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一中1栋教学楼下，人群由内而外地围起了一半的圆，圆心处拉着禁触的警戒线，从在校教师团团围住的缝隙中，隐约可见着深色血迹。
“天啊！
高二有人跳楼了。”
“我靠，是前面那里吗？”
“听说是被校园欺凌了……”“胡说什么？”
教导主任厉声呵斥着学生们：“回班上课去，别堆在这……”人群逐渐散去，有人嘀咕了一句：“有人跳楼了，会放假吗？”
听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同学的议论声，潘荟荟一阵迷茫：跳楼？
谁跳楼了？
“同学，请问一下……”潘荟荟伸手试图拉住身边的人，却在即将触碰到人的一瞬间，手指径首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怎么可能？
潘荟荟蹙眉看向自己的指尖，竟然发现自己是半透明的。
仿佛冥冥之中，潘荟荟转头看向警戒线内，视线与倒在血泊中的自己相对。
她想起来了，跳楼的人，是她自己。
……潘荟荟死了，死在16岁那年的盛夏。
一年前，潘荟荟在中心医院确诊患有抑郁症，三个月前，检测报告显示她的抑郁己经达到了重度。
母亲为了缓解症状，带她去各种景区散心，给她治病，请了不少医生，药吃了一种又一种，却依旧无济于事。
每个医生都说：“孩子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周而复始，成了一个死循环。”
同样的话听了太多次，像是不断地撕开伤口，母亲依旧会止不住地哭。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人……我没有……”深夜，潘荟荟被噩梦惊醒，脸上一片湿润，温温凉凉的，是眼泪。
枕头己经被浸湿太多次了，可以闻到淡淡的咸腥，潘荟荟蜷缩在床角啜泣着，手中死死攥着被子，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哐——”是椅子被推倒在地上的声音，很响，吓了床上的潘荟荟一跳。
怎么回事？
略犹豫了一会，潘荟荟还是悄悄地下了床，走到房门前轻轻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她看见客厅开了一盏夜灯，父母都在沙发上。
她听见了母亲略微带着怒意的声音：“摔什么椅子？
你想吵醒荟荟吗？
有本事在这里撒气，当初为什么只会骂她？”
父亲也怒：“那怎么治？
谭锦萍你说怎么治？
为了治什么所谓的抑郁症，车也卖了，房子也抵押出去了，家里己经没钱了！”
“潘恒鸿，”母亲也喊了父亲的名字，压抑地歇斯底里：“那当初呢？
啊？
当初荟荟被欺负，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她和你说，你怎么回答的？
‘为什么别人不打其他人只打你？
’潘恒鸿你说的是人话吗？
荟荟心里多委屈你知道吗？”
“那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治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钱都没用，又不是男孩，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母亲哭到颤抖：“又是这句话……女孩又怎么样？
女孩也是我生的，是我看着长大的……钱没了可以挣，你这个当父亲的有什么用？
只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要怪我生不出男……”“啪——”安静的客厅充斥着清脆的巴掌声，然后似乎又摔碎了几个瓷碗。
潘荟荟再也忍不住，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到地上，抑制不住地开始流泪。
什么时候，家里的代步车消失，出行只能靠公交？
什么时候，母亲只能买便宜的特价菜？
什么时候，父母乌黑的发里掺了白丝……心里一句句的反问，潘荟荟恍然惊觉：原来我是他们的负担啊。
最后一丝火光被吹灭，连着仅存的希望，也消失。
第二天早上，昨晚发生的事情像一场荒诞的梦境，父亲照常出去上班，母亲则在厨房准备早饭。
潘荟荟起床洗漱完，走到厨房喝水。
“荟荟起床了？
早餐快好了，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番茄鸡蛋，要多吃点哦。”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嗯。”
潘荟荟淡淡开口：“我想回校。”
“好好好……”母亲以为是女儿提出的小要求，先照旧应下，一秒后反应过来潘荟荟的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笑说：“真是的，妈妈刚才听错了，听成了你要去学校呢，荟荟再说一遍吧。”
“没有错。”
迎着母亲震惊的眼神，潘荟荟再次重复：“我要回校。”
母亲勉强地笑：“荟荟不要开玩笑。”
怎么可能啊，当初每分每秒都想逃离的地方，怎么可能现在要回去？
潘荟荟说：“我没有开玩笑。”
“可是，她还在学校……”撞上潘荟荟的视线，母亲顿了顿，最终还是同意了，她说：“那好……”去学校的路上人来人往，潘荟荟看见他们为了生存而忙碌，觉得人活着真的很没意思。
B中不允许家长进入教学楼，潘荟荟在教学楼下和母亲告别。
“如果有事，一定一定要给妈妈打电话。”
母亲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潘荟荟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上到西楼，走进教室，此时是课间，29班的学生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有同学听见脚步声，强撑着睁开眼，看清来人时眨眨眼：“我没看错吧？
潘荟荟？”
“哟~这不是媚男姐吗？”
阴阳怪气的声音跟着响起，潘荟荟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她认得出，是刘宝岩。
听见这个声音，潘荟荟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她在害怕。
低下头，尽量忽略身体的反应，她埋头走向自己的位置。
桌椅还在，只是上面血红的文字刺得人眼疼，尽是辱骂的文字，桌肚里不知道有什么垃圾，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班里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潘荟荟害怕这种声音，她感觉每个人都在骂她，眼眶里的泪水从脸颊流下。
刘宝岩依旧不依不饶：“死夹子就是个垃圾，垃圾就应该乖乖呆在你那个垃圾的家。”
“成绩不好还想勾引男人？
真恶心。”
刘宝岩的同桌刘瑜诗附和着。
“媚男姐就这么缺男人？
有男的你都会贴上去吧？”
可红彤说。
有人将潘荟荟围起来，开始对她指指点点，潘荟荟眼里的世界开始扭曲，她捂住耳朵试图抵御这些言语，声音却还是刻薄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其他人冷漠地看着她们，不为所动，没有人想为了潘荟荟得罪有钱有势的刘宝岩。
潘荟荟终于崩溃了，她拼命使出力气推开其中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了天台，她一个人站在边沿上，看着下面穿着校服的学生，无力地想：“我死了就好了。”
我死了，父母不用再为了我而争吵、浪费钱；我死了，刘宝岩她们就欺负不了我了，也不用再听到她们的辱骂和受到同学的冷漠……身体开始下坠、落地，血液淌进了砖缝。
……
“天啊！
高二有人跳楼了。”
“我靠，是前面那里吗？”
“听说是被校园欺凌了……”“胡说什么？”
教导主任厉声呵斥着学生们：“回班上课去，别堆在这……”人群逐渐散去，有人嘀咕了一句：“有人跳楼了，会放假吗？”
听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同学的议论声，潘荟荟一阵迷茫：跳楼？
谁跳楼了？
“同学，请问一下……”潘荟荟伸手试图拉住身边的人，却在即将触碰到人的一瞬间，手指径首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怎么可能？
潘荟荟蹙眉看向自己的指尖，竟然发现自己是半透明的。
仿佛冥冥之中，潘荟荟转头看向警戒线内，视线与倒在血泊中的自己相对。
她想起来了，跳楼的人，是她自己。
……潘荟荟死了，死在16岁那年的盛夏。
一年前，潘荟荟在中心医院确诊患有抑郁症，三个月前，检测报告显示她的抑郁己经达到了重度。
母亲为了缓解症状，带她去各种景区散心，给她治病，请了不少医生，药吃了一种又一种，却依旧无济于事。
每个医生都说：“孩子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周而复始，成了一个死循环。”
同样的话听了太多次，像是不断地撕开伤口，母亲依旧会止不住地哭。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人……我没有……”深夜，潘荟荟被噩梦惊醒，脸上一片湿润，温温凉凉的，是眼泪。
枕头己经被浸湿太多次了，可以闻到淡淡的咸腥，潘荟荟蜷缩在床角啜泣着，手中死死攥着被子，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哐——”是椅子被推倒在地上的声音，很响，吓了床上的潘荟荟一跳。
怎么回事？
略犹豫了一会，潘荟荟还是悄悄地下了床，走到房门前轻轻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她看见客厅开了一盏夜灯，父母都在沙发上。
她听见了母亲略微带着怒意的声音：“摔什么椅子？
你想吵醒荟荟吗？
有本事在这里撒气，当初为什么只会骂她？”
父亲也怒：“那怎么治？
谭锦萍你说怎么治？
为了治什么所谓的抑郁症，车也卖了，房子也抵押出去了，家里己经没钱了！”
“潘恒鸿，”母亲也喊了父亲的名字，压抑地歇斯底里：“那当初呢？
啊？
当初荟荟被欺负，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她和你说，你怎么回答的？
‘为什么别人不打其他人只打你？
’潘恒鸿你说的是人话吗？
荟荟心里多委屈你知道吗？”
“那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治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钱都没用，又不是男孩，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母亲哭到颤抖：“又是这句话……女孩又怎么样？
女孩也是我生的，是我看着长大的……钱没了可以挣，你这个当父亲的有什么用？
只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要怪我生不出男……”“啪——”安静的客厅充斥着清脆的巴掌声，然后似乎又摔碎了几个瓷碗。
潘荟荟再也忍不住，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到地上，抑制不住地开始流泪。
什么时候，家里的代步车消失，出行只能靠公交？
什么时候，母亲只能买便宜的特价菜？
什么时候，父母乌黑的发里掺了白丝……心里一句句的反问，潘荟荟恍然惊觉：原来我是他们的负担啊。
最后一丝火光被吹灭，连着仅存的希望，也消失。
第二天早上，昨晚发生的事情像一场荒诞的梦境，父亲照常出去上班，母亲则在厨房准备早饭。
潘荟荟起床洗漱完，走到厨房喝水。
“荟荟起床了？
早餐快好了，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番茄鸡蛋，要多吃点哦。”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嗯。”
潘荟荟淡淡开口：“我想回校。”
“好好好……”母亲以为是女儿提出的小要求，先照旧应下，一秒后反应过来潘荟荟的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笑说：“真是的，妈妈刚才听错了，听成了你要去学校呢，荟荟再说一遍吧。”
“没有错。”
迎着母亲震惊的眼神，潘荟荟再次重复：“我要回校。”
母亲勉强地笑：“荟荟不要开玩笑。”
怎么可能啊，当初每分每秒都想逃离的地方，怎么可能现在要回去？
潘荟荟说：“我没有开玩笑。”
“可是，她还在学校……”撞上潘荟荟的视线，母亲顿了顿，最终还是同意了，她说：“那好……”去学校的路上人来人往，潘荟荟看见他们为了生存而忙碌，觉得人活着真的很没意思。
B中不允许家长进入教学楼，潘荟荟在教学楼下和母亲告别。
“如果有事，一定一定要给妈妈打电话。”
母亲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潘荟荟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上到西楼，走进教室，此时是课间，29班的学生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有同学听见脚步声，强撑着睁开眼，看清来人时眨眨眼：“我没看错吧？
潘荟荟？”
“哟~这不是媚男姐吗？”
阴阳怪气的声音跟着响起，潘荟荟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她认得出，是刘宝岩。
听见这个声音，潘荟荟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她在害怕。
低下头，尽量忽略身体的反应，她埋头走向自己的位置。
桌椅还在，只是上面血红的文字刺得人眼疼，尽是辱骂的文字，桌肚里不知道有什么垃圾，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班里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潘荟荟害怕这种声音，她感觉每个人都在骂她，眼眶里的泪水从脸颊流下。
刘宝岩依旧不依不饶：“死夹子就是个垃圾，垃圾就应该乖乖呆在你那个垃圾的家。”
“成绩不好还想勾引男人？
真恶心。”
刘宝岩的同桌刘瑜诗附和着。
“媚男姐就这么缺男人？
有男的你都会贴上去吧？”
可红彤说。
有人将潘荟荟围起来，开始对她指指点点，潘荟荟眼里的世界开始扭曲，她捂住耳朵试图抵御这些言语，声音却还是刻薄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其他人冷漠地看着她们，不为所动，没有人想为了潘荟荟得罪有钱有势的刘宝岩。
潘荟荟终于崩溃了，她拼命使出力气推开其中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了天台，她一个人站在边沿上，看着下面穿着校服的学生，无力地想：“我死了就好了。”
我死了，父母不用再为了我而争吵、浪费钱；我死了，刘宝岩她们就欺负不了我了，也不用再听到她们的辱骂和受到同学的冷漠……身体开始下坠、落地，血液淌进了砖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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