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我替逃婚的姐姐琼华嫁给了将军萧决。他恨我鸠占鹊巢,断了他与心上人的姻缘。
十年间,他夜夜对着姐姐的木雕人偶说话,却从未正眼瞧我。我以为这就是最深的羞辱。
直到我家满门被判谋逆,监斩官正是萧决。他亲手递给我那杯毒酒,附耳低语:“别怕,
喝了就解脱了。”我笑着饮下,血从唇角流出。可我没死。醒来时身在敌国军帐,
手里攥着他塞给我的兵符。信上只有一行字:“活下去,用我的兵,毁了我的国。
”我这才明白,他不是爱我,也不是恨我。我只是他献给仇敌,用以打败王朝的,
最锋利的一把刀。如今,我成了敌国的新后。而他,是镇守边关,等我兵临城下的阶下囚。
1北风如刀,割在雁门关的城楼上,卷起我身上大红凤袍的衣角。我,云裳,
如今是越国的新后。身侧,越国皇帝耶律洪为我披上一件厚实的狐裘,
他手掌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皇后,冷吗?”我没有回答,
目光越过城垛,落在下方黑压压的军队阵前。那里,一个男人被两个越国士兵粗暴地押着,
双膝跪地。他满身尘土,囚服破烂,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早已没有了大周战神的半分风采。
是萧决。我十年的夫君。他抬起头,那张十年间从未正眼看过我的脸,
此刻却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那目光穿透风雪,混杂着无法置信的震惊,撕心裂肺的痛苦,
以及一丝……我预料之中的疯狂。他大概以为,我是来救他的。毕竟,
他亲手将我送上这条路,将他麾下最精锐的萧家军兵符塞进我手里,让我活下来,
毁掉他的国。多么可笑。耶律洪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轻笑一声。“皇后,你的老熟人,
看来精神还不错。”“陛下,他只是一个阶下囚。”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耶律洪满意地将一把雕花长弓递到我手中。“朕说过,他的兵,以后就是你的兵。
由你来宣布,最合适不过。”我接过弓,搭上一支箭。手臂平稳,没有一丝颤抖。
弓弦拉满如月,我对着下方那群曾经让我敬畏,如今却要听命于我的萧家军。“自今日起,
萧家军由本宫统领,尔等可有异议?”无人作答。他们的前主帅就跪在那里,
像一条被拔了牙的狼。我松开手指。“嗡”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
精准地钉在萧决脚前半寸的冻土上,箭羽兀自颤动。他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了什么。“云裳!
你敢!”他的嘶吼被风吹得破碎,听起来像绝望的哀鸣。我懒得理会。从袖中,
我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个木雕的人偶,雕的是我姐姐琼华的模样。这十年,
萧决夜夜摩挲着它,对着它说话,把它当成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我将人偶举到耶律洪面前。
“陛下请看,这就是大周战神珍藏了十年的宝贝。”耶律洪接过,把玩了一下。
“雕工确实粗劣,配不上我越国的皇后。”他说着,将人偶递还给我。我拿着那个人偶,
走到城垛边,让下方的萧决能清楚地看见。“萧决,你看清楚了。”“你守了十年的东西,
在我看来,不过是块烂木头。”“你的爱,你的恨,你的执念,都和这块木头一样,
一文不值。”说完,我松开了手。木雕人偶在空中翻滚着坠落,
重重地砸在萧决面前的石板上,瞬间四分五裂。那张酷似我姐姐的脸,摔得粉碎。“不——!
”萧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疯了一样挣扎,想要扑过去抓住那些碎片,
却被士兵死死按在地上。我清晰地看到,有血从他咬破的嘴唇里涌出。那场景,
像极了当初在法场,我饮下他递来的毒酒时,唇角流血的模样。真是天道好轮回。我转身,
踮起脚尖,主动在耶律洪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陛下,我们回宫吧,风大了。
”我笑得温婉,姿态亲密,将身后那压抑着滔天恨意的嘶吼,彻底隔绝在风雪里。
2回到越国皇宫,我便被无尽的荣华富贵包裹起来。耶律洪为我修建了摘星宫,
宫殿的地面铺着温润的白玉,墙壁上镶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连烛台都是纯金打造。
他对我恩宠至彼,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我也知道,这份恩宠背后,是无处不在的眼睛。
寝宫周围的侍卫,新调来的宫女,甚至连给我梳头的嬷嬷,都是耶律洪的眼线。这里不是家,
是一座更大、更华丽的囚笼。夜里,他拥着我,手指在我背上画着圈。“裳儿,
你曾是萧决的妻子,对他的萧家军最是了解。你说,他们的弱点在哪里?”他问得随意,
像是在聊家常。我浑身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转身埋进他怀里。“陛下,臣妾一个妇道人家,
哪里懂什么行军布阵。”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后怕。“臣妾只知道,
萧决……他心里只有我姐姐,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他治军极严,军中之事,
从不许我过问半句。若非如此,云家又怎会落得那般田地……”说着,我开始低声啜泣,
身体微微发抖。耶律洪搂紧了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好了好了,是朕不好,
勾起你的伤心事。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他不再追问,但我知道,试探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日,他会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大周的某些官员,某些秘闻,观察我的反应。
我扮演着一个被仇恨和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人。我告诉他,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是个草包,
全靠家里才当上官。我告诉他,户部侍郎贪恋美色,他的小妾是我娘家的远房亲戚。
这些都是些无关痛痒,却又显得无比真实的情报。我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复仇工具,
一个除了仇恨一无所有,只能依附于他的可怜女人。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
对我的戒心也渐渐放松。他赏赐的金银珠宝堆满了我的库房。
我转手就让心腹宫女拿去宫外变卖,换成真金白银。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我需要建立自己的情报网,不是为了帮耶律洪,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要查清楚,
当年我云家满门被判谋逆,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怎么会突然谋逆?
萧决的计划,真的是他一人所为吗?我的人很快就从大周的黑市里,带回了第一条消息。
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娘娘,我们查到,在您被‘赐死’前,
越国的探子就已经渗透进了萧家军的高层。您被救走,以及兵符被带出关,
这一切……越国皇帝似乎早就知道了。”我拿着那张写着消息的纸条,指尖冰凉。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中衣。我以为我跳出了萧决的棋盘,成了执棋人。现在看来,
我不过是从一个棋盘,跳到了另一个更大的棋盘上。我依旧是一颗棋子。3我必须主动出击,
不能再坐以待毙。我将更多的金银撒了出去,我的情报网像一张无形的蜘蛛网,
开始朝着大周的权力核心蔓延。很快,一条关键线索被送了回来。“娘娘,
京城最大的绸缎庄‘锦绣阁’的掌柜回忆起,在云家出事前一个月,有一位贵客曾多次光顾。
”“那位贵客的样貌,与您姐姐琼华的画像,有九分相似。”我攥紧了手里的密信。
姐姐……琼华。那个在大婚前夜“逃婚”失踪,被父亲登报断绝关系,
所有人都以为她早已死在某个不知名角落的姐姐。密信继续写道:“那女子出手极为阔绰,
买的都是最名贵的云锦和东海珍珠。陪同她的,并非一人,而是一位男子。据掌柜描述,
那男子气度不凡,随从众多,极有可能是当朝手握重兵的安乐王。”安乐王,
大周皇帝的亲弟弟,封地在富庶的江南,是朝中最不能得罪的藩王之一。我的心沉了下去。
当年姐姐“逃婚”后杳无音信,我以为她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却落得个悲惨下场。
现在看来,她很可能根本没死。她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成了安乐王的女人。
那我云家满门的性命,算什么?我替她嫁给萧决,承受十年的冷暴力,又算什么?
一个巨大的骗局,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开始冷静地思考。
我不能直接去查安乐王,那等于自投罗网。我需要一把刀,一把比我更锋利,
也更名正言顺的刀。耶律洪,就是最好的刀。那天晚上,我特意换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
亲自为耶律洪温酒。酒过三巡,我状似无意地提起。“陛下,臣妾听闻了一个传言,
不知是真是假。”“哦?什么传言能让我的皇后也这么好奇?”耶律洪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臣妾听说,当年大周太祖皇帝留下一批富可敌国的宝藏,就藏在江南的某个地方。
而藏宝图,一直由历代藩王掌管。”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果然,
他的呼吸停顿了一瞬。我继续添油加醋:“据说,如今的安乐王,生活奢靡,挥金如土,
就是因为他找到了那批宝藏。”“宝藏?”耶律洪重复着这两个字,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
“裳儿,你从何处听来的?”“臣妾……臣妾也是道听途说。不过,安乐王的封地,
确实是大周最富庶的地方,不是吗?”我把剥好的葡萄喂到他嘴边,笑得天真又魅惑。
耶律洪吃下葡萄,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我的好皇后,你总是能给朕带来惊喜。”我知道,
他上钩了。不出三日,耶律洪便以“搜查前朝余孽”为名,派遣了一支精锐的密探队伍,
前往安乐王的封地。而我的人,也借着他提供的便利,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其中。姐姐,
无论你是生是死,无论你藏着什么秘密。我都要把你找出来。
4耶律洪对我的“顺从”和“价值”非常满意。他觉得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我这把复仇的刀。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将我带到了摘星宫的最深处。
这里有一间我从未踏足过的密室。“裳儿,你做得很好。”他从背后拥住我,
下巴抵在我的肩窝。“朕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你,关于你父亲的秘密。这,
是朕给你的奖励。”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父亲的秘密?密室的门被推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只有一盏孤灯。墙壁上,挂着一幅字。那字迹,苍劲有力,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我父亲的亲笔手书。我以为会是父亲最爱的诗词,或是他留给我的家训。
可我走近了才看清,那上面用鲜血写就的字,根本不是诗词。
那是一封……写给耶律洪的效忠血书。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手脚冰凉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血书里,我那忠君爱国的父亲,
详细地向耶律洪阐述了一个疯狂的计划。他写道,他将主动“谋逆”。
他要以我云家满门的性命为代价,彻底激怒大周皇室,
为萧决的“复仇大计”铺平最后一段路。作为交换,他恳请耶律洪,在法场上,
在我被“赐死”之后,出手将我救下,送往越国。我看到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
仿佛能看到父亲刺破指尖,一笔一划写下这封信时的场景。他的表情,是决绝,还是冷酷?
我浑身都在发抖,几乎站立不稳。耶律洪扶住我,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你看,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有远见,有魄力,为了大局,
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和他全家的性命。”“牺牲……”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我的目光,落在了血书的最后。那里的字迹,似乎比前面更加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父亲在信的末尾写道:“吾女云裳,性情坚韧,不同于琼华的软弱。她才是打败大周王朝,
最锋利的一把刀。”“恳请陛下,善用之。”善用之……善用之!我十年来的恨,
我以为的家破人亡,我复仇的全部意义……我以为我是家族唯一的幸存者,背负着血海深仇。
我以为萧决是我的仇人,耶律洪是我复仇的工具。原来,全都是假的。我不是幸存者。
我只是一个祭品。一个被我最敬爱的父亲,亲手打磨,然后献祭出去的,一件冰冷的兵器。
我十年来的痛苦,我所承受的一切,瞬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不是家族的幸存者,
而是被家族亲手献祭的牺牲品。5我在那间挂着血书的密室里,枯坐了一夜。
耶律洪没有打扰我,他大概是想欣赏我崩溃、绝望、然后彻底臣服于他的模样。可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