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偶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城市的街道上,
三九第一天的寒意并未阻挡黄庭早早起床的脚步。洗漱完毕,
她带着匆匆塞了几口早餐的女儿出了门。今天,她要送女儿上学,通常,
这都是孩子姥爷的差事,但今天,姥爷有自己的活动安排。路上很顺,
十几分钟就到了校门口,看着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黄庭松了口气,
慢悠悠地回身上车、掉头。
广播里突然响起那首熟悉的《Yesteday Once More》,
旋律触动了她的内心深处。黄庭夹着烟的右手微微抖了一下,正好赶上红灯,
她轻轻吐出烟圈,甩了甩头,想甩掉那抹似有若无的念头,
昨晚的那个梦却再次清晰地涌入了脑海。梦中的感觉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温暖,
不敢触摸却又不忍割舍。车停在了一条寂静的道路上。
这条街是一片军事管理区和居民区的交界,受到军队清理对外有偿服务的影响,
路旁的很多店家已经贴出了闭店的告示,使得原本就闹中取静的街道愈加静谧。
不过黄庭的书吧不在清理范围之内,当初选址时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小院,说是小院,
其实是隔壁一栋居民楼的一层住户自行搭建起来的,
正好把那栋楼的外墙和军事管理区的一片外墙连接了起来,中间留了一条狭长的胡同,
上方搭起了木架,天气暖和的时候缠些绿萝在架子上,天气凉了就换上仿真绿植,
很符合整条街道的气质。顺着胡同往里走,两扇玻璃门出现在眼前,
门内的一点空间正好用来做服务台,左手边的一个小房间用来储物,
右手边有大约100多平米的空间,
已经被分割成四个区域:图书区、阅读区、饮品台和展示区。这个书吧黄庭已经经营了7年,
整个书吧的格局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这是她自小的梦想,看到这个房子的那一瞬间,
整个书吧的模型就在她脑中成型了。打开门,黄庭照例先走向饮品区,
给自己煮了一杯黑咖啡。端着咖啡,她慵懒地窝在沙发里,环顾着四周,满足地抿了口咖啡,
开始翻阅手中的《散文集》。工作日的上午,书吧一般没什么顾客,
几个工作人员也是十点才到位,每天的这个时段是黄庭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也是她身心最放松的时间。黄庭的闺蜜闫夏住在附近,
身为全职妈妈的她倒是经常在送完孩子后来陪黄庭,顺便监督她吃早饭。对黄庭来说,
闫夏是个“妈妈”般的姐姐,时时处处关心她,有时唠叨得让她有点烦,
但心里的那份温暖是无可取代的;闫夏在生活上可以无微不至地照顾身边每一个她爱护的人,
但说到为人处事,她可就无能为力了,经常把自己的小家庭搞得乱七八糟、鸡飞狗跳,这时,
黄庭总是责无旁贷地去替她安顿好一切。今天,正好是阴历十五,闫夏去山上祈福的日子,
所以,她是决计不会在这个时候到这来的。黄庭预计自己会有两个小时的闲暇时光,
大门没有锁,“Closed”的牌子也没有挂上,
她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手中的《散文集》中。当开门的音乐声响起时,
她下意识地认为是风吹开了门。起身准备去关门,却在一转身的刹那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一如昨晚梦中那样清晰,对面的人显然同样惊讶,
准备询问什么的嘴型张着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是你?”黄庭试探性地开口,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对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好久不见,黄庭。
”二 初见2007年的夏天,黄庭刚刚离开部队。
大学毕业便被特招入伍成为军官的她一度是无数人心中的骄傲或梦想,可在部队的几年,
刚出校门不谙世事的她遭遇了不小的困境。对于生性要强的她来说,坚持下去并不难,
但年轻气盛的心不屑于别人眼中的艳羡,一心想要追逐自由的天空。于是,
一纸报告告别了军营,在无数人的惋惜与不解中走向了新的生活。虽说在部队时间不长,
可黄庭得以解决了终身大事,先生也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两人一见钟情,
相识不到一年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这是一个夏末初秋的早上,
黄庭选了一件果绿色的无袖上衣和一条灰白色的小脚裤,脚踩一双白色细高跟凉鞋,
袅袅婷婷出了门。这是她离开部队后第一次参加面试,虽说不上紧张,可也毕竟是在意的。
面试地点离家不是很远,很顺利地到达公司,黄庭核实过面试信息后,
就被秀气的前台姑娘带到会议室填写初试表格。一个人坐在会议室,
黄庭开始打量起公司的构造。和很多小企业一样,
这家刚成立不久的出版公司是在一个高层居民楼里办公,大概是三居室的结构,
大大的客厅被分割成前台、会议室和部分工位,透过会议室的透明玻璃望出去,
对面的几间屋子分别挂着董事长/总经理室、财务室、办公室的牌子。黄庭简单填写了资料,
抬头望着前台美女相视一笑,那姑娘迅速进来收走了表格,
微笑着说了声“稍等”就转身走向了对面的总经理室。
黄庭起身浏览会议室书架上摆着的各种书籍,其中不少是这家公司自己出版的报刊,
她随手拿起一份翻阅,突然听到三声有节奏的敲玻璃门的声音。转过身,
黄庭看到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士站在门口,笔挺的西装、考究的眼镜、一丝不乱的头发,
很干净又很有文艺气息。“你好,请坐。”那人礼貌地说道,声音温和且富有磁性。
黄庭点点头,重新坐下,心中暗自赞叹这位面试官的气质。接下来的交谈中,
她发现对方不仅专业能力过硬,而且对行业趋势有着深刻的理解。
这次面试成为了黄庭职业生涯的一个重要开端。三 两难出租车在二环路飞驰,
司机一语不发,时而从后视镜中看看后座上默默流泪的乘客。
这乘客自打上车说了句“首都机场3号航站楼”后就再也没开过口,
司机无意中在后视镜中扫视到她时,黄庭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司机从未见过哭得如此安静又优雅的人,却也不自觉地感染到悲伤的气息,
赶紧把车内喜气洋洋的音乐关掉了。这是2014年的腊月十六,春节的气氛越发浓厚了,
黄庭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连续四年了,每到这个时候,
她都要去大西洋彼岸参加一个为期一周的学术会议。
往年都是在家人的祝福和期盼中开开心心地走、心急如焚地回,回来正好能赶上春节前夕,
欢欢乐乐地和家人共度佳节。可是今年......一周前5岁的女儿就开始发高烧,
起初黄庭不顾孩子姥姥去医院看病的建议,坚持在家照料几天,
38.5度以上给退烧药、多喝温水,可孩子并未像以往生病时3天准时退烧,
反而越烧越高,一度接近40度了。在姥姥的连番埋怨中,黄庭带女儿去医院查了血,
结果就是病毒性感冒。女儿每次生病都是找这位王主任,因为先生也在这家医院工作,
黄庭又是个理性负责的妈妈,王主任对她印象极好,
也一向赞同她不必一发烧就兴师动众跑医院的主张。不过这次,
王主任有些严肃地对她说:“你这次听我的,给孩子打退烧针吧,再用上防惊厥的药。
先回家好好护理,没有好转的迹象就赶紧回来住院。”听王主任这样说,黄庭也有些紧张了,
按医嘱打针拿了药,带女儿回了家,服药后,女儿倒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下午,
脑门上一直有一层薄汗,体温明显降下来了。黄庭松了口气,孩子姥姥也踏实了点。
谁料想到了晚上又开始烧,虽然比之前最高值是低了,但还是时不时临近39度,
黄庭和妈妈轮流值了一夜班,不停地给物理降温,早上总算又降下来了。
就这么烧烧停停了两天,总体温度是略有下降的趋势。
黄庭去开药时特意带了这两天的用药、体温和孩子状态记录给王主任看,
王主任表示还是乐观的,但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继续按时吃药、好好护理。
第二天就是黄庭预定飞往旧金山的日子了,可是先生正在南方出差,父母刚到北京不久,
对周围环境还不是那么熟悉,特别是家里有个正在生病的孩子,黄庭权衡再三,
决定把机票往后推迟一天,因为那天下午先生就回北京了,家里有什么情况他可以处理,
而且也不会影响会议主要安排,只是会前的酒会参加不了了。黄庭当即向领导请示后,
就改签了机票。到了晚上9点多,女儿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黄庭和父母也深感疲惫,
正商量着能好好休息一夜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电话是黄庭的弟弟打来的,
说临近预产期的弟妹见红了,问应该怎么办。黄庭赶紧和妈妈商量,让他们还是去医院稳妥。
放下电话,妈妈坐不住了,不放心儿子儿媳,又不忍心让黄庭一个人在家带着生病的孩子。
看着妈妈坐立不宁的样子,黄庭还是有些介意的,她对父母的评价是绝对是好父母,
但一遇上和弟弟相关的事,天平就会完全倾向弟弟那头,而不顾她的感受了。
但终归那边是生孩子的大事,黄庭也不放心,建议父母还是去看看吧。
爸妈带着歉意急迫地走了,黄庭又气又心疼,心疼大晚上的两个老人还要在寒风中打车。
不过,一个小时后,爸爸把妈妈送到医院后就匆匆赶回来了,
也是担心孩子万一晚上有事黄庭一个人应对不了。黄庭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宿,
依稀听到爸爸在客厅接电话,貌似是生了,爸爸虽然尽量压制着声音,但真的笑得太开心了,
抑制不住有了孙子的喜悦。黄庭又有些不开心了。到了早上,黄庭愈加不安,机票是下午的,
中午她就得走,没法再改签了。女儿还在发烧,爸爸虽然在,可他连饭都没做过,
更别提带孩子了,何况还是个生病的孩子,黄庭着实不放心,可她又不好开口要求妈妈回来,
毕竟弟妹那边也需要她。四 入职那天的面试颇为顺利,第二天黄庭就收到了通知,
两天后就正式入职了。这家出版社初创几个月,员工加在一起也不超过3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