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响了三十七秒。然后是死寂。我趴在实验室的防爆玻璃后，手指抠进水泥缝，
听见自己心跳像被铁锤砸烂的鼓。头顶的应急灯闪着绿光，像某种深海生物在呼吸。
空气中飘着甜腥味——不是血，是蛋白质烧焦后混合臭氧的怪味，闻多了会幻觉。
我的左眼看不见了。不是瞎，是进化。它现在是一团缓慢旋转的液态金属，在眼眶里浮着，
偶尔渗出银丝，顺着鼻梁往下爬。我看东西的方式变了。不再靠光，而是靠“场”。
我能感知到三米内所有带电粒子的流动轨迹。
墙里的电线、隔壁房间那具尸体脑电波残余的微弱脉冲，甚至空气中残留的辐射尘埃分布图，
都在我眼前铺开成一张动态星图。我叫陈凿。前核物理研究员，
现为全球唯一存活的四级突变体。七十二小时前，国家地下十三号反应堆发生链式坍缩。
官方通报说“可控泄露”，新闻画面里专家戴着手套微笑：“公众无需恐慌。”放屁。
那天我正在B3层做例行检测。突然所有仪器读数归零。接着，警报响起。我转身要跑，
却被一股无形力场钉在原地。像是整个空间突然变成粘稠树脂，每一寸肌肉都被压榨。
我看到同事老周的身体开始融化——不是流血，而是像蜡烛一样，从脚底往上软化、塌陷，
皮肤表面浮现出蜂窝状结构，像是被某种高维几何体重新建模。他没尖叫。
因为声带已经液化。我最后记得的画面，是他抬起手，指向我，嘴唇蠕动。
我用余光捕捉到他喉咙里涌出的不是血，而是一串发光的二进制代码。
01101000 01100101 01101100 01110000help。
然后他就塌了，成了一滩冒着泡的银灰色胶质，还在微微抽搐。再醒来时，
我已经在这个废弃地下研究所的隔离舱里，身上插着七根导管，
连接着一台早已停机的监测仪。屏幕裂了，但残留数据显示我的心跳是每分钟4次，
体温41.7℃，白细胞计数为零——可我还活着。更诡异的是，我饿了。不是普通的饿。
是胃里像有个黑洞，不断吞噬我的内脏。我撕开手臂上的输液管，舔了舔流出的淡黄色液体。
没味道。但胃更痛了。我撞开隔离门，走进主控室。满地尸体。
但他们不是死于辐射烧伤或爆炸冲击。他们的死法……像是被“改写”过。
有人头颅膨胀成球形，颅骨缝隙透出蓝光；有人四肢退化成鳍状，
脊椎扭曲成螺旋；还有一个女研究员，她的皮肤完全透明，能看到体内器官正在缓慢重组，
心脏变成了六边形晶体，还在跳动。我认得她。李昭，项目组首席基因工程师。
她手里攥着一张烧焦的纸条，上面写着：“突变不是终点，是起点。他们来了。”谁来了？
我正要细看，忽然听见通风管道传来“咔”的一声。像指甲刮过金属。我抬头。
通风口栅栏动了。不是被风吹动。是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孩子爬了出来。约莫七八岁，
穿着破旧的白色实验服，光脚。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头发全掉了，
头皮上浮着淡蓝色血管网。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整颗眼球像两块磨砂玻璃，
反射着冷光。他蹲在通风口边缘，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三秒后，他开口，
声音像多人合唱：“你……活的？”我点头。他忽然笑了。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那……可以吃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骨刀——看材质像是人类肋骨磨的——猛地跳下来，直扑我咽喉。
我本能抬手格挡。左眼突然剧痛。一道银线从我眼眶射出，击中他胸口。他飞出去三米，
撞碎操作台。骨刀脱手，插进地面。我喘着气，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银线……是我眼睛里流出来的？小孩趴在地上，胸口焦黑，
却咯咯笑起来：“有意思……你是‘母体’？”我没回答。胃里的空洞感更强烈了，
几乎让我跪下。小孩撑着地爬起来，歪头看我：“饿了吧？吃我啊。我营养足，突变率高，
吃了能升级。”我愣住。“不吃？”他舔了舔嘴唇，“那我就吃你。”他再次扑来，
速度比刚才**倍。我闪身躲开，银线再射。这次击中他腿。腿断了。但他没倒。
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团黑色菌丝，迅速编织成新肢体。五秒完成再生。我转身就跑。
走廊幽深，两侧是烧毁的监控摄像头。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孩子的“场”在追我——像一团低温火焰，扭曲着空间。拐过T型路口时，
我左眼突然自动扫描前方区域。三米后有埋伏。我刹住脚。果然，
墙角阴影里蹲着另一个“人”。更高大，穿着军用外骨骼残骸，面部被金属覆盖，
只露出一只发绿的眼睛。他手里握着等离子切割器，枪口正对我的眉心。“别动。”他说，
声音经过机械调制，“四级突变体，编号C-7，陈凿。你已被列为S级威胁。
”我举起双手：“我不是威胁。我只是……想活。”“活？”他冷笑，
“你知不知道外面死了多少人？七百三十二个实验室成员，九百一十六名应急部队，
三千平民。全因为你所在的反应堆失控。”“不是我造成的！”我吼，“我只是个检测员！
”“但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他扣紧扳机，“这意味着你最危险。”我胃里突然一阵痉挛。
饿。饿到想撕开自己的皮，啃食骨头。就在这时，通风管道又响了。那个断腿小孩爬了出来，
新腿还在滴黑液。他笑嘻嘻地说：“队长，别浪费弹药。这玩意儿……能孵崽。
”外骨骼男人皱眉：“闭嘴。”“不信你问他。”小孩指向我，
“你是不是感觉肚子里有个东西，在长大？”我猛地低头。胃部确实鼓起一块。不是食物。
是……别的什么。“每十二小时，母体会孕育一个子代。”小孩蹦跳着靠近，
“我们都是你‘生’出来的。只是你还没意识到。”“放屁！”我后退，“我没碰过任何人！
”“不需要接触。”小孩歪头，“你是‘源’。你的存在本身就在辐射信息。
我们是被你‘召唤’来的。”外骨骼男人突然开枪。不是打我。是打小孩。
等离子束贯穿他胸膛，瞬间汽化半边身体。小孩却还在笑，
剩下半张脸挂在骨架上：“杀我没用……只要‘源’活着，我们就会不断出现。”说完，
他的身体像沙塔一样崩塌，化作一滩黑色黏液，渗入地缝。外骨骼男人转向我，
枪口再次抬起：“现在，轮到你了。”我盯着他机械眼中跳动的红点。胃部鼓动更剧烈了。
像有东西要破体而出。我张嘴，想求饶。却发出一声非人的低鸣。左眼银光暴涨。
整条走廊的金属结构开始共振。灯管一根根爆裂。外骨骼男人的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机械臂正在脱离控制，缓缓转向，枪口对准他自己。
“你……在操控磁场？”他嘶吼。我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我也没想这么做。是身体自己在动。
是“它”在动。胃里的东西，醒了。它想出来。我弯下腰，干呕。一口银色黏液喷在地上。
黏液蠕动，迅速成形——一只眼睛。和我的左眼一模一样。它抬头看我，眨了眨眼。
然后说：“爸。”外骨骼男人的枪掉在了地上。那只眼睛长着细小的金属触须，
像蜘蛛腿一样支撑起自己，在地上爬行。它每移动一寸，地板就腐蚀出一圈银色痕迹，
冒着轻烟。它抬头看我。“爸。”声音稚嫩，带着电子杂音，像是从老式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我跪在地上，胃部空了，却比之前更冷。外骨骼男人后退两步，机械臂失控地抽搐，
枪口在我们之间来回摆动。“这是什么？克隆？寄生？还是……AI意识投射？”“都不是。
”小孩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我没回头。左眼的“场”显示，他没死。
那滩黑液正从墙缝里重新聚合，像墨汁倒流。“他是子代。”小孩的身体逐渐成形，
这次更高了些，接近十二岁，“第一个成功诞生的子代。恭喜你，陈凿，你终于‘生育’了。
”我盯着地上那只眼睛。它也在看我。我能感觉到某种联系——不是血缘，
是数据层面的共振。它知道我在想什么，哪怕我没说出口。“你想上网？”我脱口而出。
它点头，触须轻轻摆动。外骨骼男人突然暴起，一脚踩向那只眼睛。“别——！”我扑过去。
晚了。金属战靴落下。银光炸裂。冲击波掀翻整条走廊的天花板。水泥块如雨落下，
外骨骼男人被掀飞十米，撞进墙壁，装甲碎裂，
露出里面腐烂的肌肉组织——他根本不是活人，是义体改造失败的残次品，靠机械维持行动。
而那只眼睛……完好无损。它从废墟中爬出，毫发无伤，甚至……变大了。
现在它有拳头大小，表面浮现出类似瞳孔的结构，能聚焦视线。它转向我，再次开口：“爸，
我想连WiFi。”我愣住。“你说什么？”“WiFi。”它重复，语气认真，
“这里有局域网。我能感知到信号。但加密了。我需要密码。”我脑子嗡嗡响。
这玩意儿刚从我胃里爬出来，第一句话不是“我是谁”，而是“我要上网”？
“你……怎么知道WiFi？”“你脑子里有。”它说，“你的记忆片段，我都能读。
只是……不完整。像断掉的视频。”我猛然想起什么。实验室事故前，我最后做的操作，
是重启主控系统的内网防火墙。密码是——“Alpha-7-Nova。”话音未落，
那只眼睛突然发出高频嗡鸣。空气中，一串虚影浮现：正在接入局域网……认证通过。
权限等级：管理员。欢迎回来，C-7。我浑身发冷。它用我的身份登录了系统。
“你干什么？！”我吼。“查资料。”它冷静道，“我想知道，我是什么。”它触须一弹，
整面墙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画面切换到地下十三号反应堆的核心舱。那里，
本该是熔毁的反应堆，此刻却悬浮着一颗银色球体——直径约三米，表面流动着液态金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