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我洗漱完正准备找妈妈睡觉。就听见后爸张建华对着我妈喊,“都十岁了,
还要和你睡一起?”“才十岁啊,又不是二十岁,初中了让他自己睡。
”我妈擦着护手霜亲了他一口回应。“那我呢????你天天和我睡素的,
我娶你回来看的啊?”“建华,我不是这个意思……孩子上学了,我们可以啊”“上学,
他上学了,我也上班了,他放学了,我也回来了,可以什么可以……”听见他下床的声音,
我赶紧躲回了卫生间。1十岁那年,我被迫开始一个人睡觉。那天晚上,我躲在卫生间里,
耳朵紧贴着门板,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张建华的声音像一把钝刀,
一下下割着我的耳膜。“陈丽,你不能总这样惯着他。十岁的男孩子,该独立了。
”“可是建华,阳阳从小就怕黑...”妈妈的声音软软的,像她每次要妥协前的样子。
“怕黑?开个小夜灯不就行了!”张建华的拖鞋拍打着地板,“你看看他,
连书包都要你收拾,袜子都要你洗,这像什么话!”我的手指抠着门把手上的纹路,
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以前爸爸在的时候,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爸爸会把我举过头顶,
让我骑在他脖子上看烟花.会在我做噩梦时,轻轻拍着我的背直到我睡着。可是爸爸不在了。
半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他,三个月后妈妈就嫁给了张建华。“阳阳?
”妈妈突然敲响了卫生间的门,吓得我差点跳起来,“你在里面干嘛呢?这么久不出来。
”我慌忙按下冲水键,水声轰隆中我打开门,假装刚上完厕所。妈妈站在门口,
身上穿着那件淡紫色的睡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她身后,张建华靠在卧室门框上,
赤裸的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以后你睡次卧。”他直截了当地说,语气不容反驳,
“床都给你铺好了。”我看向妈妈,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样说“阳阳今晚跟妈妈睡”,
但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去吧,宝贝。妈妈给你买了新的小夜灯,是小恐龙的。
”那天晚上,我抱着爸爸生前给我买的泰迪熊,蜷缩在陌生的床上。
墙壁上的小夜灯发出微弱的绿光,把恐龙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随时会扑下来的怪兽。
我听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说话声,把脸埋进熊肚子里,闻着上面残留的爸爸的味道。
2第二天早饭时,张建华把一杯牛奶推到我面前:“喝了,长个子。
”我盯着杯子里晃动的白色液体,突然伸手一推。杯子倒了,
牛奶顺着桌沿滴到张建华的裤子上。“陈阳阳!”他猛地站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小声说,眼睛却挑衅地看着他。妈妈赶紧拿来抹布:“建华,孩子还小...”“小?
”张建华冷笑一声,“我十岁的时候已经会煮全家人的饭了!”他转向我,眼神凌厉,
“放学后把校服自己洗了,听到没有?”我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粥,不吭声。“听到没有?
”他提高了音量。“听到了。”我嘟囔着,心里却想:凭什么听你的?从那天起,
我和张建华之间的战争正式打响。他让我自己整理书包,我就“不小心”把作业本落在家里,
他让我洗碗,我就打碎盘子。他规定九点前必须睡觉,我就躲在被窝里玩手机到半夜。
妈妈夹在我们中间,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有一次我听见她在浴室里偷偷哭,
水流声掩盖不住她压抑的啜泣。我站在门外,手指捏紧了睡衣下摆。周五下午,我放学回家,
发现家里没人。冰箱上贴着便利贴:阳阳,妈妈和建华叔叔去超市,饭在电饭煲里,
自己热着吃。妈妈我把便利贴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打开冰箱,
里面整齐地码着张建华爱喝的啤酒。我拿出一罐,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拉开拉环,
溅得到处都是。正当我手忙脚乱地擦拭时,门锁转动的声音吓得我僵在原地。“怎么回事?
”张建华一进门就皱起眉头,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啤酒罐上。
“我...我口渴...”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大步走过来,
一把夺过罐子:“小小年纪学喝酒?谁教你的?”“要你管!”我突然爆发了,
“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从来不会凶我!”张建华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妈妈站在他身后,
手里的购物袋掉在了地上,苹果滚了一地。“阳阳,道歉。”妈妈的声音在发抖。“我不!
”我转身跑进房间,重重地摔上门。晚上,我饿得肚子咕咕叫,却倔强地不肯出去吃饭。
直到夜深人静,我才偷偷溜到厨房找吃的。翻箱倒柜时,
我无意中碰掉了张建华放在高处的工具箱,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我蹲下去收拾,
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笔记本。好奇心驱使下,我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5月12日:今天又和阳阳吵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陈丽说我太严厉,
可是我爸就是这么教我的...5月20日:阳阳学校要开家长会,陈丽上夜班。
我提前请了假,但不知道该不该去。上次我去接他放学,他假装没看见我...
6月1日:儿童节。给阳阳买了遥控车,放在他床头。早上听见他开心的笑声,
但他看到我就立刻板起脸。陈丽说要有耐心...
我的手指颤抖着翻到最新的一页:今天阳阳说我不是他爸爸。他说得对,我确实不是。
但我多希望能像他亲生父亲那样,被他需要,被他依赖...一滴水珠落在纸页上,
晕开了字迹。我这才发现自己哭了。3第二天早上,
我发现昨晚一片狼藉的厨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摆着煎蛋和牛奶,
旁边是一张新的便利贴:阳阳,今天降温,记得加外套。——妈妈&建华叔叔
我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很久,慢慢地把煎蛋塞进嘴里。这时张建华从浴室出来,
头发还滴着水。我们对视一眼,他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快吃,要迟到了。”“嗯。
”我低声应道,然后在他转身时小声补充,“...谢谢。”他背影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但我看见他的耳朵红了。那天体育课上,我在踢足球时摔倒了,膝盖擦破了一大片。
校医给我消毒时,我疼得直抽气。“要不要给你家长打电话?”校医问。我摇摇头,
想起爸爸以前总会第一时间赶到学校。现在妈妈在上班,
而张建华...我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但半小时后,教室门被推开,
张建华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额头上全是汗珠。“阳阳!”他快步走过来,
蹲下身检查我的膝盖,“还疼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学校给陈丽打电话,她打不通,就转给了我。
”他轻轻碰了碰伤口周围的皮肤,“能走吗?还是我背你?”我想起小时候爸爸背我的感觉,
鼻子一酸:“...能走。”“那我们慢慢走。”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
还是轻轻搭在我肩膀上,“小心台阶。”回家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建华的影子比我高大许多,
就像...就像爸爸的影子曾经那样。在某个路口等红灯时,他突然说:“阳阳,
我知道我不是你爸爸。我也不想取代他的位置。”我盯着自己的鞋尖,
上面还有早上踩到的泥点。“但是,”他继续道,声音很轻,“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绿灯亮了。人群开始移动,我迈出一步,
感觉他的手轻轻扶住了我的后背,就像怕我摔倒那样。“...好。”我终于说,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我知道他听见了,因为他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松开,
仿佛怕我反感。而这一次,我没有躲开。4周六早晨,我正坐在餐桌前吃张建华做的煎饼。
这两个月来,我们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他不再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也不再故意惹他生气。虽然“爸爸”这个称呼还是叫不出口,
但至少现在我能自然地叫他“建华叔叔”了。门铃突然响了。“这么早会是谁?
”张建华擦了擦手去开门。“阳阳!我的乖孙子!”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我跳下椅子,飞奔到门口——奶奶站在那里,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眼睛里闪着泪光。“奶奶!”我扑进她怀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药草香。
自从爸爸去世后,奶奶就搬回了乡下老家,我们已经半年没见了。“哎哟,长高了!
”奶奶捧着我的脸左看右看,然后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张建华,“这位就是...?”“妈,
您怎么来了?”妈妈从卧室匆匆跑出来,睡衣都没换,“不是说下周才到吗?
”“想我孙子了,等不及。”奶奶笑着说,但眼神在张建华身上停留了几秒,
我能感觉到她笑容里的勉强。张建华接过奶奶的行李:“阿姨您好,我是张建华。快请进。
”奶奶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走进客厅。她环顾四周,目光在墙上新换的婚纱照上停顿了一下,
又很快移开。“阳阳,看奶奶给你带了什么?”她从布袋里掏出一包芝麻糖,“你最爱吃的。
”“他现在不能吃太多甜的,对牙齿不好。”张建华下意识地说。客厅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奶奶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妈妈赶紧打圆场:“建华的意思是...阳阳最近在换牙...”“我孙子吃块糖怎么了?
”奶奶把糖塞进我手里,“他爸爸小时候我都是这么带的,不也长得高高壮壮的?
”张建华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我捏着芝麻糖,突然觉得它重若千斤。
中午吃饭时,矛盾更加明显。奶奶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肉:“多吃点,看你瘦的。”“阿姨,
阳阳的饮食我们是有计划的,不能暴饮暴食。”张建华试图阻止。“计划?
”奶奶的筷子重重放在碗上,“小孩子吃饭讲究什么计划?饿了就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妈,建华是营养师,他比较懂这些...”妈妈小声解释。“懂?他懂什么?
”奶奶的声音提高了,“他懂我孙子夜里做噩梦哭醒的样子吗?懂他失去爸爸的痛苦吗?
”餐桌上一片死寂。我盯着碗里的饭菜,喉咙发紧。张建华放下筷子,脸色发白:“阿姨,
我理解您的心情...”“你理解什么?”奶奶打断他,“你才来这个家几天?
你知道阳阳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知道他为什么怕黑吗?”我知道奶奶为什么这么激动。
因为爸爸去世前一周,是我生日,他答应带我去游乐园,却因为加班没能兑现。
那天晚上我赌气说“我最讨厌爸爸了”,没想到那成了我们最后的对话。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过奶奶。“奶奶...”我拉了拉她的袖子。奶奶深吸一口气,
摸了摸我的头:“对不起,乖孙,奶奶不该在饭桌上发脾气。”她转向张建华,
语气缓和了些,“小张啊,我不是针对你。只是看到阳阳,
就想起我儿子...”她的声音哽咽了,没再说下去。下午,妈妈带奶奶去客房休息。
张建华在阳台上抽烟,背影显得格外孤独。我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
“建华叔叔...”他迅速掐灭烟,勉强笑了笑:“怎么了阳阳?
”“奶奶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想爸爸了。”张建华望着远处:“我知道。
”他顿了顿,“阳阳,你觉得我对你...太严格了吗?”我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不知该怎么回答。说实话,我既喜欢奶奶的宠爱,又隐隐明白张建华的规矩是为我好。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我心里乱糟糟的。晚上,矛盾终于爆发了。该睡觉时,
奶奶自然地说:“阳阳今晚跟奶奶睡吧,奶奶给你讲故事。”“不行。
”张建华从报纸里抬起头,“阳阳已经习惯自己睡了,这样对他独立性格培养有好处。
”“十岁的孩子要什么独立?”奶奶皱眉,“他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妈,
”妈妈试图调解,“阳阳确实该学会独立了...”“你们这是什么道理?”奶奶生气了,
“我儿子才走多久,你们就急着把他的一切都抹掉?连他疼爱儿子的方式都要改?
”“没有人要抹掉什么!”张建华也站了起来,“但阳阳需要学会面对现实,需要成长!
”“现实?什么现实?”奶奶的声音颤抖着,“现实就是他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我心里。我猛地站起来:“我恨你们!”然后冲进了房间,
重重关上门。门外,争吵声还在继续。我扑到床上,把脸埋进爸爸留下的泰迪熊里,
无声地流泪。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推开。我以为会是妈妈,但进来的却是奶奶。
她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阳阳,
奶奶不是故意要吵架...”“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我抽泣着问,“为什么不能好好的?
”奶奶叹了口气:“因为...我们都用自己的方式爱你,却忘了问你需要什么。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爸爸抱着五岁的我,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笑得灿烂。
“你爸爸最后那晚给我打电话,说等忙完这阵子,一定要再带你去一次游乐园。
”奶奶的声音哽咽了,“他让我告诉你,他从来没有生你的气...”我的眼泪决堤而出。
奶奶把我搂进怀里,我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哭得像个婴儿。深夜,我醒来上厕所,
发现厨房亮着微弱的灯光。走近一看,奶奶独自坐在餐桌前,面前摊着爸爸的相册,
无声地抹着眼泪。月光照在她佝偻的背影上,显得那么苍老、那么孤独。我突然意识到,
奶奶不只是来“宠”我的——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悼念她永远失去的儿子。5第二天早上,
我顶着红肿的眼睛走出房间,发现张建华正在厨房忙碌。餐桌上摆着三杯豆浆一杯加糖,
两杯不加。我记得奶奶喜欢喝甜豆浆,而我和张建华习惯喝原味的。“阳阳,
来帮我把油条装盘。”张建华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平静,仿佛昨晚的争吵没发生过。
我默默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盘子。这时,他低声说:“对不起,昨天是我太固执了。
”我惊讶地抬头,看到他疲惫的眼睛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我...我也对不起。
”我小声说,“我不该说恨你们。”张建华的手顿了顿,
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叫奶奶和你妈妈吃早饭吧。”当我推开奶奶的房门时,
发现她已经起床了,正在整理行李。“奶奶,你要走?”我惊慌地问。“奶奶在城里住不惯。
”她勉强笑了笑,“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可是...可是你才来一天...”妈妈闻声赶来,也愣住了:“妈,
您这是...”“老了,认床。”奶奶摆摆手,
“再说地里还有活儿...”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抓住奶奶的手:“奶奶,你别走。
我...我想你留下来。”我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我喜欢你宠我,
华叔叔教我踢足球、帮我修自行车...我们可以...可以一起...”奶奶的眼圈红了。
这时,张建华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那杯甜豆浆:“阿姨,趁热喝吧。
阳阳说您爱吃老街的烧麦,我一会儿去买。”奶奶看看豆浆,又看看我期待的眼神,
终于慢慢放下了行李包。早餐桌上,气氛依然有些尴尬,但至少没人再争吵。
奶奶尝了一口烧麦,点点头:“味道不错。”“建华早上六点就去排队了。”妈妈说。
奶奶看了张建华一眼,没说什么,但把面前的烧麦往他那边推了推。我知道,
距离真正的和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现在,
至少我们都在尝试——尝试用彼此能接受的方式,去爱这个支离破碎又拼凑起来的家。
6奶奶留下来后,家里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她不再公开反对张建华的教育方式,
但每当张建华要求我做什么时,我总能捕捉到奶奶眼中闪过的不赞同。而我,
则像一只在两头大象中间的小老鼠,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周一早上,
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比平时多花了三倍时间。“阳阳,要迟到了。
”张建华敲了敲我的房门。“我...我肚子疼。”我蜷缩在床上,抱着肚子。
张建华走进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不发烧。具体哪里疼?”“就是...整个都疼。
”我避开他的目光。“是不是昨天偷吃太多冰淇淋了?”奶奶出现在门口,
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药茶,“来,喝了就好了。”我接过杯子,
苦涩的气味让我皱了皱鼻子。在奶奶期待的目光下,我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好了,
现在可以去上学了。”奶奶满意地拿回杯子。
我抓紧被子边缘:“还是疼...”张建华和奶奶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是妈妈进来解了围:“今天先请假吧,我一会儿带他去看看医生。
”等张建华出门上班后,我立刻“康复”了。妈妈坐在我床边,严肃地看着我:“阳阳,
告诉妈妈实话,为什么不想去上学?”我盯着被子上的恐龙图案,喉咙发紧。
该怎么告诉他们,自从上周三在厕所被五年级的李浩他们堵住后,
学校就成了我最害怕的地方?他们笑我是“没爹的野种”,说张建华只是贪图妈妈的美色,
等玩腻了就会抛弃我们。“就是...有点累。”我最终小声说。妈妈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但下午张建华提早回来了,手里拿着学校医务室的通知单——上周五体育课后,
我去医务室处理了手臂上的淤青。“这是怎么回事?”他把通知单放在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