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薛家的童养媳,季竹。他们都说,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伺候体弱多病的少爷薛玉。
薛玉的堂妹薛薇过生日,故意撞翻我手里的汤盅,滚烫的鸡汤泼了我满手。她尖叫着躲开,
反倒指责我毛手毛脚,差点烫到她。薛玉坐在轮椅上,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废物,
滚出去。我低头,看着自己被烫得通红起泡的手背,一声未吭地退了出去。当晚,
我坐进一辆宾利的后座,助理递来一份文件。是针对薛氏集团的收购计划书。而扉页上,
赫然印着我的名字——陆竹。1.入夜的薛家公馆静得像一座坟墓。我拧开水龙头,
用冷水一遍遍冲着手背。火烧火燎的痛感被冰冷的自来水暂时压制,
但皮肤下的刺痛却愈发清晰。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瘦弱的脸,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
这是季竹的脸。一个被薛家收养,专门用来给薛玉冲喜的工具。一个所有人都认定,
离了薛家就活不下去的废物。身后传来轮椅碾过地毯的轻微声响。我没回头,
薛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惯有的嘲弄。怎么,烫一下就哭了?我关掉水龙头,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他审视着我的手。
薛薇就是那个脾气,你让着她点。他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我手上的水泡只是不值一提的擦伤。我点了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知道了,少爷。
这种顺从似乎让他失了兴致。他转动轮椅,丢下一句药给我拿来,便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我将分装好的药片和温水递到他手边。他的卧室很大,一半是书架,
一半是各种精密的医疗仪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药剂混合的沉闷气味。
薛玉靠在床头,姿态闲散地翻着一本原文经济学著作,对我递过去的东西视而不见。季竹。
他忽然开口。嗯?你说,一个人如果一无所有,是不是就该认命?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书页,问题却像一根针,不偏不倚地扎向我。这是薛玉最喜欢玩的把戏。
用各种方式提醒我,我的身份,我的处境和我那一文不值的命。以前的我会惶恐不安,
然后绞尽脑汁说些讨他欢心的话。但现在,我只是看着他,认真地回答:不一定。
也许他拥有的东西,别人看不到。薛玉的动作一顿,终于从书里抬起头,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染上了探究的意味。哦?比如呢?比如……我顿了顿,
比如一颗不甘于此的心。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胸腔的震动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立刻上前,熟练地替他抚背顺气。他挥手打开我,
眼角咳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鄙夷。不甘心?季竹,
你有什么资格不甘心?没有薛家,你现在不是在孤儿院,就是在街上要饭。
我劝你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守己,至少还能有口饭吃。我垂下眼,
掩去所有的情绪。少爷教训的是。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咳嗽渐缓,重新拿起了书,
继续用那种施舍般的口吻说:把药放下,出去吧。我依言照做,转身离开。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废物。我脚步未停,
径直走向公馆的后门。一辆黑色的宾利早已无声地等候在那里。司机为我拉开车门,
恭敬地躬身。陆总。车内,我的助理林舟已经等候多时。他递过来一个医疗箱,
里面是顶级的烫伤膏和无菌纱布。陆总,您的手……林舟的下颌线绷得很紧,
薛家那群人,简直……简直不是东西!我一边给自己上药,
一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薛家公馆。演戏而已,不必当真。林舟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这是您要的,
关于薛氏集团下个季度所有项目的评估报告,还有……他顿了顿,
还有薛玉的最新健康报告。我翻开项目报告。薛氏集团,曾经的商业巨鳄,
如今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部派系斗争严重,项目投资连连失利,
全靠着祖上积攒的家底硬撑。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我,或者说,
是我一手缔造的陆氏集团。我的父母曾是薛氏的元老,却在十年前被薛家如今的掌权者,
也就是薛玉的大伯薛振华,设计陷害,最终双双车祸意外身亡。我被送进孤儿院,
后被我父母的挚友,陆氏集团的创始人收养。三年前,养父病逝,我接管陆氏,化名季竹,
成为了那个商界人人谈之色变的神秘女总裁。而回到薛家,伪装成一个无害的废物季竹,
是我这盘复仇的第一步。我略过了那些商业文件,直接翻到了薛玉的健康报告。
上面的数据和前几个月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先天性心脏病,伴有严重的免疫系统缺陷。
这是薛家对外公布的说法,也是所有医疗报告呈现出的结果。一个随时都可能死掉的病秧子。
可我却在报告的角落,看到了几不可见的铅笔标记。那是一种特殊的密码,
是我和为薛玉做检查的张医生约好的暗号。翻译过来只有四个字。一切如常。
我合上报告,指尖在光滑的封面上轻轻敲击。林舟低声问:陆总,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我看着窗外景色,鱼还没有全部入网。薛振华贪婪狡诈,
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极度迷信。否则也不会听信什么冲喜的鬼话,
把我这个八字极合的孤儿接到薛家。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不知道,
他每一个自以为是的决定,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包括让薛玉参加三天后陆氏集团的商业年会。
2.年会?薛家饭桌上,当薛振华宣布这个决定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薛薇,
她夸张地叫了起来:大伯,你没搞错吧?让薛玉去?他那个样子,风一吹就倒了,
去了不是给我们薛家丢人吗?薛薇的母亲,我的二婶,在一旁帮腔:是啊大哥,
薇薇说的有道理。小玉的身体要紧,那种场合人多眼杂,万一冲撞了怎么办?
薛振华沉着脸,一拍桌子:你懂什么!他瞪了弟媳和侄女一眼,目光扫过桌上每一个人。
这次陆氏的年会,邀请了整个京城的商界名流,
是我们和『天启』项目投资方搭上线的最好机会!薛玉虽然身体不好,但毕竟是薛家的长孙,
由他出面,最是名正言顺。他又转向薛玉,声音放缓了些:小玉,你的身体……
薛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脸上没什么血色,声线平稳。我没事,大伯。为了薛家,
我应该去。他这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让薛振华十分满意。
薛薇却不依不饶: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我身上。我正低头安静地喝着粥,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薛振华立刻会意,大手一挥:让季竹跟着去,她照顾小玉惯了,细心。薛薇立刻笑了,
那笑容里满是算计。就是,有季竹这个贴身小跟班在,肯定没问题的。我放下汤匙,
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顺从地点了点头。是,我会照顾好少爷的。陆氏集团的年会,
设在市中心最豪华的七星级酒店顶层。巨大的水晶灯投下,
穿着昂贵礼服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我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黑色服务生制服,
推着薛玉的轮椅,安静地跟在薛振华和薛薇身后。我们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不是因为薛家的名头,而是因为坐在轮椅上的薛玉,和他身后那个像影子一样的我。
那就是薛家的那个病秧子?听说活不过三十岁。他后面那个女孩子是谁?
长得倒挺清秀,就是太瘦了。一个童养媳,冲喜用的,没什么地位。
那些细碎的议论声不大不小,正好能飘进耳朵里。我面不改色。薛薇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觉得薛玉和我给她丢了人。她快走几步,
凑到薛振-华耳边说了些什么。薛振华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我说:季竹,
你带少爷去休息区待着,别在这里乱走动。这是嫌我们碍眼了。薛玉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推着他,穿过人群,走向安静的角落。休息区里,
薛玉闭着眼假寐。我站在他身后,目光越过人群。天启项目的负责人,王总。
掌握着薛氏原材料命脉的李董。还有几个准备对薛氏落井下石的商业新贵。他们都来了。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很好笑?薛玉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通过落地窗的倒影看着我。我立刻收敛了表情:没有。季竹,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你今天很不对劲。我心脏猛地一跳。我没有,少爷。
从我让你滚出去那天起,你就不对劲了。他死死地盯着我,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了。我垂下头,轻声说:少爷想多了。他冷笑一声,
不再追问,目光转向了宴会厅中央。看到那个王总了吗?看到了。去,
想办法让他过来一趟。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是在试探我。
让我这个废物,去完成连他大伯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我没有拒绝。是。我转身,
毫不犹豫地走向那位被众星捧月般的王总。身后的薛玉,目光如影随形。
3.王总挺着啤酒肚,正在和一个合作方高谈阔论,身边围得水泄不通。
我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红酒,在靠近他的一瞬间,脚下不经意地一滑。整杯红酒,
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王总昂贵的白色西装上。全场瞬间死寂。王总脸上的肥肉一抖,
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你他妈没长眼睛啊!我立刻低下头,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声音都在发抖:对不起,王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薛薇第一个冲了过来,
指着我的鼻子就骂:季竹你疯了!你知道王总这身衣服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她这番话,成功地把所有人的怒火都引到了我身上。我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王总,好大的火气。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宴会厅的入口处,一个身穿红色丝绒长裙的女人缓缓走来。她长发如瀑,红唇似火,
眉眼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场。她一出现,整个宴会厅的光芒仿佛都聚焦在了她一人身上。
林舟跟在她身后,低声介绍:陆总,这位是天启项目的王总。我藏在人群里,
看着另一个我闪亮登场。没错,这是我早就安排好的替身。
一个和我身形样貌有七分相似,经过严格训练的演员。今晚,她就是陆氏的女王。
陆……陆总?王总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谄媚,您怎么来了?
我的年会,我怎么不能来?替身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他胸前的狼藉,又落在我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不等王总开口,薛薇就抢着告状:陆总,您别误会!是这个下人,
笨手笨脚,冲撞了王总!薛薇的母亲也急忙附和:对对对,就是个下人,我们马上处理,
绝不扰了您的兴致。下人?替身挑了挑眉,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玩味,抬起头来。
我依言,慢慢地抬起头。在看到我脸的那一刻,替身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但很快被完美的演技掩盖。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长得倒是不错。她红唇微勾,叫什么名字?我低声回答:季竹。季竹……
替身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看向薛振华,薛董,这是你的人?
薛振华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连忙上前解释:陆总,一场误会。
这是我们家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马上让他给王总道歉,马上处理!处理?
替身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处理?赶出去,还是打一顿?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薛玉身上。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意思。
她朝我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顶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她伸出手,
用指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她对视。你弄脏了王总的衣服,打算怎么赔?
我看着她那张和我酷似的脸,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我配合地做出害怕的样子,嘴唇都在抖。
我……我没钱。没钱?她笑意更深,没钱,就用人抵债,怎么样?此话一出,
全场哗然。薛振华和薛薇的脸都绿了。陆氏的女总裁,
竟然看上了他们薛家一个无足轻重的童养媳?这传出去,薛家的脸还要不要了?陆总!
这万万不可!薛振华急了,她只是个下人,笨手笨脚的,怎么能到您身边伺候?
我乐意,替身松开我,话语里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薛董有意见?
薛振华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总在一旁察言观色,也连忙打圆场:陆总说笑了,
一件衣服而已,不碍事不碍事。王总倒是大度。替身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又转向我,态度缓和了些:你,叫季竹是吧?
去后面换身干净衣服,今晚就跟在我身边。这简直是天降的恩赐。
我连忙点头:谢谢陆总。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薛薇那张嫉妒到扭曲的脸。
也看到了角落里,薛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4.我被林舟带到后台的休息室。
他递给我一套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陆总,一切顺利。嗯。
我脱下那身廉价的侍者服,露出了满是烫伤水泡的手背。林舟的眼神一黯:您的手……
没事。我迅速换好衣服,镜子里的人焕然一新。虽然依旧是季竹那张瘦弱的脸,
但得体的衣着和沉静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卑微。林舟又递过来一个微型耳机。
替身那边,我会随时跟进。我戴上耳机,整理了一下领口,推门而出。
当我重新出现在宴会厅时,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替身正站在台上致辞,看到我,
她自然地朝我招了招手。我走到她身边,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站定。这个位置,既是下属,
又带着一丝亲近。薛家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尤其是薛薇,她死死地攥着酒杯,
指节都发白了。……最后,感谢各位今晚的莅临,希望大家今晚过得愉快。
替身完美地结束了致辞,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她走下台,立刻被一群人围住。
我跟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为她挡开过于热情的宾客,同时通过耳机,听着林舟的实时汇报。
王总正在和薛振华接触。李董去了洗手间。
有三家公司的人在讨论如何瓜分薛氏破产后的市场。这时,薛薇端着两杯香槟走了过来,
脸上挂着虚伪的笑。陆总,我叫薛薇,是薛玉的堂妹。我敬您一杯,也替我们家季竹,
谢谢您的赏识。她把其中一杯递给替身,另一杯则递给了我。季竹,还不快谢谢陆总?
替身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薛薇。
薛薇递过来的香槟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泡沫。耳机里,传来林舟急促的声音。陆总,
酒里有东西!我当然知道酒里有东西。薛薇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无非是些让人在公共场合失禁出丑的药罢了。
她想让我在陆氏总裁面前丢尽脸面,让她把我赶出去。我没有接那杯酒。
薛薇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季竹?你什么意思?陆总的面子你都敢不给?
她想用陆总来压我。替身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忽然笑了。薛小姐,你说这酒,
是替他敬我的?是……是啊。薛薇有些心虚。那不如,
替身将自己的酒杯和薛薇手里的酒杯轻轻一碰,然后将自己那杯递到薛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