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三点就想走？新来的实习生？”经理把我的报销单拍在桌上。“你被裁了。”我看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嗤笑一声。“我管你是谁！现在，滚！”我没滚，
而是拨通了内线电话。“人事部吗？把营销部王经理裁了，现在。”1.手机听筒里，
人事部总监的声音还在发抖，确认着我的指令。“是的，顾先生，张扬，即刻免职，
永不录用。”我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整个部门，死一样的寂静。几十双眼睛，
从刚才的看戏、嘲讽，变成了此刻的惊恐与呆滞。那个叫张扬的男人，脸上的肥肉在抽搐，
油腻的汗珠从他额头滚下来。他指着我，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没再看他一眼。
一周前，我还没这么冷。一周前，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我的喉咙。
我跪在病床边，握着父亲的手。那只曾经能轻易将我举过头顶的手，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
冰凉得像一块陈年旧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脆弱的“滴滴”声，每一次跳动，
都像在倒数我父亲生命的沙漏。“安安……”父亲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杂音。“爸，我在这儿。医生说……医生说会好起来的。
”我的话连自己都骗不过。父亲费力地摇头，用尽全身力气，从枕头下摸出一个薄薄的信封，
塞进我手心。那信封的触感，像他皮肤一样干枯。“听着……王振海……他等这一天，
等了很久了。”王振海。那个总是笑呵呵地叫我“小安”，过年给我最大红包的王叔叔。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公司……已经不是我们的了。我倒下，他会立刻吞掉一切。
”“爸……”窒息感让我无法完整地说话。“这份文件里……有几个名字，是我最后的底牌。
他们……是忠诚的。但他们也被监视着，很危险。”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用力抓了一下，
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你必须……用实习生的身份进去。
他们所有人都只会把你当成一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炮灰。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利用这个身份……接近名单上的人，找到王振海的罪证。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那些对你笑的人。”监护仪上的曲线突然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警报。
护士和医生冲了进来。我被人从床边粗暴地拉开。我最后看到的，
是父亲用尽全力对我说出的口型——“活下去。”然后，他陷入了深度昏迷，
像一尊逐渐失去温度的雕像。我攥着那份薄薄的信封，感觉它有千斤重。一周之内，
我的世界从天堂坠入地狱。父亲病危，集团易主，而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继承人，
变成了一个必须在饿狼环伺的丛林里伪装成绵羊的猎手。我的初始期望是家庭和睦，
事业安稳。现在，只剩下仇恨。我回到开放办公区，拿起我的工位卡，
上面印着我的名字和职位。顾安，实习生。这三个字，就是我唯一的铠甲，
也是我最致命的伪装。周围的同事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我的路径。我不在乎。走到门口，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瘫软在地的男人。“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平静地说。
“我叫顾安。董事长的那个顾，平安的那个安。”2.开除经理的事，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虽然激起了片刻波澜，但很快就以一种对我极为不利的方式沉淀下来。“听说了吗？
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叫顾安的，有点背景。”“何止是有点背景，听说是董事长的远房亲戚，
八竿子打不着那种。”“怪不得这么横，三点就想下班，还敢直接把张经理给开了。
这种关系户最恶心了。”“等着瞧吧，王副董最讨厌这种人了，肯定有他好果子吃。
”茶水间里，洗手间外，这些窃窃私语像黏腻的蛛网，从四面八方将我包裹。
我成了公司的“名人”，一个仗着关系就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我被彻底孤立了。
没有人给我安排工作，没有人与我交谈，他们看我，像在看一个透明的怪物。
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坐在空无一物的办公桌前，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
脑中一遍遍复盘父亲文件里的内容。王振海的势力网，他安插的每一个棋子，
以及……他最锋利的一把刀。“哎呀！
”一杯滚烫的咖啡不偏不倚地泼在了我的手臂和白衬衫上。灼热的刺痛感瞬间蔓延开。
我抬起头。一张堪称完美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歉意。是她，林雪。
王振海的秘书，也是他的干女儿。公司里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温柔、善良、乐于助人。父亲的文件里，她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只有一个词：毒蛇。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她立刻抽出一大叠纸巾，蹲下身，想要帮我擦拭。
她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我的手臂，带着一丝试探的温度。“你没事吧？烫到没有？
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她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关切。这是她的惯用套路，用一次小小的“意外”，
制造身体接触，拉近距离，然后顺理成章地打探你的背景，评估你的价值。
若是换做以前的我，恐怕早已被这张无害的脸和温柔的举动所迷惑。但我现在，
闻到的只有咖啡香气下，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烂的腥气。我站起身，避开了她的手。“没事。
”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得像冰。她擦拭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显然，
她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怎么会没事呢？都红了。走吧，我陪你去，
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她说着，又想来拉我的胳膊，脸上写满了“我都是为你好”的善良。
“我说，没事。”我加重了语气，直接从她身边走过，走向洗手间。我能感觉到，
身后那道温柔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我的后背。在洗手间里，
我用冷水冲刷着手臂上被烫红的皮肤。疼痛让我更加清醒。父亲说得对，最危险的，
永远是那些对你笑的人。我回到座位时，林雪已经不在了。但办公区的气氛更加诡异。
我用余光瞥见，几个女同事正对着我指指点点，嘴型分明是“不识好歹”。我打开电脑，
登录了公司内部通讯软件。一个加密U盘，是父亲留给我的另一件东西。我将它插入电脑，
一个看似普通的聊天窗口弹了出来。这是父亲的后手，一个能让我看到某些“真相”的窗口。
屏幕上，林雪的头像闪动起来，她正在给一个备注为“义父”的人发消息。“人我试探过了。
”“怎么样？”“很奇怪。他不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冷得像块石头，完全不吃我这一套。
我查不到他的任何背景，只知道是人事部特批进来的。”“有点意思。一个没背景的小鬼，
敢开除张扬？”“所以我才觉得他深不可测。要么是故作高深，
要么……就是我们没想到的硬茬。”“那就优先处理掉。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
这里是谁的地盘。”“明白。项目组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我关掉窗口，拔出U-盘。
后背的冷汗，此刻才慢慢渗出。陷阱，已经为我准备好了。3.第二天一早，
我就被项目主管王强叫进了办公室。王强是王振海的表侄，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也是王振海最忠实的一条狗。“小顾啊，来啦。”他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水。“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年轻人嘛，有锐气是好事。不过，
公司毕竟是讲规矩的地方，光有锐气可不行，还得有实力。
”他把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我们部门最重要的‘天穹计划’项目，
下周就要做中期汇报了。我看你能力不错，这里面最核心的数据核算部分，就交给你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好好干，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别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我捧着那份文件，心里一片雪亮。“天穹计划”，
集团未来五年的核心战略，其数据模型的复杂程度，哪怕是资深员工处理起来都得小心翼翼。
他把最核心、也最容易出错的一环交给我一个“实习生”，用心何其歹毒。回到座位，
我打开文件。果然，在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陷阱”。
一处底层逻辑算法被巧妙地篡改了。如果我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核算，最终得出的结果，
会在汇报会上造成一个灾难性的数据崩盘。到时候，项目失败的黑锅，
会严严实实地扣在我头上。一个导致公司核心项目遭受重大损失的实习生，被开除，
天经地义。真是好一招“捧杀”。可惜，他们算错了一件事。我父亲，
不仅给了我名单和U盘，他还教会了我，如何在这个集团的血脉里游走。
我没有去碰那份纸质文件。深夜，我独自留在空无一人的公司，
将那个加密U盘再次插入电脑。屏幕上，幽蓝色的代码如瀑布般流淌。
我直接进入了集团服务器的底层数据库。父亲留下的权限，是这个数据王国的最高密钥。
我找到了“天穹计划”的原始数据，和那个被篡改过的陷阱数据，并排放在一起。证据，
已经到手。但我没有直接点破。那样太便宜他们了。我花了一个通宵，
用正确的数据完成了所有核算，然后，我故意将报告中与“陷阱数据”相关的部分，
写得模棱两可。第二天，我拿着我的“问题报告”，敲开了王强的办公室门。“王主管，
有个数据我不太确定，想跟您请教一下。”我指着那个陷阱数据点。“这个参数，
按照常规模型，应该是3.75，但项目给的原始数据表里是4.25。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项目有什么特殊考量，所以想跟您确认一下，后续的计算，
是不是应该严格按照这份表格里的4.25来执行？”王强扫了一眼，
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以为我这条鱼，终于要咬钩了。“嗯，你看得很仔细嘛。
”他故作深沉地说。“这个项目有其特殊性，不能用常规思维去套。
就按照表格里的4.25来，没错，大胆去做。”“好的，主管。不过这个参数比较关键，
我怕口头确认会记错，能不能麻烦您发个邮件，给我一个书面确认？这样我做起来也更放心。
”我装出一副小心谨慎、生怕犯错的实习生模样。王强显然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大手一挥。“行，小事一桩。我马上发给你。”很快，
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王强的邮件，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关于‘天穹计划’核心参数问题，确认以4.e5为准执行。
——王强”我将邮件截图，保存，然后将计就计，用那个错误的4.25，
做出了一份“完美”的报告。一周后，项目中期汇报会。王振海和林雪都出席了，
显然是来看我如何身败名裂的。汇报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最关键的数据模型展示环节。
王强让我上台，亲自讲解我负责的部分。我站在投影仪前，背后的大屏幕上，
数据模型正在飞速运转。突然，一声刺耳的红色警报响起。模型崩溃了。
一个巨大的“ERROR”符号，占据了整个屏幕。全场哗然。
王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我。“顾安！这是怎么回事！
我让你核对的数据，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知道这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他声色俱厉，把一个领导的震怒和痛心疾首表演得淋漓尽致。林雪的嘴角，
已经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王振海则靠在椅背上，准备欣赏这出好戏的收尾。
我面对着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丝毫慌乱。“王主管，我正是完全按照您的指示来执行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胡说。”我拿出手机，连接上投影仪。下一秒，
那封来自王强的邮件，被清晰地投射在大屏幕上。“这是上周二，
我向王主管请教核心参数时，他给我的书面确认邮件。邮件里明确指示，
让我使用4.25这个参数。我所有的数据，都是基于这个指示进行的。”会场里，
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转移到了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王强脸上。
王强的嘴巴一张一合，汗水把他精心打理的发型都浸湿了。王振海靠在椅背上的身体，
第一次坐直了。林雪脸上的微笑，也彻底凝固。我看着他们，平静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我只是一个实习生，能力有限，发现问题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上级请示并严格执行。
如果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我想，责任应该不在我。”这口黑锅，我原封不动地，甩了回去。
4.王强被当场停职调查。这场汇报会，成了整个公司的笑柄。而我，顾安，
这个“关系户实习生”，在所有人眼中，第一次变得模糊起来。他们不再认为我只是个草包。
我能感觉到，王振海投向我的视线，已经从最初的漠视，变成了审视，甚至带上了一丝阴狠。
他意识到，我可能不是一颗能被轻易碾碎的棋子。于是，他决定动用更阴险的手段。
我的反击，让他失去了耐心。他不再把目标放在我身上，
而是转向了父亲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李建国，我们都叫他李工。集团的元老级工程师，
掌握着公司最核心的几项技术专利。那些专利，不是注册在公司名下，而是他个人的。
这是我父亲当年为了留住他，给予的最高信任和承诺。李工，是父亲口中“绝对忠诚”的人，
也是我计划中，最关键的一块基石。只要能说服他，拿到他的支持，
我就能在董事会上拥有和王振海抗衡的第一个筹码。然而，王振海的动作比我更快，也更毒。
他没有对李工本人下手。他动了李工唯一的儿子，一个刚刚大学毕业，正在创业的年轻人。
一场精心策划的肇事逃逸车祸。一辆套牌车，一个喝醉的流浪汉被撞成重伤，
所有的伪证都指向了李工的儿子。人证物证俱全，李工的儿子被刑事拘留，
面临至少十年的牢狱之灾。我是在第三天，才从父亲留下的秘密渠道里得知这个消息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知道，这是王振海的将军。
他用李工儿子的前途和自由，去交换李工手中的专利，以及他的忠诚。这是一个父亲，
无法拒绝的条件。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立刻去见李工！
我揣上父亲昏迷前交给我的那枚他与李工年轻时合照的旧徽章，那是他们之间的信物。深夜，
我开车来到李工家所在的旧式小区。周围很安静，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
我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希望，绝望，只在这扇门的开启与关闭之间。
我整理了一下呼吸，抬手，敲门。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门内，
传来缓慢的脚步声。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门，开了一道缝。
露出李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比我上次见他时，苍老了十岁不止。两鬓全白了，眼窝深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