
个月要还八千多的利息和本金……你看……我们之前说好一起分担……”苏禾正在涂指甲油，
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为难。“啊？利息要这么多啊？
”她皱起秀气的眉，叹了口气，“晚晚，你也知道，我爸妈虽然给了那五十万，
但那是他们压箱底的钱了，我手头现在也紧得很。而且，当初说好我出首付，我们一起还贷，
这额外的利息……你看，要不你再坚持一下？等我们手头宽裕点，或者等房子下来，
能租出去一间补贴一下，就好了！”她语气温柔，带着安抚，
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意味。我看着她涂得鲜亮精致的指甲，
再看看自己因为做兼职而有些粗糙的手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准备好的话，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哦……好……我知道了。”我低下头，声音干涩。“辛苦你了晚晚！
”苏禾立刻又换上心疼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最能干了！再坚持一下下，曙光就在前面！
”她的话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我肩上，却重若千斤。交房的日子终于到了。拿到钥匙，
走进真正属于自己的尽管是和别人共有房子，摸着光洁的墙壁，
看着空荡荡却充满希望的房间，心里那点积压的委屈和沉重，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苏禾比我更兴奋，像个孩子一样在各个房间里跑来跑去，规划着这里放沙发，
那里放她的梳妆台，阳台要种满花。“晚晚！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今晚我请客！吃顿好的！
”她开心地宣布。看着她明媚的笑脸，我也努力挤出笑容：“好。
”那顿饭选在一家颇有格调的西餐厅。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精致的餐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