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三百年前,胡姹觊觎我一身通天修为,不惜动用禁术,夺我躯壳。
她是阴险狡诈的掠夺者,我是身魂俱碎的可怜虫。却不知。从头到尾,
她不过是我飞升棋盘上一枚被精准操控的棋子。她的嫉妒,是我点燃的火;她的疑心,
是我布下的网;所谓的“狐族禁术”,更是我处心积虑为她量身定制的陷阱。
她以为的孤注一掷,只是我计划中必然的一环。三百年来,我以狐族之身,承狐族血脉,
终于踏破九重天阙。而她,耗尽狐族气运,赔上全族心血,才堪堪挤过天门,
步履蹒跚地踏上天界尘埃。现在,我要拿回我的身体了。1我,清莲,苦修八百余载,
终踏仙门。玉阶之上,仙气缭绕。新晋仙人们屏息凝神,等待着拜师。
朗仙尊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扫过众人。最终停驻在我身上。目光深处,并非赏识,
而是一种近乎饕餮的审视。仿佛在掂量猎物的肥瘦。我强压心头寒意,
盈盈拜倒:“小仙清莲,见过仙尊。”“你与我颇有渊源。”他声音清冷,
月白锦袍下似有狼形暗纹浮动,“本尊收你为徒,你可愿意?”“是,师父!
”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身后的九尾虚影微微摇曳,像迎合猎人的诱饵。
羡慕、嫉妒、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狐族?竟名清莲?”“朗仙尊座下!
一步登天啊……”我垂眸,感受着那道最刺骨的目光。胡姹,青丘狐族的骄女。
与我同修数百年,视我为草芥。此刻,她眼中翻涌着不甘的怒火。很好。第一步棋,落子。
2沧琅宫,巍峨如巨兽蛰伏。朗仙尊的厚待如约而至。流光溢彩的丹药,灵气逼人的法宝,
深奥晦涩的秘籍。“既入我门,自当倾力栽培。”朗仙尊负手而立,
目光却黏在我的脖颈与腰肢间,指尖偶尔掠过我的灵脉,探查猎物般游移。“九霄会武在即,
莫负本尊期望。你修为尚浅,仙界险恶,修为提升前,莫要随意走动。”那“险恶”二字,
他咬得意味深长。“谨遵师命。”我低眉顺眼,心中警铃大作。这厚待,是催命的肥料。
3仙宫广大,仆役寥寥。我佯作好奇,与他们攀谈。“仙尊此前可收过弟子?
”老仆役眼神闪烁,声音压得极低:“收过,好几茬呢。
”“那他们……”“有被妖兽掏心的,被魔族挖丹的,失足摔碎天灵盖的。哦,
还有个犯错被打落凡尘重修的。”“犯了何错?”老仆役摇头:“仙尊说是错,那就是错。
小仙的命,谁在意?”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朗仙尊,本体为狼,专噬狐族精元以增修为。
那些意外陨落的弟子,恐怕都成了他晋阶的资粮。4我修炼得比任何时候都刻苦。然而,
体内灵力如遇无形壁垒,任凭灵丹妙药入腹,竟无半分寸进。
这具身体终究不是我的本源莲身,血脉灵力有缺,瓶颈如天堑。朗仙尊的耐心在消耗。
他盯着我毫无进展的修为,眉头紧锁:“你这速度,连本尊梦中吐纳都不如!多去玉清台,
祛祛你身上那浊气!”他眼中的炽热被一丝烦躁取代。很好。他需要的是成熟的果实,
而非青涩的种子。这停滞,为我争取了时间。5玉清台,仙气氤氲,
是新仙们洗涤凡尘、暗中较劲之地。我成了常客,更成了焦点。“清莲仙人,
朗仙尊又赐下好物了吧?”罗霖仙人,前世的凡间说书先生,眼尖地瞄见我袖中丹瓶。
我嫣然一笑,当众取出一颗灵气四溢的蕴神丹。如同嚼糖豆般服下,
丹田暖意融融:“师尊待我极好,法宝丹药日日不绝,我这小身板都快撑破啦。
”目光似不经意扫过角落的胡姹,她指节捏得发白,掌心隐有血痕沁出。周围仙人神色各异,
羡慕有之,不屑亦有之。罗霖啧啧称奇:“咱们之中,就属您拜的师父最厉害了!
”“罗霖仙人说笑了。”我故作谦逊,话锋却直指胡姹,“修行终究靠自身。
胡姹姐姐修为比我精深,若得良师,前途不可限量呢。”胡姹杏眼含煞,拂袖欲走。
我声音清亮,恰到好处地传入她耳中:“那日若姐姐与我同拜朗仙尊门下,
该多好……”看着她僵硬的背影,我知道,妒忌的种子已在她心中疯长。
6我深知胡姹的骄傲与贪婪。她无法容忍被她视为脚下泥的我,站在她仰望不到的高处。
我将朗仙尊赐下的部分丹药法宝,不动声色地散给沧琅宫的杂役,只为探听胡姹的处境。
消息很快传来——胡姹顶着我的仙躯,最终拜入云海居的池虞仙尊座下。池虞仙尊,
悲悯众生,三界颂扬他的慈悲,香火愿力几乎凝成实质。然而浩荡的善名之下,
却是对修炼之道的漠然。胡姹能分到的修炼资源,几近于无。她拼尽全力,
甚至动用些狐族带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才抢到一丝维持仙躯不溃的仙灵之气。
她跪求池虞仙尊举荐参加会武,却被一句“你心术不正”冷冷驳回。她不服争辩,
池虞仙尊只以审视目光相对,再无言语。“心术不正?”我摩挲着剩余的丹药,
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胡姹,你的不甘,正是我最好的武器。我将剩下的灵丹法宝悉数送出,
只求让胡姹“不经意”地听到更多关于我的得意——朗仙尊如何为我争取会武资格,
如何对我关怀备至,而我又是如何忘形炫耀。她的苦难,才刚刚开始。7很快,
玉清台的氛围变了。胡姹出现时,周遭总伴随着低语:“听说了吗?
朗仙尊为清莲争到了会武名额!”“若她胜出,立获仙阶,一步登天啊!”“唉,
同人不同命,你看胡姹……”“嘘!小声点,
池虞仙尊不管这些的……”胡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当罗霖仙人再次当众感叹我的好运时,胡姹终于爆发,
目光如毒箭射向我:“福气是自己争的!吃了仙丹还是废物的,也配谈福气?
”8朗仙尊的焦虑日渐明显。修炼时眉峰紧锁,气息时有滞涩。然而,
他对我修为停滞的关注并未放松,甚至更甚。静室之内,他指导的频率增加。
那冰冷的手指搭上我的灵脉,灵力强行灌入梳理。看似助益,实则如毒蛇游走,
每每滑向要害。“师尊……”当他的掌心再次暧昧地贴上我的后颈时,我终于忍不住出声。
他眸光一冷:“本尊助你,莫要多心。”神情端肃,倒显得我心思龌龊。在他的帮助下,
体内灵力被强行催动,九尾虚影不受控地舒展开来,妖冶惑人。刹那间,
朗仙尊眼中伪装的平静崩裂,贪婪与赤裸的食欲如火山喷发。他周身魔气翻涌,面容扭曲,
一股恐怖的吸力锁定了我。“清莲……你的身体……”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带着令人作呕的垂涎。“师尊,你……怎么了?”我奋力挣扎,灵力如泥牛入海。生死关头,
我嘶声喊道:“徒儿愚钝!这些日子,修为毫无寸进,有负师恩!
”“毫无寸进……毫无寸进……”朗仙尊如遭雷击,魔气猛地一滞,
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懊恼与暴怒。趁这瞬息之机,我拼尽全力挣脱。踉跄后退,
冷汗浸透衣衫。朗仙尊死死盯着我,眼神在贪婪与失望中激烈挣扎,
最终化为一片冰寒的烦躁。他冷哼一声,甩袖扔下一堆丹药:“禁足!
比武之前若再无进境……哼!”看着那堆价值不菲的催命符,我瘫软在地,大口喘息。
太险了!狼吻已至唇边。胡姹那边,必须再添一把火!9我将朗仙尊赐下的丹药,
尽数给了沧琅宫中一位看似忠厚的杂役。“仙尊待您如此之好,为何要让那胡姹知晓?
”他满脸不解。我挤出苦涩笑容:“我与她有旧怨。在凡间,她仗着狐族势大,屡屡欺我。
如今我只想让她看看,我亦有靠山,出口恶气罢了。”杂役恍然大悟,拍胸脯保证。
仙界底层,自有其传递消息的隐秘网络。很快,关于“清莲受尽朗仙尊独宠,丹药如山,
法宝如林,更对胡姹极尽炫耀羞辱”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入胡姹耳中。
惯于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徒,敏锐地察觉到池虞仙尊对新弟子近乎放养的漠然,
对她的刁难如同附骨之蛆,悄然而至。胡姹跪在池虞仙尊的静室外,含泪诉苦。
池虞仙尊对此只淡淡一句:“此乃你修行之劫,诸般刁难,皆是磨砺心性、消弭业障之机缘,
忍得,受得,方见本心,方证大道。去吧。”胡姹跪在冰冷的地上,看着仙尊圣洁的侧影,
看着他指尖为一片叶子倾泻的、足以让她仙躯稳固数月的精纯仙力,
一股比任何刁难都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她的四肢百骸。10九霄会武临近,
仙尊们陆续回返。一位老仙尊设宴,朗仙尊在我的再三恳求下,终于应允带我前往。
宴席之上,仙光璀璨。朗仙尊与气势雄浑的清虚仙尊寒暄,言语间暗藏机锋。 “师兄,
五百年未见,风采依旧。”“哼,你不在沧琅宫窝着,跑来做甚?以为收了个狐媚弟子,
就能在会武上压我一头?”清虚仙尊目光如电扫过我,满是不屑。 朗仙尊面色不变,
目光却飘向不远处。胡姹正热切地望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渴望。机会!
我踱步至胡姹面前,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将一枚光华流转的九转玉露丸放入口中,
如同品味凡间蜜饯。胡姹的脸色瞬间铁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不过拜了个好师父,
得意什么?”我抬眸,眼神轻慢如视蝼蚁:“你费尽心机你换走了我的身体又如何?
如今我有好师父,你有吗?”“你!”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得意,是因为我有得意的资本。
你嫉妒,是因为你永远得不到!”我晃着丹瓶,句句诛心。“你修为高,
却连会武的门都摸不到;我修为不如你,却能站在这里。”“这仙界,讲的是机缘,是命数。
”“胡姹,你注定,低我一等!”“清莲,好一朵毒莲花!”胡姹目眦欲裂,周身灵力激荡,
抬手间罡风骤起,却终究不敢在仙尊宴席上动手。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疯狂恨意,我知道,
火候到了。我嗤笑一声,拂袖转身,朝着云深不知处的荷露池走去。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