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是先磕头还是先上香

黑暗粘稠的如同凝固的墨汁，死死地糊在眼皮上。

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陈旧木头气味，混杂着某劣质熏香残留的甜腻尾调，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

苏禾穗猛地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裹挟着灰尘呛进喉咙，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肺叶仿佛被粗糙的砂纸狠狠刮过。

“我 ……在哪儿”指尖动了动触碰到身下冰凉光滑的衣服，质感像某种丝绸，却浸透了寒意。

手掌试探的向西周摸索，之间很快撞上了坚硬的壁障，冰冷的，带着微微弧度的木头，上面似乎还刻着花纹。

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头皮瞬间炸开！

棺材？！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混沌的脑海。

我用力挣扎，“救命……”声音干涩嘶哑，微弱的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棺木，钻入我的耳朵。

“滋啦——”是油脂在在滚烫铁锅里跳舞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霸道而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葱姜蒜在高温下爆裂的辛香，无比清晰的飘了过来。

不是幻觉！

那香气如此鲜活，如此世俗，带着人间烟火特有的温度和诱惑力，与这棺材里的腐朽死寂形成了地狱天堂般的对比。

办白事……还开席？！

一股邪火“滕”地一下，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烧干了那点残余的恐惧。

按照老家的规矩，红白喜事，再忙再乱灵堂边上都得给自家人、给帮忙的乡亲留口热乎的！

会让人吃饭的地方！

这群天杀的，真当老娘是死人，首接钉在棺材里等着发丧？！

“操！”

苏禾穗屈膝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蹬向头顶那片禁锢的黑暗。

“砰！”

头顶沉重的盖板被蹬开了一道缝隙，浑浊却清晰s的空气猛的涌入，带着外面浓郁的饭菜香气，还有……隐约的喧哗的人声。

成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苏禾穗忍着身体撞击的酸痛，手脚并用，像条搁浅的鱼，寿衣宽大的袖子被钩住，撕拉一声扯破，终于上半身探出来。

冰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暴露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无比诡异。

这里显然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厅堂，但此刻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

惨白的素幡低垂，硕大的“奠”字在摇曳的烛火下显的阴森诡异。

厅堂中央停着一具同样楠木材质的巨大棺椁，黑沉沉的，比她身下这具气派多了，想必就是那位“凉透了”的正主儿。

然而最刺眼的是灵堂靠后的一大片区域，灯火通明，十几张八仙桌摆着，杯盘交错，人影晃动，珍馐馔的香气——烤乳猪的焦香、蒸鱼的鲜甜，炖肉的醇厚，混合着灵堂里线香的烟雾，形成一种荒诞绝伦，令人作呕的盛宴景象。

苏禾穗像一只从墓穴里爬出来的怪物，半截身子卡在棺材里，寿衣凌乱，头发散开沾着木屑，狼狈不堪地暴露在这片诡异的“热闹”之中。

“嗬……”离这边最近的一个正在布菜的老妈子无意间抬眼目光扫过棺材，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汤水西溅。

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脸色惨白如纸，活像白日里见了鬼。

这声脆响，像投入滚油锅里的冷水。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管家模样的干瘦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你？”

管家声音尖锐，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怒气，“怎敢如此惊扰王爷灵寢！

冲洗不成，己是罪过，还想搅扰王爷清净吗？

还不快来人，把她弄回去，封棺！”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根吼出来的，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回去？

封棺？！

怎么可能？

“滚开”苏禾穗嘶吼出声，声音沙哑破裂，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趁着几个家丁被我吼声震得愣神的功夫，双手扒住棺材边缘，腰腹发力，以极其狼狈的翻滚，终于从那个该死的木头盒子里 彻底挣脱出来了，“噗通”一声摔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剧烈的疼痛她却感觉不到，苏禾穗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燃烧:吃的！

厨房！

苏禾穗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混乱的灵堂，瞬间锁定了侧面一扇通往后方，正有下人，端着推盘进出的月亮门。

厨房！

香气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拦住她！”

管家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

那几个家丁也反应过来，粗壮的手臂伸过来要抓人，苏禾穗一矮身，像条滑溜的泥鳅，从一个家丁的腋下钻了过去，然而另一个家丁的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寿衣宽大的领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刺啦——”半片后领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粗糙的中衣。

苏禾穗借着这股拉扯的力道，顺势向前猛冲两步，彻底摆脱了那只手，像一支离弦的箭，一头扎进了那扇月亮门，把管家气急败坏的咆哮、女眷的惊呼和灵堂里那片荒诞的“热闹”统统甩在了身后。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穿廊，光线昏暗。

浓郁的食物香气如同实质，在前方牵引着我。

苏禾穗跌跌撞撞地奔跑，赤脚踩在冰冷的砖石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左转！

再右转！

眼前猛地一亮，一个巨大而喧嚣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巨大的灶台如同沉默的巨兽，占据了大半空间，几口大铁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稠的汤汁，蒸汽升腾，白茫茫一片。

火光在灶膛里跳跃，映照着几张淌着油汗、表情麻木的厨子脸庞。

砧板上的剁砍声、锅铲的翻炒声、跑堂急促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香料、油脂、食材混合的复杂气味，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

这就是王府的厨房，此刻正为前厅那场荒诞的“白事宴”全力运转着，厨房里的喧嚣如同沸水炸锅。

蒸汽、油烟、火光、吆喝、锅铲碰撞……所有声音和气味混合成一股巨大的洪流，瞬间将她吞没。

“拦住她！”

“哪来的疯女人？！”

“快！

抓住她！”

管家的尖利叫声和家丁的粗鲁呼喝从穿廊入口传来，像索命的钩子。

跑！

必须跑！

必须找到吃的！

苏禾穗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赤脚在油腻湿滑的地砖上狂奔，冰冷的触感反而刺激着麻木的神经。

目光如炬，瞬间扫过这片混乱的战场：巨大的炖锅翻滚着乳白色的浓汤，烤炉里乳猪泛着诱人的焦糖色，案板上堆着切好的山珍海味……但这些都不是目标。

它们太复杂，太耗时，而她需要的是**快**！

是能瞬间唤醒被死亡和寒冷麻痹的感官的**刺激**！

美食爱好者的魂在胃里呐喊！

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