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我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头发衣服都湿透了。
手机里房东的消息还在闪:“明天必须搬走!押金不退!”卡里还剩三百二十块六毛。
下个月学费还没交。雨砸在脸上,有点疼。手机又震了一下。不是房东。是个陌生号码。
“汤棠小姐?明天上午九点,汤氏集团顶层,汤建国先生要见你。事关重大,请务必准时。
”汤建国?汤氏集团?那个只在财经新闻里出现的名字?找我?我对着手机屏幕,
水珠不断滴落。搞错了吧?可能真是骗子。但我有什么值得骗的?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银行短信。“您尾号****的账户于……转入人民币1,000,000.00元。
可用余额……”我盯着那一长串零。数了三遍。一百万。真打进来了。我捏着手机。
雨水流进眼睛。涩得很。汤氏集团大楼高得吓人。玻璃墙反着光。
我穿着唯一没湿透的旧牛仔裤和洗得发白的T恤。站在锃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格格不入。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她上下扫了我一眼。公式化的微笑有点僵。“请问有预约吗?
”“汤建国先生约的。九点。”她低头查电脑。表情变了变。“汤棠小姐?”“对。
”“请跟我来,汤老先生在顶层等您。”她刷了专用电梯卡。电梯无声上升。快得耳朵发闷。
顶层很安静。地毯厚得踩上去没声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一间办公室门开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宽大的皮椅里。精神看着不错。眼神锐利得像鹰。他抬抬手。
“汤棠?”“是我。汤老先生。”“坐。”我在他对面坐下。沙发软得能陷进去。
“钱收到了?”“嗯。为什么给我?”他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听说你学植物保护的?
快毕业了?”“是。”“农大的高材生。不容易。”他手指点了点桌面,“我查过你。
父母早逝,靠奖学金和打工读到大学。很独立。”我心里有点发毛。
“您找我……到底什么事?”汤建国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我。“很简单。我要你嫁给我儿子,
汤赫。”空气凝固了。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嫁给我儿子汤赫。做我儿媳妇。
”他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买棵白菜。“汤老先生,您……您开玩笑吧?我不认识您儿子。
”“不重要。”他摆摆手,“我看中的是你。”我更懵了。“为什么是我?”“你够坚韧。
像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草。”他眼神有点深,“汤赫需要这样的妻子。能定住他的人。
”“可是……”“那一百万是定金。”他打断我,“事成之后,再给你九百万。
足够你安身立命,甚至继续深造。”一千万?我呼吸一窒。“另外,”他补充,
“你外婆在老家疗养院的费用,我会安排最好的单间和护理,终身。”外婆!
我心脏猛地一抽。外婆是我唯一的亲人。老年痴呆。疗养院费用像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条件呢?”我的声音有点干。“签一份协议。三年婚约。三年内,做好汤太太。三年后,
去留随意。这一千万,你拿得心安理得。”他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推过来。
封面上写着:《婚姻合作协议》。我翻开。条款密密麻麻。核心就是:三年名义婚姻,
扮演好妻子角色,配合汤家必要社交,维护汤家形象。期满支付余款,协议终止。
没有感情条款。没有亲密义务。像一份奇怪的劳务合同。“您儿子……他同意?
”汤建国哼了一声。“他同不同意,不重要。这个家,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他拿起桌上的老式座机。按了个键。“让他过来。”几分钟后。脚步声传来。很沉。
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很高。黑色西装剪裁得像第二层皮肤。
眉眼锋利。轮廓冷硬。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扫过来。像冰锥。直接扎在我身上。汤赫。
汤氏集团现任总裁。财经杂志封面常客。真人比照片更冷。压迫感十足。“爸。
”他声音也冷。“这是汤棠。”汤建国指指我,“你未来的妻子。”汤赫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毫无温度。从上到下。像在评估一件劣质商品。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充满嘲讽。
“就她?”两个字。轻飘飘。砸得我脸上发烫。“对,就她。”汤建国语气不容置疑,
“下个月订婚。年底婚礼。”汤赫没再看我。他盯着他父亲。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您是不是忘了,我才是要跟这个人结婚的那个?”“你没得选。”汤建国声音沉下去,
“除非你想看着你妈最后那点念想,彻底消失。”汤赫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下颌线绷紧。拳头在身侧握了一下。又松开。办公室里死寂。过了几秒。汤赫猛地转头。
那冰冷的视线再次钉在我脸上。带着浓重的厌恶和毫不掩饰的怒火。“想进汤家?
”他一步步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他停在我面前。
居高临下。阴影笼罩下来。“行。”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吐信。“签了它。
但我保证,你会后悔踏进这扇门。”他抓起桌上的笔。塞进我手里。力气很大。
笔杆硌得我手疼。“签。”笔尖悬在签名处。“汤棠小姐?”汤建国的声音传来。我回过神。
深吸一口气。汤棠。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有点抖。汤赫冷笑一声。抓过协议。
龙飞凤舞地签下他的名字。力透纸背。带着戾气。他把协议扔回桌上。“满意了?
”他看着他父亲。汤建国拿起协议。仔细看了看。“下周一,搬进观澜苑。”“不行!
”汤赫立刻反对。“必须住一起!”汤建国斩钉截铁,“分居像什么样子?
做戏也给我做全套!”汤赫眼神阴鸷地扫过我。“好。很好。”他点点头,那笑容让人发寒,
“既然爸这么坚持。”他转向我。“汤太太?”那称呼充满讽刺。
“希望你喜欢……我们的新家。”周一。一辆漆黑的宾利停在宿舍楼下。引来无数目光。
司机面无表情地帮我搬那个旧行李箱。放进宽敞的后备箱。像个笑话。车子驶向城西。
观澜苑。顶级富豪区。保安严密得像军事基地。车子停在一栋三层现代风格的别墅前。
冷冰冰的玻璃和金属线条。毫无人气。司机放下行李就走了。我拖着箱子。
站在巨大的雕花铁门外。按了门铃。没人应。等了十几分钟。铁门“咔哒”一声开了。
我推着箱子进去。庭院很大。草坪修剪得像地毯。一个人影都没有。别墅门虚掩着。我推开。
玄关空旷。能听见回声。“有人吗?”没人回答。我换了鞋往里走。客厅极大。
黑白灰的色调。冷得像样板间。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汤赫下来了。他没穿西装。
深灰色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手里端着杯咖啡。他靠在楼梯扶手上。
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眼睛看着我。像看一只闯进来的流浪猫。“你还真来了。
”“汤老先生……”“搬去后院。”他打断我,用咖啡杯指了指客厅后面,
“佣人房旁边有个空房间。”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一条狭窄的走廊通向后面。
“那里离主屋远,安静。”他扯了扯嘴角,“免得互相碍眼。
”“协议里没说……”“协议里也没说你能睡主卧。”他放下杯子,一步步走下来,
停在我面前,“搞清楚你的位置,汤小姐。”他微微倾身。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味。
混着压迫感。“你只是个我爸花钱买回来的摆设。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包括,
”他目光扫过我身后寒酸的行李箱,“这栋房子的任何地方。”他直起身。“张姨!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匆匆从后面出来。“先生。”“带她去后面那间空房。
”汤赫吩咐,眼神都没再给我一个,“另外,家务事多,让她搭把手。
汤太太……”他故意拖长音调,“总要体现点价值。”张姨有点尴尬地看向我。“汤小姐,
这边请。”我拖着箱子。跟着张姨穿过长长的客厅。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后面是一条更窄的走廊。光线昏暗。旁边是洗衣房和工具间。最里面有个小房间。门开着。
很小。大概十平米。一张单人床。一个旧衣柜。一张小桌子。窗户对着后院的高墙。
光线很差。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汤小姐,您……先收拾一下?”张姨搓着手,
有点局促,“先生他……脾气不太好,您多担待。”“谢谢张姨。”我把箱子推进去。
门关上了。小房间里只剩下我。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看着这间比大学宿舍还小的屋子。看着斑驳的墙角。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一千万的“汤太太”。原来住佣人房。日子就这么开始。我住我的“佣人房”。
汤赫住他的主卧套房。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吃饭。汤建国要求必须同桌。
那是每天最难熬的时刻。巨大的餐厅。长餐桌能坐下二十人。我和汤赫坐在两头。隔得老远。
像隔着银河。张姨把菜端上来。气氛沉默得能结冰。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声音。
汤赫从不看我。吃饭像完成程序。优雅。迅速。冰冷。吃完就走。多一秒都不停留。
我则埋头。尽量降低存在感。张姨有时候会小声跟我聊天。“先生其实……人不坏的。
就是性子冷。”“他工作压力大。”“汤老先生对他要求特别严……”我听着。不置可否。
他坏不坏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签了合同的摆设。周末。汤建国来了。视察。
他坐在客厅主位。看看我。又看看坐在对面单人沙发里看文件的汤赫。“还习惯吗?
”他问我。“还行。”我答。“赫儿呢?对棠棠还好吧?”汤赫眼皮都没抬。
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汤建国皱皱眉。“下周有个慈善拍卖晚宴。你们俩一起去。
代表汤家。”“我没空。”汤赫立刻拒绝。“推掉。”汤建国不容商量,
“棠棠也需要见见世面。给她置办身像样的行头。”他转向我,语气温和了些。“别紧张,
跟着他就行。”汤赫“啪”地合上文件夹。起身。“知道了。”说完直接上楼。
汤建国叹口气。对我摇摇头。“这孩子……棠棠,你多费心。”晚宴那天下午。门铃响了。
几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推着移动衣架进来。挂满了各种礼服。珠光宝气。晃人眼。
“汤太太,我们是‘云裳’的。汤老先生吩咐,来为您准备今晚的着装。
”汤赫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这阵势。脚步顿了一下。眼神讥诮地扫过那些华丽的长裙。
“麻雀插上羽毛,也变不了凤凰。”他声音不高。刚好够我听见。那几个工作人员有点尴尬。
我当没听见。仔细看了看衣架。最后挑了一条款式最简单的。香槟色缎面吊带长裙。
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就这条吧。”工作人员似乎有点意外。大概以为我会选最闪的。
“好的,汤太太。需要帮您试穿吗?”“不用,我自己来。”汤赫靠在楼梯边。抱着手臂。
冷眼看着。等我换好裙子出来。站在穿衣镜前。镜子里的女孩。瘦。锁骨明显。裙子很合身。
衬得皮肤很白。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下。露出脖子。工作人员赞叹:“汤太太,
您穿这条真好看!很显气质!”我扯了扯嘴角。镜子里。汤赫的身影映在角落。他看着我。
眼神里那抹惯有的讥讽似乎淡了点。但很快。又恢复冰冷。他转身。“动作快点。别迟到。
”晚宴在一家顶级酒店宴会厅。水晶灯亮如白昼。衣香鬓影。空气里都是金钱和权力的味道。
我挽着汤赫的手臂进场。他西装笔挺。英俊得夺目。只是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一路进去。无数目光聚焦。好奇的。探究的。审视的。“汤总!好久不见!
”“汤总身边这位是……?”汤赫面无表情。“我太太,汤棠。”“哦!原来是汤太太!
幸会幸会!”“汤总保密工作做得真好!什么时候的事啊?”汤赫应付着。语气疏离。
我挂着标准微笑。点头。不多话。脸快笑僵了。他带我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
“在这待着。别乱跑。”他松开我的手,“我去谈点事。”“嗯。”他转身融入人群。
我松了口气。拿了杯果汁。靠在一根柱子边。尽量降低存在感。
“你就是汤赫那个……神秘的新婚妻子?”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女声响起。我转头。
两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端着酒杯。眼神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其中一个穿红裙的撇撇嘴,“汤赫什么眼光?”“听说家里没什么背景?
”另一个穿银裙的凑近点,香水味很浓,“怎么攀上汤家的?”我抿了口果汁。“运气好。
”“噗……”红裙女笑起来,“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这种运气可不好消受。
汤赫那个人……”她压低声音,带着恶意,“出了名的冷血无情。
你以为嫁进来就飞上枝头了?他前几任女朋友,下场可都不怎么样。”银裙女接口:“就是。
劝你呀,识相点,捞点好处就赶紧走人。别真把自己当汤太太了。”我放下杯子。看着她们。
“说完了?”两人一愣。“你们这么了解汤赫,”我语气平淡,“看来关系不一般?
是他前女友的闺蜜?还是……也想试试运气没成功的?”两人脸色变了。“你!
”“我运气是不好。”我继续说,“但至少,我现在是汤太太。你们呢?
是什么身份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你得意什么!”红裙女脸涨红了,
“一个花钱买来的摆设!”“买来的,也是汤家买的。”我看着她,“需要我提醒保安,
请两位‘非邀请嘉宾’出去吗?”两人气得瞪眼。但不敢真闹。恨恨地剜了我一眼。
踩着高跟鞋走了。我吐出一口气。后背有点汗湿。“嘴皮子挺利索。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转身。汤赫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阴影里。
手里端着一杯酒。眼神幽深地看着我。看不清情绪。“汤总。”我定了定神。他走近一步。
离我很近。雪松味混着淡淡的酒气。笼罩过来。“汤太太?”他微微挑眉,
第一次用这个称呼没带讽刺,“刚才的气势呢?”“自保而已。”我退开一点距离。
他目光扫过我刚才被那两个女人逼得有些后退的位置。又落回我脸上。“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他声音不高,“你代表汤家。软弱,丢的是汤家的脸。”他把手里的酒杯塞给我。空的。
“再去帮我拿一杯。威士忌,不加冰。”说完。转身又走了。我拿着空杯子。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骂了一句。混蛋。拍卖环节。汤赫代表汤氏举牌。拍下了一幅不起眼的油画。几百万。
眼都不眨。我坐在他旁边。像个安静的背景板。晚宴结束。坐车回家。一路无话。
到了观澜苑。他扯掉领带。解开领口。露出喉结。“下周开始,跟我去公司。”我愣了一下。
“为什么?”“我爸的意思。”他语气不耐,“让你挂个闲职。做做样子。
”“我有自己的事……”“你的事?”他打断我,眼神讥诮,“不就是毕业设计?
你那几盆草,在哪不能种?”我的毕业设计是培育一种耐旱景观植物。
在宿舍阳台搞了几个盆。搬来这里后。只能委屈地放在后院墙根下。
“在公司给你安排个地方。”他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省得我爸又唠叨。
”“我不需要……”“需要不需要,你说了不算。”他转身上楼,“周一早上八点,
车库等我。别迟到。”周一。我坐在汤赫那辆黑色宾利的副驾。浑身不自在。他亲自开车。
车速很快。一路沉默。汤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巨大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壮阔的江景。
他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一个空位子。原本像是秘书助理的位置。“以后你坐这。”“我做什么?
”“随便。”他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看书,玩手机,发呆。别吵我就行。
”他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文件。完全当我不存在。我拿出带来的专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