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浪山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寒意，特别是对于一只没有名字的灰兔妖来说。
我蜷缩在树洞最深处，用前爪搓了搓长耳朵，试图让它们暖和一点。肚子咕咕直叫，提醒我已经两天没找到像样的食物了。浪浪山最底层的妖怪就是这样，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今天一定要找到吃的，"我对自己说，虽然我知道这种自我鼓励多半没用。作为一只连妖力都控制不好的兔妖，我在这座山上几乎是最弱小的存在。
钻出树洞时，我习惯性地左右张望。浪浪山从不安全，特别是对我这样的小妖来说。山腰处住着狼妖铁爪和他的手下，他们最喜欢抓我们这些小妖当点心。更别提那些偶尔路过的猎妖师了。
我小心翼翼地贴着灌木丛移动，长耳朵竖得笔直，捕捉任何风吹草动。鼻子不停地抽动，希望能闻到些可食用的植物气味。
"嘿，灰毛球！"
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我差点跳起来。转身看到是癞蛤蟆精大嘴，我才稍微松了口气。大嘴虽然嘴巴毒，但至少不吃兔妖。
"早、早上好，大嘴。"我结结巴巴地回应。
"又在找吃的？"大嘴鼓着那双凸出的眼睛打量我，"听说铁爪的手下昨天抓了三只松鼠妖，你最好小心点。"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谢、谢谢提醒。"
大嘴跳走了，留下我更加紧张地继续觅食。浪浪山就是这样，每天活着都像在走钢丝。我羡慕那些住在山顶的大妖们，他们法力高强，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根本不用担心被吃掉。
太阳渐渐升高，我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岩石缝里发现了几株野胡萝卜。虽然又小又干瘪，但总比没有强。我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用门牙啃了起来。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吃到一半，我突然僵住了——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黄色的竖瞳。一条花斑蛇妖正盘踞在岩石上方，吐着信子。
"小兔子，吃得开心吗？"蛇妖嘶嘶地说，身体开始慢慢下滑。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跑！必须马上跑！但恐惧让我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蛇妖即将扑下来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狼嚎。蛇妖的动作顿住了，它犹豫了一下，最终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迅速滑走了。
我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气。被狼妖吓跑，又被蛇妖盯上，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但至少我还活着。
收拾好剩下的胡萝卜根，我决定换个更安全的地方吃完它们。浪浪山东侧有一片竹林，那里隐蔽性好，而且离狼妖的领地远。
拖着疲惫的身体，我来到竹林深处。刚准备继续享用我的早餐，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沙沙"声。不是风吹竹叶的声音，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
我警觉地竖起耳朵，慢慢朝声源处挪动。拨开茂密的竹叶，我看到了一幕让我目瞪口呆的景象——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妖正被三只狼妖围攻。那狐妖体型不大，看起来年纪和我相仿，但动作异常灵活。它在狼妖之间穿梭，时不时反击一下，但明显处于下风。
我本该转身就跑的。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我这种小妖能掺和的。但那狐妖的眼神——倔强、不屈，即使面对强敌也不肯屈服——让我莫名地停下了脚步。
"小狐狸，乖乖让我们带你去见铁爪大人，"为首的狼妖狞笑着，"说不定大人心情好，会留你一条命当宠物。"
狐妖呲着牙，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做梦！"
狼妖们失去了耐心，同时扑了上去。狐妖勉强躲过两只，却被第三只一口咬住了后腿。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突然从藏身处跳了出来，抓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向狼妖。
"嘿！大、大坏蛋！"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但石头却意外地精准砸中了咬住狐妖的那只狼妖的鼻子。
狼妖吃痛松口，三双凶恶的眼睛同时转向我。
"又来了个送死的。"为首的狼妖舔了舔嘴唇。
我双腿发软，但看到受伤的狐妖，还是鼓起勇气喊道："快、快跑！"
狐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图。它强忍疼痛，趁狼妖注意力转移的瞬间，猛地喷出一团白色烟雾。烟雾迅速扩散，笼罩了整个区域。
"该死！是迷烟！"狼妖们咳嗽起来。
我感觉一只爪子抓住了我的前肢。"跟我来！"是那只狐妖的声音。
我们跌跌撞撞地在烟雾中奔跑，身后传来狼妖愤怒的吼叫。狐妖对地形似乎很熟悉，带着我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洞内漆黑一片，我们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狼妖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渐渐远去，最终完全消失。
"他们走了..."我长舒一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怕得浑身发抖。
"谢谢你，"狐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没有你，我现在已经在铁爪的锅里了。"
我感觉到它在移动，然后洞内亮起了微弱的荧光——是狐妖用妖力点亮了一小块苔藓。
借着微光，我看清了救命恩人的样子：一只体型比我稍大的白狐，右后腿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在流血，左耳尖有一撮醒目的红毛。
"我叫红尾，"狐妖说，"你呢？"
"我...我没有名字，"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他妖怪都叫我灰毛球或者兔子。"
红尾歪着头看我："这怎么行？每个妖怪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它思考了一下，"你的耳朵很特别，又大又灰...叫你灰耳怎么样？"
灰耳。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一个真正的名字。这两个简单的音节让我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灰耳...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小声说。
红尾笑了，随即因为腿伤而皱眉。我赶紧查看它的伤势，虽然我自己也不懂医术，但在浪浪山生存久了，基本的伤口处理还是知道的。
"得找些止血的草药，"我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
"不行，"红尾抓住我，"太危险了。狼妖可能还在附近。我的伤不严重，休息一晚就好。"
我看着它强撑的样子，既佩服又心疼。红尾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却比我勇敢多了。
"那至少让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我在洞里找到一些干净的苔藓，小心地擦拭血迹。
红尾忍着痛，好奇地打量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素不相识，而且那么危险。"
我停下动作，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我也不知道。看到你被围攻，我就...就忍不住了。"我不好意思地补充道，"虽然扔完石头就后悔了。"
红尾发出清脆的笑声，随即因为牵动伤口而倒吸冷气。"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灰耳。"
那晚，我们躲在洞里，分享了我那点可怜的胡萝卜。红尾告诉我它来自浪浪山另一侧的一个小狐族部落，因为拒绝向铁爪臣服而被追杀。
"铁爪想统一浪浪山所有妖族，"红尾咬牙切齿地说，"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我听得心惊胆战。作为最底层的小妖，我连被铁爪注意的资格都没有，但红尾这样的小族群却是狼妖首要的征服目标。
"那你以后怎么办？"我问。
红尾的眼神坚定："养好伤，继续反抗。我们狐族虽然不如狼族强大，但绝不会任人宰割。"
我敬佩地看着它，突然觉得自己的苟且偷生如此可悲。也许，拥有名字后的我，也该有些改变？
夜深了，红尾因为失血和疲惫睡着了。我守在一旁，听着洞外偶尔传来的狼嚎，思绪万千。
明天会怎样？我不知道。但今晚，在这黑暗的山洞里，我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无名小妖。
我是灰耳。我有一个朋友叫红尾。
这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