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剑穿透左胸时，凌汐闻到了桃花香——那是她三百年仙元独有的味道，此刻正顺着剑刃，爬向墨渊苍白的指节。三百年前昆仑雪夜，这双手曾为她拂去落雪，如今却只给她一句：“妖女当诛。”瑶姬的指尖按上她眉心朱砂痣，硫磺味混着仙露香钻进灵核：“这颗血心桃核，早该碎了。”
罡风如刀，剐过诛仙台的每一寸玉石，卷着猩红的血雾在半空凝成旋螺。凌汐的身体被斩仙剑钉在刻满符文的崖壁上，玄铁铸就的剑身穿透她左胸仙脉，伤口处溢出的不是寻常血液，而是带着淡淡桃香的金红色仙元，落地时便化作转瞬即逝的桃花虚影。
她垂下眼，看见自己的仙元正顺着剑刃往墨渊手上爬。那只曾为她催开满园桃花的手，此刻握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银白的发丝垂落在他染血的颊边，竟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她的。三百年前昆仑墟的雪夜，也是这双手，笨拙地为她拂去落在肩头的雪花，指尖触到她后背炼狱伤疤时，烫得像要烧起来。
“妖女当诛。”
墨渊的声音裹着罡风砸下来，比诛仙台的寒气更刺骨。凌汐猛地抬头，撞进他冰封的眼眸 —— 那里面曾映着桃花林的灼灼春色，映着她为他缝制的粗布衣衫，此刻却只剩下天界战神的威严与冷漠，仿佛他们在桃花林筑屋相守的三百年，不过是她偷来的一场幻梦。
“墨渊哥哥说得是呢。” 瑶姬的笑声像碎玉相击，清脆里藏着淬毒的甜。她缓步走到凌汐面前，纤长的指尖带着瑶池仙露的香气，轻轻点在凌汐眉心那点朱砂痣上。那是凌汐的灵核，是她作为血心桃仙的根本，此刻被触碰时，竟疼得她元神都在颤栗。
“你看，这颗血心桃核多漂亮啊，” 瑶姬偏头对墨渊笑，眼尾的胭脂红得妖冶，“可惜啊，终究是颗会惑主的妖物。今日碎了，倒也清净。”
指尖的力道骤然加重，凌汐感觉眉心的灵核像是被生生攥住，要从皮肉里剥离出去。她疼得浑身痉挛，后背闯九幽炼狱时留下的旧疤被罡风刮得裂开，渗出血珠，与新伤的血雾交融在一起。
可她没看瑶姬，目光自始至终都胶着在墨渊脸上。她看着他紧抿的唇，看着他下颌线绷起的冷硬弧度，看着他锁骨处那枚曾被她心头血浸润过的桃花胎记 —— 此刻被战甲遮挡，只剩一点若隐若现的红，像极了他此刻染血的指尖。
“三生石…… 汤……”
四个字从喉间挤出来，带着破碎的血沫。那是很多年前，他还不是战神，她也只是株懵懂的桃花仙时，在忘川河畔许下的约定。他说等他封神归来，便带她喝一碗三生石畔的汤，洗去前尘因果，只做昆仑墟里一对寻常的桃花仙侣。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陡然响起。不是罡风刮过玉石的声，也不是血珠落地的声，是从凌汐体内传来的 —— 那是她的仙骨，在斩仙剑的威压与瑶姬的灵力冲击下，寸寸断裂。
第一根碎在肩胛，第二根裂在腰侧，最后一根支撑着她看向他的脊骨，在她吐出最后一口带着桃花瓣的血时，轰然崩碎。
碎骨声太响了，竟盖过了诛仙台呼啸千年的罡风，也盖过了瑶姬得意的轻笑，只余下墨渊握着剑柄的手，那不易察觉的、微不可查的一颤。
凌汐的身体顺着崖壁滑下去，视线渐渐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墨渊那双染血的银眸，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她仙骨的碎裂，也一同沉了下去，沉进比诛仙台更深、更冷的黑暗里。
而她眉心的朱砂痣，在彻底失去光泽前，最后亮了一下，像极了昆仑墟雪夜里，他为她点燃的那盏续命灯 —— 微弱，却曾是她三百年的全部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