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进闺房,铜镜里映出我略显稚嫩却明艳的脸庞。
我手中握着那支鎏金牡丹簪,正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着额间花黄。
这簪子是我及笄之年父亲所赠,牡丹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都雕琢得细致入微,
在日光下闪烁着柔和的金光,恰似我曾经以为会永远顺遂的生活。描完花黄,
我满意地笑了笑,正准备起身,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
待眩晕感消失,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而阴冷的地方。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墙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摇曳的灯光将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低头一看,
身上穿着素白的襦裙,样式陈旧且质地粗糙,与我平日所穿的绫罗绸缎截然不同。
脚下是冰冷的石板地,我的双脚没穿绣鞋,只套着一双破旧的布袜,寒意从脚底直钻心底。
这是哪里?我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祠堂之中。
祠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牌位,上面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
但我仍能辨认出那是庶姐夫亡妻的名字。“怎么会这样?” 我喃喃自语,
声音在空荡荡的祠堂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双手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就在这时,我注意到身旁的案几上放着半块硬馍,
馍上已经有些干裂,一看就放了很久。我拿起馍,咬了一口,干涩的口感让我差点吐出来。
“这就是我的口粮?” 我难以置信地想着,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恐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在角落里,等待着命运的审判。不知过了多久,
我在极度的恐惧和疲惫中昏昏沉沉地睡去。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闺房,
镜中倒映的仍是十六岁鲜妍的脸。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受到了真实的温度,
这才确定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是,那梦境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让我怎么也笑不出来。我隐隐有种预感,自己穿来十四年的 “程家六娘”,
即将被一场阴谋拖入深渊。春日宴上,花团锦簇,宾客们欢声笑语不断。我坐在席上,
表面上与众人谈笑风生,心中却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可怕的梦境。这时,二姐程柔莲步轻移,
来到我身边,垂眸替我添茶。她的动作轻柔优雅,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然而,
就在她袖口滑落的瞬间,半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露了出来。我的目光瞬间被那帕子吸引,
瞳孔猛地一缩。这帕子我再熟悉不过,是前世未婚夫沈砚之送我的定情信物,
上面的并蒂莲是我亲手所绣,针法独特,绝无仅有。此刻,它却在二姐的腕间晃眼,
仿佛是对我的一种嘲讽。我盯着二姐温柔的眉眼,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梦中的画面:她踩着我掉落的玉镯,脸上挂着冷笑,眼中满是不屑,
“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不过是捡来的野草。”想到这里,我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疼痛让我更加清醒。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和震惊,
忽然笑出声来:“二姐这帕子,倒像是男子用的呢。”我的声音不大,
但在这热闹的春日宴上却格外清晰。一时间,席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姐身上。二姐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微笑着说道:“六妹说笑了,这是母亲前几日给我的,
说是看着好看,我也没在意。”我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哦?是吗?
我瞧着这帕子上的并蒂莲绣工精巧,不像是寻常之物,二姐可知道是谁绣的?
”二姐的指尖骤然收紧,她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但仍强装镇定地说:“我又不是绣娘,
哪里懂得这些。六妹若是喜欢,改日我让母亲也给你寻一块。”我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她的眼神和细微的动作中,我确定她在说谎。
这个看似贤良淑德的二姐,恐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
很可能与我梦中的悲惨命运息息相关。我抱着装如意铃的檀木匣,站在沈府门前。
朱漆大门映着我月白的裙裾,像一滩化不开的雪。府门缓缓打开,沈砚之从里面走出,
他身着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的玉佩,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宛如芝兰玉树。
看见我,他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沈公子,好久不见。
”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六娘,你怎么来了?” 沈砚之走上前,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可我却觉得那笑容有些虚伪。我深吸一口气,
从袖中拿出那块刻着 “永结同好” 的玉佩,递向他:“沈公子,
这是你我曾经的定情信物,如今,我想将它物归原主。”沈砚之的脸色微微一变,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六娘,你这是何意?”我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沈公子既有心另属,这门亲事,便到此为止吧。” 说罢,
我将玉佩狠狠摔在石阶上,玉佩瞬间碎成几块,碎屑溅上我的鞋尖。
沈砚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六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冷笑一声:“误会?沈公子,你与我二姐之间的事情,当我是瞎子吗?那帕子,
便是最好的证据。”沈砚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巷口那辆青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侍卫,
看见我过来,他恭敬地打开车门。我上了马车,坐在车厢里,心中五味杂陈。马车缓缓启动,
我透过车窗,看着沈府的大门渐渐远去。曾经,我以为这里会是我的归宿,可如今,
一切都已成为泡影。马车在风月楼前停下,我深吸一口气,走下马车。风月楼里灯火辉煌,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门口的小厮看见我,连忙迎上来:“姑娘,里面请。”我微微点头,
走进风月楼。楼内热闹非凡,男男女女们欢声笑语,推杯换盏。
我在人群中寻找着谢三郎的身影,终于,在二楼的雅座上看到了他。
谢三郎斜倚在雕花栏杆上,指尖转着酒盏,墨色衣摆垂落如瀑。他身着一袭黑色锦袍,
绣着暗金色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上面挂着一块羊脂白玉,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放荡不羁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气,走上楼,来到他面前。谢三郎看见我,
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哟,这不是程家六娘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将如意铃往桌上一推,心跳得比檐角铜铃还乱:“听闻三郎最会鉴宝,这铃送你,
权当交个朋友。”谢三郎挑眉接过如意铃,铃身刻的 “情定三生” 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仔细端详着如意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如意铃倒是个稀罕物,
小娘子为何要送我?”原以为他会甩袖讥笑,却见他忽然凑近,
鼻尖萦绕着沉水香:“小娘子可知,这铃一旦送出,便是许了终身?”我怔住,
他眼中倒映的烛火明明灭灭,像藏着无数未说的话。我定了定神,
故作镇定地说:“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三郎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谢三郎轻笑一声:“小娘子倒是有趣,这铃我收下了。只是,无功不受禄,
小娘子想要我做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想请三郎帮我一个忙,
在众人面前与我定下婚约。”谢三郎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娘子,
你这是在玩火啊。你就不怕我是个登徒子,占了你的便宜?”我看着他,
坚定地说:“我相信三郎不是那样的人。”谢三郎看着我,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好,我答应你。不过,
你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心中一紧,问道:“什么代价?”谢三郎凑近我,
在我耳边轻声说:“等事成之后,你要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心中疑惑,
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谢三郎直起身子,
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谢三郎的未婚妻了。
”三日后,长安城下起了大雨,细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
雨滴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层层水花,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首悲伤的乐章。
程府后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雨夜的寂静。我被这突兀的声音惊醒,从床上坐起,
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这么晚了,会是谁在敲门?我披上一件外衣,匆匆走向门口。打开门,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老妇人跪在地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不停地流淌,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惶恐。老妇人怀里抱着半幅绣着程家纹章的锦缎,
那牡丹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得格外鲜艳。她的声音颤抖着:“六娘可还记得,
十八年前雪夜抱您进门的乳母?”我心中一震,十八年前的雪夜?我怎么会记得?
但看着老妇人那诚恳的眼神,我又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就在这时,院角传来瓷器碎裂声,
我转头望去,只见二姐的贴身丫鬟正脸色惨白地望着我们。她的手中还握着一个破碎的瓷碗,
显然是被我们的对话吓到了。丫鬟的反应让我更加疑惑,我看向老妇人,
问道:“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老妇人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六娘,
我是您的乳母啊!当年,是我将您抱进程府的。您才是程家的嫡长女,真正的程六娘!
”我心中一惊,嫡长女?真正的程六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起了那个梦境,
梦中的自己被众人唾弃,被二姐踩在脚下。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老妇人见我一脸震惊,
继续说道:“六娘,您刚出生时,程家遭遇了一场大难,为了保护您,老爷将您送出了府。
后来,程家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老爷便将您接了回来。可是,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您的身份,老爷对外宣称您是庶女。”我听着老妇人的话,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二姐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被当成程家的嫡长女?老妇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叹了口气,说道:“六娘,
您有所不知,当年老爷将您接回来的时候,您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而二姐的母亲,
也就是现在的夫人,她是老爷的续弦。夫人一直想要自己的女儿成为程家的嫡长女,于是,
她便设计将您的身份隐瞒了下来,对外宣称二姐是嫡长女。”我心中一阵愤怒,原来,
这一切都是夫人的阴谋。她为了自己的女儿,竟然不惜牺牲我的幸福。我紧紧地握着拳头,
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老妇人见我一脸愤怒,连忙说道:“六娘,您千万不要冲动。
夫人现在权势滔天,我们不能轻易得罪她。”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知道,
老妇人说得对,现在还不是和夫人翻脸的时候。我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才能揭露夫人的阴谋。这时,锦缎上的牡丹纹与我梦中祠堂梁柱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原来我才是那个冒牌货?我看着老妇人,问道:“你说的这些,
有什么证据吗?”老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玉佩和一封信。
她将玉佩和信递给我,说道:“六娘,这是当年您母亲留给您的玉佩和信。
玉佩上刻着您的生辰八字,信里也写了您的身世。”我接过玉佩和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玉佩上的生辰八字与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信里的内容也与老妇人说的相符。
我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证实,我真的是程家的嫡长女,而二姐,是个冒牌货。
我将玉佩和信收好,看着老妇人,说道:“谢谢你,乳母。你放心,
我一定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老妇人点了点头,说道:“六娘,您一定要小心。
夫人心思缜密,她不会轻易放过您的。”我笑了笑,说道:“我会的。乳母,你先回去吧。
等我有了消息,会派人去找你的。”老妇人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转身消失在了雨幕中。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
一定要让夫人和二姐为她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雨还在下个不停,打在窗户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上天在为我的遭遇而哭泣。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老妇人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像咒语一般。我知道,要想彻底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还有许多谜团等待解开。终于,在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我做出了决定:趁夜潜入父亲的藏书阁。那里藏着程家的过往,也许能找到解开谜团的钥匙。
我轻手轻脚地穿过长长的回廊,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石板路上,映出我孤单的身影。每走一步,
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仿佛随时都会被人发现。藏书阁位于程府的西北角,平日里少有人至,
此刻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得阴森寂静。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一排排高大的书架,
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有的已经泛黄,有的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这些书见证了程家的兴衰荣辱,也许也隐藏着我的身世秘密。我小心翼翼地在书架间穿梭,
眼睛急切地搜索着与家族历史有关的书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
我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程氏宗谱》。我颤抖着双手将它取下,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迫不及待地翻开。宗谱的纸张已经泛黄,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我一页页地翻着,心跳也越来越快。终于,在末页,我看到了让我震惊的内容:“次女柔,
生于甲戌年腊月,生母已故。” 而我的生辰八字旁,竟贴着半张被撕毁的婚书残页,
落款处 “谢” 字清晰可见。看到这个 “谢” 字,我心中一震,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谢三郎的身影。难道,谢三郎与程家早有斩不断的纠葛?
这婚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窗外忽然传来夜莺啼叫,声音凄厉而悠长,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我捏紧书页,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这一刻,我意识到,
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的背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继续翻找,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终于,在一本陈旧的日记中,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日记是父亲年轻时写的,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程家的往事,以及他与母亲的感情。从日记中,
我得知母亲是一位温柔善良的女子,她与父亲相爱至深。然而,母亲的身份却十分卑微,
她是父亲在一次外出时遇到的孤女。父亲不顾家族的反对,将母亲带回了程府,并娶她为妻。
然而,母亲的到来却引起了家族中一些人的不满,他们认为母亲的身份配不上父亲,
于是便想方设法地陷害母亲。在我出生后不久,母亲便被人害死了。父亲为了保护我,
将我送出了府,并对外宣称我已经夭折。看到这里,我泪流满面。原来,
我的母亲是如此的可怜,她为了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认贼作母。
我合上日记,心中充满了仇恨。我一定要为母亲报仇,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我将日记和宗谱收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架上。然后,我悄悄地离开了藏书阁。回到房间,
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我知道,接下来的路将会十分艰难,但我不会退缩。
我一定要揭开真相,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几日后,谢三郎邀我参加画舫宴,
说是城内一众文人雅士齐聚,定是一场盛会。我本有些犹豫,
但想到这或许是个了解城中局势的好机会,便应了下来。画舫停在护城河上,四周灯火辉煌,
水中的倒影如梦如幻。我身着月白锦缎长裙,外披一件淡粉色的披风,
发间插着一支银蝶步摇,随着我的走动,蝶翼轻轻颤动,宛如要展翅高飞。刚踏上画舫,
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如潺潺流水,让人陶醉其中。谢三郎迎上来,
他今日身着一袭宝蓝色锦袍,绣着金线的蛟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腰间系着一块碧绿的玉佩,
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风流倜傥。“六娘,你可算来了。” 谢三郎笑着说,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微微一笑:“三郎相邀,我怎敢不来。”走进船舱,
只见里面坐满了人,个个身着华服,气质不凡。他们看见我和谢三郎进来,纷纷投来目光,
有的带着好奇,有的则带着不屑。“哟,这不是谢三郎吗?怎么今日带了个小娘子来?
”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高的男子正坐在角落里,
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谢三郎脸色不变,笑着说:“这是程家六娘,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