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后传·卷帘觉醒我在天庭谨小慎微了一辈子,打碎琉璃盏被贬流沙河万箭穿心,
却只换来嫦娥一句“痴心妄想”。取经百年后,佛门天庭皆因魔气浊流陷入危机。
当年陷害我的天猷元帅跪在我道场外:“卷帘将军,
看在苍生份上出手相助……”一身破旧僧袍的我只是平静地抬眼:“施主认错了,
贫僧只会说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以及净化这片天地。”-1.琉璃盏碎片坠落时,
那清脆的声音,仿佛还在我耳中回荡。瑶池仙乐、蟠桃甜香织成的祥和假象,
在那一声碎裂里,脆得像层薄冰。我记得周遭骤然窒息的死寂,仙官们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记得玉帝那高坐云霄之上的冰冷眼神,扫过我时,只剩一片寒霜。更记得,
高台上那抹孤冷的月华身影,嫦娥仙子。她甚至没有看我,那绝美的侧颜淡漠如万古寒玉,
只有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丝几近于无的嘲弄。
而站在她座席不远处的天猷元帅,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快意一闪而过。“卷帘失仪,
贬下凡间,于流沙河中受万箭穿心之苦,日日不休!”玉帝的宣判,不带一丝情感。下一刻,
无边的冰冷就已将我吞没。流沙河的水,浑浊、腥臭,带着无数沉尸的怨毒。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沙石,狠狠摩擦着我的皮肤。随即,便是那永无止境的穿刺之痛。
并非一种,是千万种。锐利的骨刺、腐朽的利喙、冰冷的玄冰箭……无形却带着刻骨怨毒,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穿透我的仙体,撕裂我的神魂。每一次穿透,都让我想起瑶池的碎裂,
玉帝的冷漠,天猷眼底的得意,以及嫦娥那抹若有似无的讥诮。仙体在溃散,
神智在无尽的折磨中沉浮,唯有一个念头死死钉在意识深处:“为何是我?”是那一下失神?
还是无意中被谁绊了一下?亦或是在我弯腰去拾嫦娥不慎掉落的簪子时,
那道击向我手肘护腕的轻微仙力?
:天猷看似无意地挡在我与嫦娥之间的身影;他袖袍曾极其微小幅度的拂动;还有嫦娥座前,
那个向来对天猷殷勤有加的小仙娥,慌乱中几乎要将她面前的琉璃樽碰倒……“痴心妄想!
”这四个字,是在我受罚前,于押解途中被天猷元帅“探视”时,他附在我耳边的低语。
“卑贱之物,也敢窥视云上月华?流沙河的滋味,好好消受吧,卷帘!”恨意,
在浑浊的河底翻腾,它没有在五百年的箭刑中熄灭,反而成了支撑我残躯不碎的薪柴。
支撑着熬到金蝉子十世轮回的到来,熬过那场漫长的西行路。取经功德圆满,
佛门予我“金身罗汉”的果位,金光罩体,梵音绕身,看似风光。然而天庭九霄之上,
那层无形的隔膜从未消失。玉帝的目光扫过我,总是略过。昔日蟠桃会上有说有笑的天官,
如今碰面也只是疏离地稽首,道一声“罗汉尊者”,便匆匆而去,生怕沾染半分。
那眼神深处,分明是根深蒂固的排斥——“佛门的罗汉,终究不是我们天庭的自己人”。
而灵山雷音寺,又是另一番光景。罗汉众多,我虽列席其中,却像是误入其中的一粒沙尘。
论起佛理精妙,我远逊于那些自幼修持的沙弥。提及神通变化,又如何同大师兄相比?
即便是在最普通的罗汉法会上,也常有沉默降临在我身上。那沉默并非空寂,
而是一种无形的注视,一种带着探究的距离感——这个“前卷帘大将”,
终究带着天庭的印记。我成了两界间的夹缝人。于是,更多时候,我选择沉默。在灵山一隅,
寻了处僻静石台,枯坐。闭目,心海深处翻腾的,却不是佛经梵唱,
而是流沙河那混浊粘稠、吞噬一切的污秽气息。那污秽之中,
似乎蕴含着某种令我既熟悉又悸动的东西。2.取经百年,三界格局悄然生变。
佛门香火日益鼎盛,气势如虹。天庭内部,暗流涌动得却更加剧烈。
李天王一系、真武大帝麾下、紫微垣星官……派系林立。各种明面的奏对、暗地的较量,
便是远在西方,我也能听闻风声。那场导致我坠落的蟠桃会风波,不过是权柄之争冰山一角。
天庭的日子,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我深谙此道。从卷帘大将到流沙河苦囚,
我便是被这条铁律碾得粉碎的证明。那时我谨小慎微,处处留心。可越是如此,越无法逃脱。
我曾以为将卑微刻入骨髓便能安稳,却不知在那些早已编织好的陷阱里,谨慎本身亦是原罪。
“……大师兄,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西行路上,这话几乎成了我的注脚。说出口时,
自己都觉得麻木。孙悟空瞪眼,猪八戒哼哼,他们眼里我恐怕只是个无用的包袱,
守不住师父,打架也插不上手。那无能,有一多半是装的。滔天的恨意和流沙河炼狱的印记,
已让我无法再好似一个单纯的、听话的随从。唯有收敛起所有锋芒,
藏起那双见过太多阴暗的眼睛,才能在那取经路上平安地“混”下去。直到百年前,
一种异样的死寂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起初,是下界某处福地的土地神,战战兢兢上奏天庭,
言所辖之地草木枯死于瞬息之间,泉眼汩汩涌出的竟是腥臭黑水,
生灵无故染上狂躁暴戾之症。其形貌隐隐生鳞甲、长骨刺。天兵下去查探,
回来的人身上便缠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黑气,挥之不散,连天河水都难以洗刷,
反倒让那黑气沾染了天河的气息。随后,消息如瘟疫般炸开。蟠桃园,三界至宝之地,
九千年一熟的蟠桃树,原本枝叶青翠欲滴,仙霞流转,滋养着天庭无数仙神的根基。可此时,
靠近外围的几株老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青翠褪为死灰,枝叶蜷曲如同枯爪,
树干上渗出点点粘稠如脓血的紫黑色液珠,散发着一种混合了腐败与金属锈蚀的浓烈恶臭。
那恶臭弥漫开来,连看守园子的力士都感到心神烦恶,修行千年的道心竟有些不稳。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天河,这条由玄冥弱水构成、环绕天庭、护卫九重天的浩荡星河,
竟也开始翻腾异样。原本静静流淌的弱水深处,泛起了极不祥的幽绿与污浊的暗紫色光芒。
水流变得沉重粘滞,卷起的浪涛间,竟裹挟着缕缕如发丝般扭动的黑气!
这些黑气一旦附着在巡逻天兵的铠甲或法器之上,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被沾染的法宝灵光急剧暗淡,甚至灵力反噬主人,天兵的护体仙光也如浸入蚀骨毒液,
迅速变得稀薄不稳,面色随之浮现青黑色,眼神中开始透出难以抑制的狂躁与痛苦。
灾厄如溃决的洪水,席卷天、地、人三界。西牛贺洲,佛光普照的净土之外,荒漠千里,
黑雾升腾,将村庄与生机一同吞噬。东胜神洲,灵气馥郁的洞天福地,
灵泉汩汩涌出的不再是仙霖甘露,而是腥臭扑鼻的血色浆流。南瞻部洲,繁华人间,
更是哀鸿遍野。城池被灰蒙蒙的浊气笼罩,瘟疫横行,死者无数。幸存者们眼神浑浊呆滞,
性情变得暴虐凶戾,为一口食物便能拔刀相向。饿殍遍野,白骨曝于野,怨戾之气冲天,
却又被无处不在的浊气贪婪地吸食,反哺着这场天地浩劫。天庭慌了,灵山也坐不住了。
兜率宫丹炉日夜不息,炼出的仙丹却对蔓延的浊气效果甚微。雷音寺梵音大作,
诸佛菩萨齐诵驱魔真言,佛光普照之处,浊气稍退,却耗费巨大,
收效却勉强支撑住几方大城结界。这污秽浊气死死缠住三界命脉,仙佛两界的至高力量,
竟似乎都对其束手无策!九重天上,凌霄宝殿内,争吵声、叹息声几乎要掀翻琉璃金顶。
玉帝面色铁青地坐在至尊宝座上,
往日威严的眼神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郁和无可奈何的焦躁。
王母娘娘早已褪去了雍容平和,眉头紧锁,保养得宜的手指烦躁地在凤椅扶手上敲打。
太白金星那永远和稀泥的拂尘也甩不动了,愁容满面,嘴唇嗫嚅着,却不知该劝慰哪一方。
“陛下!”托塔天王李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嘶哑。“天河弱水乃我天庭屏障,
如今污秽倒灌,浊气弥漫南天门!”“天兵日夜布阵抵御,然浊气腐蚀仙宝,侵染神魂,
如此下去,防线崩溃只在朝夕!”“阿弥陀佛!”一位从灵山赶来的菩萨金身放光,
试图驱散殿内淤积的压抑浊意。“西牛贺洲边缘,十数座佛国小境已被浊气彻底吞噬,
亿万信徒化作枯骨魔物。我佛门金刚力士轮番加持结界,损耗巨大,恐非长久之计。
”“此浊气诡异,似能吞噬净化之力反哺自身……”争吵再起。
主战派要求倾尽天兵调动星辰本源之力强行扫荡。保守派则坚持收缩防御,
依靠大能法宝支撑结界,等待转机。更有几位星君眼神闪烁,互相推诿,
生怕自己部属被派往浊气最烈的前线。混乱喧嚣之中,
玉帝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一张张或惊恐、或忧心、或算计的仙脸,最终疲惫地阖上眼,
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气息,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堂堂三界主宰,
竟也被这无孔不入的浊气逼到了绝境之感。然而,无人注意到,站在殿内角落阴影处的我。
此时的我无心置于众人的纷乱之中,只是低垂着头。宽大的僧袍袖中,
一缕极其细微的气息正萦绕着在我指尖。这气息比天庭弥漫的更加纯粹、更加暴戾,
正是百余年来,以我自身为熔炉,
在流沙河深处与那无尽污秽搏杀千年所凝练出的一丝本源浊息。浊气如同溪流汇入深潭,
并非狂暴地侵蚀,反而像是在被某种力量引导安抚,最终缓缓化作虚无,
融入至周身流转的罗汉金光之中。金光似乎更凝实了一瞬,隐晦无比。
这席卷三界的灾劫之气,我太熟悉了。这带着无尽怨毒与破灭力量的气息,其根源本质,
分明与流沙河底那折磨了我五百载、吞噬了无数生灵的污秽本源……同出一源!
只是如今弥漫三界的,像是被稀释了其他力量后的变种,如同猛虎爪牙被磨钝,
但猛虎依旧嗜血。原来如此……天庭的琉璃盏,是阴谋倾轧的导火索。流沙河的万箭穿心,
是残酷刑罚。而这席卷三界、仙佛束手的天倾之劫,竟又绕回了那不堪回首的苦痛之地。
命运如此荒谬,将最深的伤口,变成了如今唯一的钥匙。3.凌霄殿上的争吵仿佛苍蝇振翅,
令人厌恶。我悄然收回指尖,将那缕被净化的气息彻底隐去。这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更没有说话的份。我无声地退出大殿边缘的阴影,转身离开。百年的枯坐,并非全然空耗。
灵山的僻静角落,隔绝了漫天浊气和仙佛无休止的争执。
我将元神沉入那片由流沙河底无尽污秽所化的记忆苦海。
粘稠、冰冷、无处不在的恶意……这便是浊气的核心。它贪婪,吞噬一切灵力生机。它怨恨,
扭曲万物心魂。它更似有灵性,懂得伪装、渗透、潜伏。仙佛神力,无论多么浩大纯净,
仿佛烈火焚空,或如巨浪滔天,虽能暂时驱散表面浊气,
却无法触及那纠缠三界本源气息中的污秽核心。反而像是给烈火添柴,
被它无声地吞噬、化解,滋养自身。一丝极细微、精纯的浊气被我从自身灵台抽离,
那是我在流沙河底苦熬时,无意中融入神魂的一缕本源污秽——那时是诅咒,
如今却成了标本。元神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暴戾、怨毒、腐朽……无数杂念如毒针般刺来。我不为所动,任其冲击。
罗汉金身稳固如金刚,心念坚守如一。渐渐地,一种诡异的“脉动”被捕捉到。
这污秽核心并非死物,它在收缩、膨胀,如同活物呼吸。它的“呼吸”间隙,
就是它最脆弱、最渴望同化外来力量的瞬间。如同流沙河的漩涡,
在吞噬时中心必然存在一个短暂的“无”!西行路上,
扫千军时破开空气的轨迹;二师兄九齿钉耙撕裂妖氛时残留的震荡波纹;就连师父身陷妖洞,
诵念《心经》时,
那看似柔和的佛光拂过洞窟石壁所引发的微弱共鸣……无数曾被忽略的细微片段在心头流过。
仙佛之力,至刚至强,是轰击,是压迫,是碾碎。而这浊气,如同水,至柔至秽。硬碰硬,
只会激起更强的反噬,震碎自身。
或许唯有融入......好似水滴入水......在它“呼吸”的瞬间,
将那毁灭性的力量送入其最核心处?但这“融入”,便是将自己投入熔炉!流沙河底,
当无数怨灵利箭穿心而过时,我曾不得不放开护体仙光,让那污秽侵蚀我的血肉神魂,
以求在那极限的“同化”中,保留最后一点真灵不昧。那是求生本能下被迫的沉沦。
如今看来,那深入骨髓的污秽,反而在我仙体与佛性中,
意外地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浊痕”。这“浊痕”,就是钥匙。
是我能感知其本源脉动的桥梁,是我……不会被它瞬间彻底同化的依仗!我猛地睁开眼,
眼底金光流转,深处却沉淀着一抹历经万劫的幽暗。可行!接下来的时日,
我彻底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在人间界,
寻了一处早已被浊气彻底污染、生灵灭绝的荒废山脉深处,布下层层简陋的佛门禁制,
只求遮蔽天机窥探。盘坐于污秽气息最浓烈的一处幽谷之中,我再次引出一丝精纯浊气,
任由其钻入指尖。剧烈的腐蚀感传来,皮肤迅速发黑、坏死。我深吸一口气,不再抗拒,
反而尝试引导一丝罗汉金身之力,极其微弱地、顺着我对这浊气脉动的感知,
在它“呼吸”的瞬间,送入其核心。嗡!那缕罗汉金光瞬间在漆黑的浊气核心内部炸裂开来!
金光与黑气疯狂纠缠湮灭。这一次那污浊的气息并未狂暴地吞噬金光并反扑,
而是在那精准的破坏下被消融了一丝,化作一缕极为精纯但又带着寂灭本质的精气逸散出来。
成了!第一步!然而指尖的伤势并未恢复,反而因那瞬间的爆发而更加严重,
甚至蔓延到了小臂。这是代价。我强行压制住溃烂的蔓延,另一只手捏着佛印,
缓缓引导那逸散出的一丝寂灭精气,小心翼翼地引向伤口处。金光与寂灭之气相遇,
并未排斥,反而在罗汉金身的中和与转化下,那寂灭之气竟化作一股奇异的生机,
缓缓渗透入受损的血肉之中。溃烂的速度被遏制了,虽然恢复得极其缓慢,但确实在恢复!
吸收……转化!我心中剧震。流沙河底五百年的折磨,
让我的身体早已与污秽达到了一种诡异而残酷的“共生”。罗汉果位的纯净力量,
竟能与这来自污秽核心的寂灭精气产生奇异的调和反应,
将其转化为可被身体吸收的疗愈力量!这个发现,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骤然点亮了一盏孤灯。
于是,这荒谷成了我的炼狱,也是我的道场。日复一日,我疯狂地抽取着天地间弥漫的浊气,
将其汇聚,凝练,再引一丝入体。一次次在剧痛的边缘试探,
捕捉那稍纵即逝的“呼吸”瞬间,以罗汉之力将其内部核心震碎。每一次轰击都伴随着反噬,
皮开肉绽,筋骨受损,元神如被碾磨。随后,再依靠转化出的那点微薄精气,
艰难地修复自身。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每一次净化,只有发丝般细微的一缕,
而全身心投入一次净化,往往需要数个时辰打坐恢复。但千年的流沙河都熬过来了,
这算什么?每一次成功净化,吸入那缕转化后的精纯能量,罗汉金身便隐约凝实一分,
对浊气的感知与掌控也更深入一分。那种源于自身力量切实增长的踏实感,
是过去谨小慎微的天庭生涯和灵山罗汉果位都无法给予的。
岁月在这片污浊的山谷失去了意义。我在无声中蜕变。眼睛开合间偶尔闪过的,
不再是迷茫与顺从,而是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洞察和磐石般的坚毅。不知过了多久,
某一日,我再次尝试净化一缕相对“浓郁”的浊气时,异变陡生。
那缕浊气在我指尖被震碎核心的瞬间,一股远超预期的暴戾怨念猛地反冲而出,
瞬间撕裂了我设下的佛光防御,沿着手臂经脉狠狠冲入体内!剧痛!比万箭穿心更甚!
整个手臂瞬间变得漆黑肿胀,无数扭曲的怨念面孔在皮肤下狂乱嘶吼,
疯狂地向心脏和头颅侵蚀。罗汉金身的光芒被压制得摇摇欲坠,
体内的佛力在暴戾怨念的冲击下节节败退!不好!大意了!
这缕浊气中竟蕴含了不知多少生灵临死前的滔天怨毒!生死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