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节 风起村长常吹嘘这世上像他一般的好人不多了,证据就是,世道艰难,
他还把我捡回来白吃白喝抚养长大。依村长抠门的性格,多半当初是看上我随身的手串子,
这手串自记事起就戴在我手上,晶莹剔透,看着就很值钱,
村长偷偷摸摸瞥它的眼神比看村里分李寡妇还深情,但怪就怪在,
这手串时隐时现且非我自愿褪不下来,就算脱下来睡起来第二天依旧会回到我手上。
村长哄骗我把手串给过他三次,第一次,晚上给我加了半只鸡,第二次,多了一身冬衣,
第三次,给我打了个银镯子。我怀疑村长依靠手串发家致富,但我没有证据,
而且我还是受益人之一。另一个重要受益人是翠丫,村长孙女,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这天,我和翠丫一如既往惹了村长生气后躲进了后山,小孩子能犯什么大错呢,
也就是偷偷摸摸把炸的滋油吃了,晚上肉馄饨得改素馅罢了。
祸害了一下山里的花花草草小动物,我俩钻进秘密据点,一个大狗熊废弃的山洞,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的最多自然还是村里的适龄男子。翠丫喜欢铁生,哦,
铁生哥是村里铁匠的儿子,
打铁时候鼓起来的腱子肌、黝黑的面庞和一口大白牙的强烈对比迷住了翠丫,据说,
翠丫已经在梦里和铁生成亲了18次,生了12个娃。我更喜欢周家哥哥,
小小年纪已经是童生了,穿白褂子说不出的好看,但我从来没梦到过周家哥哥,
我的梦特别吵,好多人喊我名字,但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村长找神婆给我驱邪过,
也找道士画过符,但梦里的人也可能是鬼,一个也没减少,天天梦里看着看着的,
也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挺亲切。因这事,村长也不再薅我手串了,
怕没了手串镇不住缠着我的东西,把全家给霍霍了。我从睡梦中醒来,已日渐西山,
翠丫不知又跑哪去了,洞口地上歪歪扭扭画了了锤子,
小浪蹄子抛下我去偷看铁生哥相看姑娘了,肚子咕咕的叫,我便下山去了。我没想到,
我只是腹诽了句死丫头,翠丫真的死了,就在村口,我双脚发颤,
几乎是爬着跌跌撞撞扑到翠丫身边,血染红了她身边的土地,
跟我们村里平常杀猪宰羊的铁锈味一样,只是以往闻到这种味道代表着村里要办庆典,
是让人欢喜的信号。我试图喊醒翠丫,眼泪鼻涕都坠在了翠丫衣服上,
往常她必定是要跳起来打我的,但现在她还是躺着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翠丫死了。村里老人都说叶落归根,我得把她背回家去,
我扶起翠丫,一块帕子从她胸口掉了下来,那醒目的双鸭戏水翠丫说是她和铁生哥,
这块帕子是她给自己绣的嫁妆,我得给她收好了,回头交给铁生哥。
我半拖半抱着翠丫往村里走,一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盏灯亮着,我越走越害怕,
心里越恐慌,村长去哪了,铁生哥去哪了,阿媽和钱家姐姐,还有狗蛋、大头,
怎么都不来迎我们,村长怎么会任翠丫躺在村口。翠丫被我扶回床上,打水给她洗了脸,
又换了新衣裳,梳了及契的绾发,插上了她最爱的银簪子。安顿好翠丫后,
我大声喊着三叔、四婶、叔爷……,没有人回应我,我推开了一户又一户人家的门,
空无一人,不少人家灶台还温着。如果不是翠丫还安静的躺在屋里,
还有村长给的银手镯结结实实在手上沉甸甸,
我简直要怀疑这个村所有人和我生活的过往是不是一场梦,村里安静的让人发疯。
我坐在屋前看月亮升起,看东方渐白,看日上三竿,枯坐一夜,我想是不会有人回来了,
转身进屋,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村长藏的碎银子,跟翠丫道了个别:翠丫,
村长和村里的大伙都不见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总得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便宜你这懒货一回,躺在家里等我回来给你带糖人吃。2 第二节 云涌陵水镇,
运货的商队、进城的贩夫走卒,城门外闹哄哄的排着长队,有机灵的摊贩就地做起了生意。
我跟着进城的队伍人群缓慢移动,听着摊贩的吆喝声,一文钱5个白面馒头,
暗暗摸了摸缝在衣服里的碎银角,没掉,还在,最好是一进城就找到大伙,否则人找到了,
钱花完了,那村长不找到也罢。今日城门处还多了两个气度不凡的小白脸,
守城士卒检查完就要看这两人颜色,得到点头方才把人放进城。『是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查的这么严,塞铜钱都不收了。』一个贼眉鼠目的短衫汉子嘟嘟囔囔。
排在他前面的长衫胖子打着把折扇,遮住半张脸。『看见那两个贵人了吗?
那是司天监的高人!每次出现必伴随腥风血雨,上次出现,王家埭尸骨无存,
都被妖物啃了个干净。』『听的心慌,这次又是哪个村子倒霉』胖子继续说『嘿,
我有个表哥负责司天监老爷的管家的儿子的府上倒夜香,听说,这次可不得了,
司天监高人偶然路过李家村,发现妖气冲天,然后……』胖子讲一半留一半,
把听的人急坏了。『咳咳,哎呀,不能说不可说,我可答应我表哥绝不告诉他人。
』『老哥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说,你表哥如何知道,再说,妖孽出世,
多知道一分,就多一点保命的机会,老哥这功德齐天。』『嗯…也是和你有缘,罢了,
便透露一点吧,可别和人说是我说的。』我仗着人小挤过去偷听,
便听他们说司天监不仅发现了妖,还可能是一窝狐妖,证据是那个村有个大善人是骗子,
然后村里的寡妇特别勾人。我们村的李寡妇胸大腰细肤白,也经常被人骂“狐狸精”,
妖里妖气,可李寡妇对小孩可好了,每次都爱把我拢进怀里,还给糖吃,如果妖都像她那样,
那我宁愿世上多些妖。队伍终于轮到我进城了,把包袱交给一个卫兵翻查,
另一个上来摸我的四肢,一会对着旁边司天监的摇摇头,我暗松一口气,准备抬脚往前走,
却被司天监的小白脸拦了下来,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我的手腕开始发热,
我心中暗感不妙,祈祷着珠子珠子可千万别这时候出来添乱,
我看起来一个小叫花子得了这种宝贝那可真是有理说不清。可事与愿违,手腕越来越热,
渐渐竟发起光来,手串终还是在那破镜子的照射下显现了出来,我听到司天监的人大喊一声,
就是她,接着我就被一道符纸贴在了额头,紧接着被人一拥而上按在了地上,
身后的人群传来骚动。我扭动着想挣扎,可惜人小力弱,怎么也挣脱不开,又惊又怒,
狠狠咬了在我脸边的一根膀子,换来了一巴掌,扇得我眼冒金星。
血又从额头流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想是刚才磕在地上磕破了,紧接着意识也开始迷迷糊糊,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给翠丫买糖吃呢。3 第三节 入狱等我醒来的时候,
有人在温柔的给我擦脸,愣了好几会才看清,抱着我的人是阿嬷,
我就说村里的人怎么会一下全都消失了呢,那肯定是我在做噩梦。我坐起来一下抱住阿嬷,
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告诉阿嬷我做了噩梦。我抽抽噎噎的从我和翠丫跑上山说去,
说到看见翠丫死了。“咚”的一声,是我的后脑勺撞在了地上,阿嬷干什么要这么用力推我,
我还没想明白,脖子上一凉,那刚刚还在抚摸我给我擦脸的双手紧紧的掐着我的脖子,
我很快面红耳赤不能呼吸,下意识的胡乱蹬腿,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落下,
窒息前看见阿嬷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这回,
不是躺在地上,是躺在床上了,床前还坐着村长和阿嬷,我竟一时分不清,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村长看我醒了,从桌上端来一碗药,扶起我喂药阿嬷冷哼一声,
反正都是要死的,还吃什么药我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村长爷爷,你们这段时间去哪了,
我们现在又是在哪?村长叹了口气,告诉我一切都是因着我手上的那串珠子引起。
借着珠子的奇异典当三次换来的钱财,终究是不义之财,埋下了祸根。陵城当铺虽多,
可背后的老板却沆瀣一气,三间当铺都出了宝贝莫名失踪的事,某日饭桌上被当作谈资,
却不想入了有心人的耳,又被司天监的鹰犬得知,上达天听,引了仙人下凡才招来这场大祸。
听完村长的话,我不由一怔,急急的问村长是否把手串交给他们就没事了,可以放我们回家。
阿嬷痛哭起来,我的翠丫……谁还我翠丫,我不回去,翠丫没了,我不如死了算了。是了,
从来没有什么噩梦,全都是现实,翠丫死了是现实,村里人消失又出现也是现实,
我在城门被擒也是现实。一周之内,经历了如此多事,我只感身心疲惫,张了张嘴,
不知如何开解阿嬷。再说,翠丫因我而死,如果不是我的手串引来了司天监,
村里又怎会一个青壮男子都没有,任得盗匪在村口杀死了翠丫。村长等阿嬷的呜咽声小了,
才长叹一声告诉我,如今人在屋檐下,一村上下三四十条人命,活路全在我身上,
交出手串还有活命的机会……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如此,过去两三日,
我日日都在研究该如何把手串拿下来、交出去且不回到我手上,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日来了个看守大哥,村长与我讨价还价后从我这赊了5两银子塞给他打听消息。
看守收了银子,不耐烦地告诉我们且等着,来了个大人物,据说是仙人,
如果说司天监是皇帝养的狗,而皇帝不过是仙人养的狗。
我们识相的献宝之后自然会放我们走,仙人可不会与凡人计较。我期期艾艾的问大哥,
仙人是否会法术,我这珠子颇有些奇异之处,就怕与仙人无缘大哥冷笑,
仙人看上是我们的福气。呵,我呸,真晦气。当天,我和村长还有阿嬷又被关到了牢狱里,
见到了村长把打探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大伙兴高采烈,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不用担心能不能见到明天日出了。只阿嬷接受不了,村里大娘们安慰阿嬷,这个世道,
能同谁讲理,孩子没了是可惜,但就算没有遭遇盗匪,疾病、饥饿、生育、捕猎,
哪一样都可能随时失去孩子,不如改嫁再生一个。又过了两日,迟迟无人放我们归家,
送来的伙食也越来越差,大伙从满怀希望到心里打鼓,
这日中午村长把从我这摸回去的碎银子偷偷塞给送饭的狱卒,打听仙人何时才见我们。
狱卒冷笑了两声,说,你们还是祈祷别见的好。大伙的心沉了下去,
有些人开始抱怨村长为什么当初要捡来我这个害人精,周家大哥站出来斥责了带头闹事的人。
这天的夜晚特别漫长,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4 第四节 死了东方亮了白肚,我们被一大群士卒用刀枪顶着带去了一座大宅子。
高坐在上的三个人,我见过两个,就是在城门口抓住我的司天监的人。
看见村长跪着拜见上座的大人,我们也齐齐都跪下来磕头,请求仙长大人给条活路。
听到我们的称呼,坐在中间的男子大笑不止,
告诉我们只要任何人能使我手上的珠子完完全全属于他,就可活命。村里的人面面相觑,
不明白脱下一个手串有什么难的,也不知道这几天司天监给我吃了什么,
手串竟一直显现在手上。村长鼓起勇气道『乡野之地哪有什么宝贝,珠串被野丫头盘玩过,
脏了仙人的手,愿献上金银财宝。』仙长大人从座位上迈下来,一脚踢晕了村长『蝼蚁之辈,
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没人愿意动手,
我不介意送你们一起上路』我没想到蠢蠢欲动的人群里第一个跑上来的是铁生哥,
我急得冲他直摇头,铁生哥掰着我的手腕扯着珠子,低声劝我一串珠子就舍了吧,
回头大伙再给我买一条,金的银的都行。扯得我手腕都要脱臼了,铁生哥也快急哭了,
仙长大人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们,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场戏。我想,我欠翠丫一条命,
翠丫最喜欢的是铁生哥,于情于理我都该想办法让铁生哥成为献珠之人。于是,
我自己脱下了手串递给铁生哥,这个办法不成再想别的便是。
铁生哥从怀里掏出一方纱巾把珠子擦干净,纱巾上绣着一只翠鸟。可惜,
珠子递给仙长大人把玩了几息后又消失回到了我手上。铁生哥瞪大了眼睛,
村里人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何仙人会提如此古怪的要求。一时间,人人面面相觑,
不敢再上前来试。再想不到办法,只怕大家都要遭。我大胆出声,
表明仙长仙人之姿令人拜服,甘愿献宝,可山野之民见识有限,请仙人指点。
仙长大人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心甘情愿嚒?脱下来不行,那不如试试连手臂一同献上?
』面前这个根本不是仙人,是妖魔。我心中愤懑,仙人就算不济世救民,也应该是两袖清风,
不染尘世。『你是仙人,如此恶毒,就不怕遭天谴吗?』仙长大笑『哈哈哈哈,
夏虫不可语冰,这就是你们生生世世都是尘垢粃糠的原因,为官者得一方供养,
为皇者得一国供养,为仙者自然得万物供养,你们吃猪、吃鱼不会遭天谴?
我又怎会遭天谴呢?』这世界的真相是如此残酷,仙凡之别有如云泥,
如果每一种生物生来的意义就是供养别人,那这世界与养殖场有何区别?火在我心中燃烧,
然而村民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佝偻身躯浇熄了我心中的火。我请求铁生哥斩下我的手臂,
递刀的同时把翠丫秀帕偷偷塞给了铁生哥,告诉他是我害死了翠丫,死了不过是偿命。
铁生哥红着双眼摇了摇头,磕起了头,愿意给仙长为奴,求仙长放我一马。刀光闪过,血,
温热的血喷在了我脸上,铁生哥大叫一声,晕倒在我面前,一只右手齐腕而断掉落在地上。
『讨价还价者,死!』如此好听的声音,却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
我没想到周大哥会上来砍我的右小臂,一刀还没砍断,像杀鸡一样剁了好几刀。『对不起了,
阿琬,我不能失去右手,我还要读书写字,还要考取功名。』我痛得几乎晕死过去,
但不知仙人施了什么术,止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
只有参差不齐的断骨显示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周大哥像狗一样匍匐着拿着我的小臂献给仙人,
我笑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句话可真形象。可惜,他注定如不了愿,
手串直接化成一道七彩光钻进了我胸膛。献宝失败,周家狗成了三脚狗。
我躺在地上笑的像个疯子。『我的手串有洁癖,心脏的人它不要。』『哦?那不妨试试,
谁从她心头取来异宝,无论成功与否,皆赏黄金千两!』我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抢手,
村民们有想以辈分胜出的,有想以拳头胜出的。最终拿着匕首站在我面前的是阿嬷,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了,没想到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外涌。我欠阿嬷一个翠丫,
还她一条命理所应当,哭什么呢。刀捅进心脏真的好疼,每进一寸都疼得我发抖,
阿嬷抱着我说『好孩子,去吧,不要再受折磨了,下辈子不要投胎作人了。』我死了。
浑身一轻,手臂、胸口哪哪也不疼了,我看到自己的尸体躺在地上灰头土脸,到处是血。
我的心居然是七彩透明的,阿嬷走到仙人面前,跪下来,双手高举我的心脏,
仙人拿走的瞬间,阿嬷举刀刺向仙人,我看的惊呼一声,下意识捂住嘴,
好在似乎没人能听到我看到我。然后,阿嬷也死了。原来,天道并不是好人有好报,
坏人下地狱。而是,强者为所欲为,弱者成为膏脂。我死之后,村长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看到我和阿嬷的尸体,吐了一口血,哎……看来也快要来陪我还有阿嬷作伴了。
『宝物有德者居之,能献给仙长大人是贱民的福气,还请仙人放我们村里老少一条生路。
』仙人把玩着我的心,心情愉悦的摆了摆,示意放人。大门打开,村民们灰头土脸的走出去。
『不能放他们走,司天监查清楚了吗?这可都是妖孽同伙』村民们一脸茫然,
村长颤颤巍巍的挺身上前『各位乡亲,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我们都是人,怎么会是妖呢?
』可惜,群情激愤中,没有人理会村长讲了什么。『谁知道是不是妖,不是妖也是妖的同党。
』『妖千变万化,死了才会恢复原形』『快看快看!仙人脚边死了是不是一头狐狸!
』我的尸首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具狐狸。不仅杀人夺宝,还为民除害,好一个得道之人!最终,
没有人走出了大门,我的尸体、阿嬷的尸体,全村人的尸体在大火里烧啊烧,灰飞烟灭,
像是我们不曾在历史上存在过。5 第五节 我爹我猛地睁开眼,
杀人凶手——仙人的脸映入眼帘。『悟了吗?』我想起来了,我是……天道亲女儿,
这长着仙人面孔的人是我亲爹,也就是俗称的老天爷。所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人打虎,
虎吃羊,羊吃草……世间万事万物莫不在食物链循环里,而天道作为食物链的终点,
是这个世间最大的肉食者:我们以天地万物七情六欲为食。无论人世间是悲欢还是离合,
是战争还是和平,我们始终稳坐钓鱼台,从一切生灵的情绪中获得养分。天地无情,
方可掌管一方天地,但我像是一个异类。喜怒哀乐惧齐全。我亲爹将我投入梦里,
亦幻亦真的历经十世,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飞鸟走兽,
有时候是草木虫蛇;有的世界有神仙妖魔,有的世界在阶级革命,有的世界转为数字生命。
我在梦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求人间温暖与真情,追求一切的真善美,最后一梦,
我爹终于看不下去,亲自下场教我做人难,打是亲骂是爱,普通人只能接受亲爹的棍棒教育,
我就不一样了,反正死不了,就可以往死里教育。『太上忘情,怎可执迷人间小情小爱?
』我呐呐辩解:『村长比你像我亲爹』我爹眼睛一瞪:『人始终在轮回之中,
何如我们跳出三界之外,不死不灭?
』我心中仍是不服:『那我宁愿如烟花般灿烂』『灿烂什么?你要是人,
这会就没机会在这跟我顶嘴!』那还不是因为我亲爹下场降维打击,谁能打的过老天爷?
他要不来,搞不好我已经跟周家哥哥私定终身,大胖小子都有了,他喜当爷爷岂不妙哉?
『你以为没有我,你便能幸福美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鱼因肉质鲜美被吃,
鸟因羽毛艳丽被捕,狗因忠诚听话被训,人,夺他人珍惜而补己之不足。』所谓七彩宝珠,
不过是我所拥有珍贵之处的具象化,在梦里其他凡世中,有时候表现为万贯财富,
有时候表现为绝世容颜,
有时候仅仅是猫的一双漂亮异瞳……这十世却没有一世守住了自己的财富。人是不吃人肉,
但并非不吃人,没有仙人,也有皇帝,没有皇帝还有世家,没有世家还有豪门,
没有豪门还有……阶级之差何尝不有如仙凡之别?我动摇了,
但阿嬷、村长、翠丫还有铁生哥的脸在我眼前浮现,也许世间并没有他们的真实存在,
但千千万万的世界,一定有千千万万像他们一样的人,他们淹没于凡尘,
却闪着善良、真诚的光芒,是历史长河里的波涛粼粼。弱肉强食就像人性本恶一样,
都是创造出来用来掩盖自己刽子手的事实,当天下人都是凶手,
那么我犯案不过是犯了天下人都会犯的错,一句本性如此就给残忍的事实上添了悲情的色彩,
显得不那么不可原谅了。我不信人间的法则是如此,也不相信世间的法则是如此。人法地,
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法则是什么?弱肉强食不过是生存法则,
自然的法则是万籁霜天竞自由。自然的进化并不是强者恒强,
否则动物界就只该保留狮子、老虎等猛兽,在生存需求满足之后,
饱食的猛兽也并不会猎杀动物以取乐。将万事万物归结为食物链的一环,
不过是我们狂妄自大,将自己摆在凌驾于万物的位置。一念暨生,
我正色请求我爹『就让我做个人吧』这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我爹叹气。
『那就如你所愿,做人难,一直做“人”更难』我从山洞中醒来,已日渐西山,
洞口地上歪歪扭扭画了了锤子,是翠丫留的记号,小浪蹄子抛下我去偷看铁生哥相看姑娘了,
肚子饿的咕咕的叫,下山途中顺手打了一只野兔。
割兔头、剥兔皮、放兔血、掏兔心……恍惚之间,我在兔目中看见一个仙人的脸庞,
那脸庞——是我自己。6 第六节 离山走到村口,仿佛听见翠丫的笑声传来,
我摸着腕间光滑的皮肤,那串珠子又藏起来了,像个怕生的活物。我停住脚步,犹豫了,
上辈子那场大火仿佛还在我的记忆里燃烧。这村子留不住我,就像上辈子留不住翠丫的命。
那串珠子是道催命符,在谁身上,谁就得被天道盘磨碾成齑粉。我决定不告而别,
就让村长和翠丫认为我被熊吃了吧。我抬脚返回山上,准备摆弄一个遇害现场,
忽然听见有动静。有野兽的低吼,和人的骂声。我拾起一根树枝,谨慎的靠近。
一头灰熊正把爪子按在个穿青布衫的少年背上,血从布缝里渗出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少年脸朝下趴着,手里攥着柄断了的柴刀,指节白得要裂开。熊的喉间滚出威胁的低吼,
正要下口。我下意识将树枝扔出去阻止,腕间的那串珠子竟现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