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簪

无间簪

作者: 鹿树溪

言情小说连载

《无间簪》是网络作者“鹿树溪”创作的古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谢烬冰详情概述:著名作家“鹿树溪”精心打造的古代小说《无间簪描写了角别是冰冷,谢烬,宇文情节精彩纷本站纯净无弹欢迎品读!本书共216151章更新日期为2025-07-05 10:23:31。目前在本完小说详情介绍:无间簪

2025-07-05 12:32:32

>国破那夜,敌国将军的剑尖抵住我的喉咙。>他认出我是最受宠的亡国小公主,

却放过了我,只取走了我发间象征皇室血脉的金簪。>十年间,我蛰伏敌国宫廷,

从浣衣婢爬到御前女官,只为等待复仇时机。>终于,我成为他最信任的枕边人,

将毒药倒入他的酒杯。>他饮下毒酒,却突然握住我藏在袖中的金簪,刺入自己喉间。

>“当年我放你生路,今日用命还你。”他濒死喘息,“可公主,你真正要杀的,

是当年那个被仇恨蚀骨、连自己都认不出的影子…”>簪尖染血落地时,宫门轰然洞开,

新帝的军队如潮水般涌入。>新帝俯视着我:“做得好,皇妹。现在,

该去地下陪你的将军了。”---寒刃破开最后一道宫门时,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焦糊的腥甜。那是血与火燎过锦缎、木梁,甚至人肉后,

蒸腾出的亡国气息。父王引燃了奉天殿,连同他自己和母后,还有我那些来不及逃的兄姊们,

化作了冲霄而起的浓黑烟柱,在初冬铅灰色的天幕上,涂抹着大梁王朝最后一道狰狞的遗烟。

我,萧明璃,大梁最年幼也最受宠的小公主,在奶娘用身体硬撞开偏殿小门的碎裂声里,

被最后两个浑身浴血的禁卫拖着,踉跄跌入铺天盖地的喊杀与垂死哀嚎之中。

奶娘的背心插着三支还在颤动的羽箭,像一只被钉穿了翅膀的鸟,

无声地扑倒在冰冷的金砖上,眼睛还死死望着我被拖走的方向。刺骨的寒风卷着灰烬和血腥,

刀子般刮过脸颊。我发髻散乱,繁复的宫装被扯裂,露出里面素白的里衣,

上面溅着不知是谁的温热血点。脚上的软缎绣鞋早已不知去向,

赤裸的脚底被粗粝的地面和碎石割破,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模糊的血印,

很快又被更多奔逃的、踩踏的、倒下的足印覆盖、碾碎。“公主!快!

”禁卫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垂死的喘息。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

肩胛处一个可怖的血洞。然而宫城的甬道,已成了修罗屠场。

梁国残存的侍卫像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

穿着玄黑重甲的敌国士兵——那些被称为“玄甲卫”的虎狼之师——如同黑色的潮水,

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声响和浓烈的杀伐之气,汹涌地漫过每一寸宫阙。刀光闪烁,

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猩红的血雨,惨叫声短促而密集,旋即被淹没在更宏大的杀戮轰鸣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具象,

它带着铁锈味和滚烫的血腥气,堵住了我所有的感官。甬道尽头,

最后一道通往外界的角门近在咫尺,却又远隔生死。就在那扇象征渺茫生机的角门阴影下,

一个身影如山岳般矗立,彻底堵死了去路。玄铁重甲覆盖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睛在头盔的阴影下,沉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周遭跳跃的火光,

却没有任何温度。他手中并非寻常士兵的制式长刀,而是一柄造型古朴、剑身宽阔的重剑,

剑尖斜斜指地,暗红的血槽里,粘稠的液体正缓缓滴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洼刺目的红。

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煞气,便已扑面而来,

压得人动弹不得。是敌国的主帅,攻陷我大梁王都的统帅——镇北将军,谢烬。这个名字,

早已随着边关一次次失利的战报和无数梁国将士的尸骨,

化为刻在每一个梁人心头最深最冷的恐惧。我身边仅存的那名禁卫,

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绝望嚎叫,竟是不退反进,用尽最后的力气,挥着卷刃的佩刀,

踉跄着朝那堵“铁壁”撞去!悲壮,却无异于飞蛾扑火。谢烬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他只是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那柄重剑便化作一道模糊的乌光,带着沉闷的破风声斜撩而上。

“锵!”禁卫的刀应声而断,半截刀身旋转着飞上半空。那道乌光去势未绝,

毫无阻滞地掠过禁卫的脖颈。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禁卫前冲的势头猛地顿住,

眼中的疯狂和绝望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片死灰取代。

一道细细的红线在他颈间迅速蔓延、扩大,最终,那颗头颅脱离了躯体,沉重地砸落在地,

滚了几滚,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我。失去头颅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态,

又向前扑倒了两步,才轰然栽倒,温热的血如同小型的喷泉,从断颈处汹涌而出,

泼洒在冰冷的宫砖上,蜿蜒流淌,一直漫到我的脚边。浓稠的血腥味猛地灌入鼻腔,

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甜腥。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一股强烈的酸涩和恐惧死死扼住,

我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血泊里。

冰冷的、粘稠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我单薄的素白里衣下摆,紧紧贴附在皮肤上,

带来一种滑腻而绝望的触感。视线被泪水、血污和散乱的发丝模糊。

我徒劳地用手撑着冰冷的地砖,指尖陷入粘腻的血泥。抬头,视野里一片猩红的晃动,

只有那柄滴血的重剑,剑尖缓缓抬起,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冷酷精准,

稳稳地指向了我的咽喉。冰冷的金属触感抵在喉间最脆弱的那一点,激得我全身汗毛倒竖,

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身体的本能让我僵在原地,连颤抖都忘了。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咚咚”声,

还有那剑尖传来的、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嗡鸣。隔着模糊的泪光,

我看到了头盔阴影下的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战场上常见的嗜血狂暴,

也没有胜利者的得意骄狂,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审视。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

缓缓扫过我沾满血污和灰烬的脸庞,最终,定格在我散乱发髻间,

唯一还倔强地残留着的一点光芒上——那是一支赤金打造的凤凰展翅簪,凤首高昂,

口中衔着一颗光华流转的深海明珠。这是大梁皇室公主及笄之礼的象征,

是母后亲手为我簪上,昭示着我萧明璃无可辩驳的尊贵血脉。

时间在剑尖的冰冷和心脏的狂跳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

我甚至能感觉到剑尖随着我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而传来的冰冷摩擦。他会认出我。

认出这簪子,认出这张脸。然后,我的头颅,就会像刚才那个禁卫一样,

滚落在这肮脏的血泥里,成为他赫赫战功簿上又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恐惧到了极致,

反而催生出一股近乎麻木的平静。我闭上眼,等待着那最后的、撕裂一切的剧痛降临。然而,

预想中的贯穿并没有到来。抵在喉间的剑尖,那股冰冷的压力,极其轻微地……撤开了几分。

我猛地睁开眼。谢烬依旧站在原地,如山岳般沉凝。他持剑的手稳稳当当,

剑尖却偏离了我的要害,斜斜指向地面。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依旧锁在我脸上,

只是里面翻涌的漠然之中,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缝隙。他的视线,

在我脸上和那支金簪之间,极其短暂地逡巡了一个来回。然后,他动了。不是挥剑,

而是抬起了另一只没有持剑的手。那只手同样覆盖着冰冷的玄铁护甲,

动作却带着一种与其身份不符的、近乎诡异的迅捷和精准。没有丝毫犹豫,

两根覆甲的手指如铁钳般探出,精准地捻住了我发间那支金簪的簪身。

“嗤啦——”一声微弱的、丝帛断裂的轻响。伴随着发髻彻底散开的细微拉扯感,

那支象征着我所有过往尊荣、凝聚着母后最后温度与祝福的赤金凤凰簪,

便已脱离了我的发丝,稳稳地落入了那只覆着冰冷玄铁的手掌之中。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片碍眼的落叶。做完这一切,

谢烬握着那支染着我发间温度和淡淡血腥气的金簪,手腕一翻,将其收入怀中。

他持剑的手轻轻一摆,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身后那些如狼似虎、早已按捺不住杀意的玄甲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按住,

瞬间停止了向前的脚步和喉间即将喷发的嗜血咆哮,只是用更加凶戾和不解的目光,

死死钉在我这个跪在血泊中的亡国孤女身上。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

只是那微微偏离的剑尖,那收入怀中的金簪,那一个无声的手势,便已是一道赦令。

一道用一支金簪换来的、通往地狱边缘苟延残喘之路的赦令。

刺骨的寒风卷过空旷死寂的甬道,吹得残留的火焰呜咽作响,

也吹得我散乱的长发贴在冰冷的、沾满血污的脸上。喉间那冰冷的杀意已然褪去,

留下的是更深沉的、几乎将灵魂都冻僵的寒意。我跪在粘稠的血泊里,

看着那尊黑色的杀神转过身,重剑垂地,迈开沉稳的步伐,踏过满地的尸骸和瓦砾,

朝着奉天殿那冲天烈焰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火光和浓烟中拉得很长,像一座移动的墓碑,

彻底碾碎了我所熟知的一切。玄甲士兵潮水般追随着他们的将军涌向宫殿深处,

只留下两个士兵看守着角门,如同守着地狱的入口,冰冷的目光偶尔扫过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弃。没有人再理会跪在血泊中的我,

仿佛我只是一堆没有生命的残骸。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烈火与浓烟的深处,

直到四周只剩下火焰噼啪的爆裂声和远处零星的、垂死的呻吟,

那死死扼住我喉咙的、名为恐惧的巨手,才骤然松开。

“呕——”剧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我再也无法抑制,俯身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苦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呛得我涕泪横流。

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

赤裸脚底的刺痛、膝盖跪在碎石上的钝痛、被拉扯的头发下的头皮发麻,

还有那浸透骨髓的血腥冰冷,所有感官的痛苦排山倒海般袭来。我蜷缩在冰冷粘腻的血污里,

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丢弃在泥泞中的雏鸟。父王母后在烈火中扭曲的面容,

兄姊们惊惶的眼神,奶娘扑倒时最后凝望我的目光,

禁卫头颅滚落的沉闷声响……无数破碎的、染血的画面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脑海。亡国了。家,

没了。只有我一个人,像一粒卑微的尘埃,被那个叫谢烬的将军,用一支金簪的代价,

遗弃在这片刚刚被鲜血洗刷过的废墟上。寒风凛冽,卷着灰烬,像无数冰冷的手,

试图将我最后一点体温也攫取殆尽。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烈的血腥味,

用那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从灭顶的绝望和恐惧中挣扎出来。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冰冷的、浸满血的地砖缝隙里,粗糙的石砾刺破皮肉,

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异常清晰的痛感。我支撑着麻木冰冷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一寸寸地,

从那片象征着我过去十六年所有荣华与温情的、如今却已化作修罗血池的宫砖上,站了起来。

脚下是粘腻滑溜的血,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又像踏在无数亡魂冰冷的脊背上。我低着头,

散乱的长发垂落,遮住了我所有的表情,也遮住了眼中那疯狂滋长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毒焰。

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由玄甲士兵看守的、通往未知地狱的角门走去。看守的士兵没有阻拦,

只是投来更加嫌恶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具会移动的腐尸。我麻木地穿过那道门,

将身后冲天的火光、遍地的尸骸、还有那个名为“萧明璃”的大梁公主,彻底抛入了炼狱。

门外,是更广阔的废墟和更深的寒冬。***十年。岁月如北境最锋利的冰刀,

无声无息地刮过,足以磨平高山,蚀穿坚石。曾经富丽堂皇、冠绝天下的北齐王都邺城,

在十年的时光和玄甲军的铁蹄下,也早已褪去了旧日浮华,显露出一种粗粝而冰冷的底色。

高耸的宫墙依旧,只是墙皮斑驳,爬满了深褐色的苔痕,如同凝固的血痂。而我,

曾经的萧明璃,如今只是这庞大冰冷的北齐宫廷里,一个最不起眼的代号——辛七。浣衣局,

深宫西北角最阴湿低洼的所在。

终年弥漫着劣质皂角、腐烂菜叶和无数人身上积年汗垢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酸腐气味。

巨大的青石水槽一字排开,槽壁上凝结着厚厚的、滑腻的青苔。隆冬时节,

水槽里是从深井打上来的冰水,寒气刺骨,手指浸入其中片刻,便冻得失去知觉,

变得青紫肿胀,继而裂开一道道血口。夏日,这里又成了蒸笼,水汽混合着汗臭和霉味,

熏得人头晕目眩。我穿着粗糙的灰褐色麻布短衣,袖口挽到肘部,

露出布满冻疮和裂口的小臂,机械地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衣物。

丝帛、锦缎、粗糙的麻布……上面沾染着各色污渍,有食物的油渍,有墨迹,有可疑的淡黄,

更多的是洗不尽的血痕——那是底层宫人劳作时留下的,或是侍卫们操练后衣甲上的。

每一件肮脏的衣物,都像是这深宫污浊与暴戾的碎片,经由我的手,

一遍遍揉搓、捶打、漂洗。粗糙的麻布摩擦着掌心和指腹早已磨出的厚茧,

冰冷的井水浸泡着裂开的伤口,每一次揉搓都带来钻心的刺痛。汗水沿着额角流下,

滴落在浑浊的漂洗水中,瞬间消失无踪。周围是同样麻木的浣衣妇,她们大多上了年纪,

背脊佝偻,眼神浑浊,如同被榨干了汁水的枯藤,沉默地重复着永无尽头的苦役。

偶尔的交谈,也压得极低,是些最琐碎、最卑微的抱怨:今日的饭食又馊了,

管事的嬷嬷指甲掐人更狠了,哪个宫女又悄无声息地“病”没了……在这里,

身份是最大的忌讳,过往是致命的毒药。没有人知道辛七的来历,也没有人在乎。

我只是这庞大宫廷机器里一颗生了锈的、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钉子。“辛七!发什么呆!

那几件侍卫的袍子,血渍那么深,多用点力气!洗不干净仔洗你的皮!

”尖利刻薄的斥骂劈头盖脸砸来。是管事的张嬷嬷,一个腰如水桶、满脸横肉的老妇。

她叉着腰站在水槽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她尤其喜欢“关照”我,

或许是因为我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我偶尔抬起的眼中,

那无法彻底磨灭的、与这浣衣局格格不入的冷寂。我低下头,

更加用力地搓洗着手中那件染着大片暗褐色污迹的侍卫外袍。冰冷的水刺得裂口生疼,

污浊的血水顺着指缝流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一点尖锐的痛楚,

死死压住胸腔里翻腾欲出的、想要将那污血糊在张嬷嬷脸上的暴戾。十年了。谢烬的名字,

如同一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诅咒,随着每一次心跳灼烧着我的血肉。

那支被他随手取走的金簪,在无数个被冻醒或痛醒的寒夜里,在我眼前反复闪现,

冰冷的光芒刺得我双目流血。它是我耻辱的象征,是我血海深仇的见证,

更是支撑我在这泥沼里活下去的唯一执念。杀了他。这个念头,如同毒藤,

早已缠绕渗透了我每一寸骨血,成为我呼吸的本能。在浣衣局,

我不仅仅是在搓洗肮脏的衣物,更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磋磨中,将那份焚心的恨意,

一遍遍捶打、淬炼,让它变得更加冰冷、更加坚硬、更加致命。机会,如同这深宫里的阳光,

吝啬得可怜。但我必须抓住每一丝可能。深夜,

当其他浣衣妇在通铺上因极度的疲惫而沉沉睡去,发出沉重的鼾声和梦呓时,

我会蜷缩在角落里最冰冷的地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惨淡月光,

用一块偷偷藏起的、边缘磨得锋利的瓦片,在泥地上反复刻画着。不是写诗作画。

我画的是邺城宫禁的简图。主殿、偏殿、宫门、侍卫巡逻的路线、更迭的时辰……这些信息,

来源于我白天被指使着去各处送还清洗好的衣物时,用那双看似麻木呆滞的眼睛,

不动声色地、贪婪地攫取的一切。一个拐角,一道宫门的开合时间,

侍卫换岗时那短暂的空隙,某个管事太监无意中泄露的只言片语……都被我如获至宝地记下,

深深刻入脑中,再于无人处,用瓦片在泥地上反复勾勒、确认。我还学会了听。

听那些趾高气扬的宫女们聚在一起,

醉了的老太监在角落里絮叨着宫闱秘闻、主子们的脾性;听侍卫们交接班时低声传递的消息。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事件,都像零散的珠子,被我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在心底深处默默串连。比如,我知道谢烬虽位高权重,功勋盖世,却因出身寒微且性情孤冷,

在北齐朝堂和后宫树敌众多。新帝宇文拓对他倚重又忌惮。我知道他常年驻守北境,

每年只在冬末回京述职,停留不过月余。他深居简出,不喜奢华,

唯一的嗜好似乎是收集古旧兵器。他身边有四个形影不离、武功极高的亲卫,

人称“玄甲四煞”……这些碎片,构筑着我仇人的轮廓,

也为我寻找着那柄能刺穿他心脏的“剑”。复仇需要力量。在这深宫,力量来自于位置。

浣衣局是死地。我必须爬出去。机会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晨降临。

御前掌管衣饰的司衣监一位老宫女,在去尚服局取新制的冬衣时,

失足滑倒在后苑结了薄冰的石阶上,摔断了腿。这原本只是深宫里无数微小意外中的一个,

甚至惊动不了管事一级的太监。但司衣监缺人手,

尤其缺能在御前行走、手脚麻利又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宫女。

我听到了两个管事嬷嬷压低声音的议论。“……司衣监那边要人,

指名要个年轻、手脚利索、看着干净些的……张嬷嬷,你手下那个辛七,不是还算齐整?

就是闷葫芦一个……”“她?哼,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不过……送过去也好,

省得在这儿碍眼。万一在御前惹了祸,也是她命贱!

”当张嬷嬷带着一脸施舍和不耐烦的神情,

用她那惯有的尖利嗓子通知我“收拾东西滚去司衣监”时,我垂着头,

双手在粗糙的衣襟下死死绞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不是因为屈辱,

而是因为巨大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警惕。司衣监。

距离那座象征着北齐最高权力核心的紫宸殿,又近了一步。新的地方,新的规则。

司衣监的宫人,需要识文断字,

至少能看懂衣料的名录和简单的册子;需要懂得最基本的仪态,

不能冲撞贵人;需要心思细腻,能分辨出主子们细微的喜好变化。我依旧沉默寡言,

却将“辛七”的温顺、勤勉和一点恰到好处的、不惹人厌的愚钝,演绎到了极致。

我主动承担最繁琐的整理工作,将那些堆积如山、散发着樟脑和熏香味道的华服美饰,

分门别类,整理得一丝不苟。我用最廉价的药膏小心涂抹手上的冻疮和裂口,

让它们在主子们可能看到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碍眼。夜深人静,当同屋的宫女熟睡,

我会就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用手指蘸着冰冷的清水,在桌面上,

一遍遍、无声地练习着北齐的文字。那些曾经属于敌国的、扭曲的笔画,

如今是我向上攀爬的阶梯。我回忆着幼时太傅教导的发音,

模仿着司衣监老宫女们说话的语气腔调,一点点打磨掉属于萧明璃的最后一点印记。

时间在无声的蛰伏和刻意的雕琢中流逝。我在司衣监的角落里,像一株在石缝中生长的毒草,

缓慢而坚韧地伸展着根系,汲取着一切能让我活下去、并最终完成致命一击的养分。

我熟悉了紫宸殿外围的每一道回廊,记住了几位得宠妃嫔的容貌和性情,甚至通过整理衣饰,

摸清了皇帝宇文拓某些不为人知的、对颜色的隐秘偏好。直到那一日,

一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了滔天巨浪。“听说了吗?

谢大将军的捷报又到了!北狄王庭都被他一把火烧了!”“啧啧,

真是战神下凡啊……”“陛下龙颜大悦,听说要赐宴麟德殿,为将军接风洗尘呢!

”“那司衣监可有的忙了,御前伺候的宫装,可得仔细了再仔细……”谢烬!他要回京了!

手中的一件流云锦外袍无声滑落在地。我猛地蹲下身去捡,

借着动作掩饰住瞬间失控的呼吸和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指尖触碰到冰凉光滑的锦缎,

那触感却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蛰伏的毒蛇,终于等到了猎物踏入猎场的气息。

冰冷的血液在四肢百骸里骤然加速奔流,带着淬毒的兴奋。十年磨砺的恨意,

在这一刻凝成了最锋锐的冰锥。机会来了。我必须抓住它,不惜一切代价。

麟德殿……御前……距离他最近的地方!通往麟德殿侍宴的机会,

如同悬挂在悬崖峭壁上的仙草,诱人却布满致命的荆棘。

那是只有御前最得脸、最稳妥的宫人才能踏足的地方,司衣监的寻常宫女,

连靠近殿门送衣物的资格都欠奉。我需要一块跳板。

一块能让我瞬间跃入皇帝宇文拓视野的跳板。几日的刻意留心,一个名字落入耳中——丽妃。

丽妃沈氏,新帝宇文拓近一年来颇为宠爱的妃子。她出身不高,却生得极美,

尤其是一双杏眼,顾盼间风情流转。更重要的是,她性子张扬,喜奢华,爱新奇,

对衣饰妆容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且喜怒无常,动辄打骂宫人。司衣监的人私下提起她,

无不色变。危险,但往往伴随着机遇。她强烈的表现欲和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或许就是我的机会。机会很快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丽妃新得了一批江南进贡的缭绫,

轻薄如烟,光华流转,珍贵异常。她点名要司衣监最好的绣娘,

在两日内用此绫为她裁制一件能在麟德殿宴会上艳压群芳的新舞衣。

要求繁复无比:需在缭绫上绣出百蝶穿花的图样,蝶翼要用极细的金银线掺着孔雀羽线,

在走动间能折射出不同的光影,

花朵需用深浅不一的丝线堆叠出立体感……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缭绫本就脆弱,

极易勾丝,百蝶穿花又是出了名的繁复针法,寻常绣娘绣一小幅也要数日,何况是整件舞衣?

还要在缭绫上绣?更别提那苛刻的光影要求。司衣监的掌事姑姑接了旨意,

愁得嘴角都起了燎泡。最好的两位绣娘战战兢兢地试了半日,不是针脚不够细密均匀,

就是稍一用力便勾破了缭绫,吓得面无人色。整个司衣监笼罩在丽妃雷霆震怒的阴云之下,

人人自危。我站在角落,看着掌事姑姑焦头烂额的样子,

看着那两位绣娘捧着被勾破了一小块的缭绫瑟瑟发抖,

听着她们绝望的低语:“……根本不可能……这料子太娇贵了,

针稍微重一点就……百蝶穿花……两天……这是要我们的命啊……”一个念头,

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所有的神经。极度的危险和巨大的诱惑交织在一起,

让我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我的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

强迫自己用最平稳、最谦卑的姿态走上前,在掌事姑姑面前深深福了一礼,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姑姑……奴婢……奴婢或许可以一试。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惊愕、怀疑、嘲讽,

还有一丝看疯子般的怜悯。掌事姑姑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我,

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角落里的“辛七”。“你?辛七?”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即将爆发的怒火,“你懂什么?!这是丽妃娘娘指名要的缭绫!弄坏了,

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奴婢……奴婢在浣衣局时,

曾跟一位获罪前是江南织造府绣娘的老嬷嬷学过一些针线……”我垂着头,声音更低,

却更清晰,“奴婢……奴婢的手还算稳,眼力也尚可。奴婢愿立军令状,若绣坏了料子,

或误了娘娘的时辰,甘受任何责罚!”掌事姑姑的眼神在我脸上逡巡着,

似乎在衡量我这卑微生命的价值,是否能抵消一部分丽妃可能的怒火。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

最终压倒了她的理智。她烦躁地挥挥手,指着那匹珍贵的缭绫和旁边配好的各色丝线,

如同丢弃一件烫手的山芋:“好!辛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给你!就两天!

若是误了事……”她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寒意,比刀锋更利。

那匹轻若无物、光华流转的缭绫被交到我手中时,我几乎能感受到它脆弱如蝶翼的生命。

整个司衣监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担忧,有好奇,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的冷漠。

我没有去理会那些目光。时间就是一切。我找了一个最僻静的角落,搬来一个矮凳坐下。

窗外天光暗淡,我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将灯火捻到最小,只够照亮眼前方寸之地。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十年浣衣局的冰冷磋磨,

无数个在血污和冻疮中麻木搓洗的日夜,早已将我的双手淬炼得异常稳定。恨意,

在此刻化作了最精密的专注力。我拈起一枚最小号的绣花针,穿上最细的蚕丝线。

指尖稳定得如同磐石,落针却轻如鸿毛。我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薄如蝉翼的缭绫表面,

精神高度集中,仿佛整个世界都缩小到了针尖与布面的方寸之间。脑海中,

幼时在母后宫中见过的那些最精妙的苏绣图样一一浮现,

与眼前丽妃要求的百蝶穿花重叠、融合。针起针落,细密的针脚如同呼吸般自然流畅。

金银线和孔雀羽线在我指尖跳跃、交织,在昏暗的油灯下,已然开始折射出变幻莫测的微光。

花朵的轮廓用最浅淡的丝线勾勒,层层叠叠,由内而外,由浅至深,

丝线颜色的过渡自然得如同晕染。时间在指尖无声流逝。油灯燃尽了一盏,又添上一盏。

窗外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我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

忘记了手指被细针无数次刺破的微痛。整个灵魂都沉浸在针与线的世界里,

只有那幅在心中早已烂熟的百蝶穿花图,在缭绫上一点点绽放出生命的华彩。每一针,

都带着我对谢烬的恨意;每一线,都缠绕着我孤注一掷的决绝。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透过高窗,落在几乎完成的舞衣上时,司衣监里一片死寂。

掌事姑姑和几个大宫女围拢过来,看着平铺在案几上的舞衣,个个屏住了呼吸,

眼中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轻薄如烟的缭绫上,百只彩蝶栩栩如生,姿态各异,

或振翅欲飞,或停驻花间。蝶翼上的金银线和孔雀羽线,在晨光下流转着梦幻般的七彩光晕。

花团锦簇,层层叠叠,花瓣的饱满与枝叶的柔韧,都通过丝线的色彩和走向表现得淋漓尽致。

整件舞衣,如同一幅流动的光影画卷,精美绝伦,几乎超越了凡俗技艺的极限。

“天……天爷啊……”一个年长的大宫女喃喃出声,颤抖着手想触碰,

又怕亵渎了这造物般的杰作。掌事姑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我的眼神复杂无比,

有惊异,有庆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舞衣,

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辛七……你……你跟我去丽妃娘娘宫中复命!

”踏进丽妃所居的“飞霞殿”,浓郁的暖香和脂粉气扑面而来。

丽妃沈氏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正由宫女伺候着染蔻丹,

神情慵懒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看到掌事姑姑和我进来,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只懒洋洋地问:“舞衣可好了?若是粗制滥造,扫了本宫的兴,

你们司衣监……”“娘娘请看!”掌事姑姑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谄媚,

双手恭敬地将那件舞衣捧到丽妃面前。丽妃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只一眼。

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猛地顿住了。慵懒的神情瞬间褪去,杏眼睁得溜圆,

里面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她几乎是弹坐起来,一把抓过那件舞衣,

手指颤抖着抚过上面流光溢彩的蝶翼和栩栩如生的花朵。

“这……这是……”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是本宫要的百蝶穿花?缭绫所制?

两天……两天就做成了?还……还如此精美?”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掌事姑姑,

随即落在我这个垂首肃立、毫不起眼的宫女身上,“是她做的?”“回娘娘,

正是司衣监宫女辛七。”掌事姑姑连忙回道。丽妃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

像是要穿透我低垂的眉眼,看清我皮囊下的灵魂。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惊艳,

更多的是发现新奇玩物般的兴趣。“好!好!好!”丽妃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脸上绽开如花的笑靥,方才的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志得意满的飞扬神采,

“本宫重重有赏!司衣监上下都有赏!辛七……”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从今日起,你就调到本宫的飞霞殿来!贴身伺候本宫的衣饰妆扮!”“奴婢谢娘娘恩典!

”我深深拜伏下去,额头触碰到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低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幽光,一闪而逝。飞霞殿,丽妃身边。

距离麟德殿,距离那个男人,又近了一大步。通往谢烬心脏的道路,在缭绫的光华中,

悄然铺就。而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我赢了第一步。飞霞殿的日子,是另一重天地。

丽妃沈氏,如同她殿阁的名字,像一团燃烧的、艳丽却危险的火焰。她喜怒无常,骄纵跋扈,

对身边宫人的要求近乎苛刻。一个眼神不对,一句回话慢了半拍,

都可能招来一顿责骂甚至掌掴。飞霞殿的宫女太监们,无不如履薄冰。而我,辛七,

这个新晋的“功臣”,成了她身边最受“器重”的梳妆宫女。这份“器重”,

意味着更近的距离,也意味着更直接的锋芒。丽妃的梳妆台,成了我新的战场。

我必须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脸。她眉骨的弧度,眼尾上扬的细微角度,唇峰最完美的厚度,

甚至颧骨在晨起时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浮肿……我都必须了然于胸。我调配的胭脂水粉,

颜色要恰好能衬出她肌肤的白皙莹润;我梳理的发髻,既要新颖别致,符合她的身份,

又要足够稳固,能承受她激烈的舞动;我为她挑选的钗环珠翠,

更要能在一众嫔妃中脱颖而出,成为她争奇斗艳的武器。我沉默依旧,

却将这份沉默转化成了无言的可靠。我的手指异常灵巧,心思更是缜密。

我能从她眉梢一丝微不可察的抖动,

判断出她对今日妆容的满意程度;能在她对着一堆华服举棋不定时,

“恰好”捧出那件最能衬托她今日心情和目的的衣裙。丽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开始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沉默和精准。她会在其他妃嫔面前,

状似无意地炫耀:“瞧见这发髻了么?辛七的手艺,宫里头一份!” 或是,

“这裙摆上缀的珍珠,还是辛七提醒本宫配的呢,走动起来如水波荡漾,

比那些死板的金线强多了。”这份“信任”,如同淬毒的蜜糖。

我开始接触到更多隐秘的信息。丽妃在与其他妃嫔争风吃醋时的抱怨,

对皇帝宇文拓某些隐秘喜好的揣测,甚至是一些关于朝臣的、在枕边风里听来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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