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出的太阳也是红色的

大地上朦朦的，像被黑沙罩着，不经意间有一丝丝的亮光杂在里面。山村里就有些刷！刷！刷磨刀的声音。

祝兴来的父亲将镰刀磨好，到床前喊了几声:“兴来，兴来，兴来！还没睡醒？去割草了，等太阳出来就不好割了！牛要饿草啦！”

只听到祝兴来从被窝里传出颤颤巍巍，抖抖的声音:“爸！我肚子痛……”

“怎么又是肚子痛！每次都这样，留我一个人做活路，肚子不痛，你这肚子，怕是一到干活就痛吧！”父亲说完气冲冲拿上尖担出发了。

祝兴来的母亲抄起竹条，一边抽打祝兴来，一边嘴里骂着:“你个懒骨头，不想干活，长大难道想当强盗、土匪不成！从小不教育你，长大就管不了，”

祝兴来双手抱着肚子，呜呜呜地哭着。母亲望着蜷缩着抽泣的祝兴来怒气冲冲地去翻找东西，她拿来一包白色粉末，用清水兑下去搅了搅。

祝兴来惊恐地望着盛有石灰水的碗，又望了望母亲。他紧闭嘴唇，“呜鸣”声从鼻腔传出，就像失去小鸟的母鸟在哀唤一样凄凉。

母亲捏住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双唇硬将苦涩，刺鼻的石灰水灌进祝兴来嘴里。随着“阿哩哩，阿哩哩”的喉咙强灌声，一碗石灰水流到祝兴来的肚子里。

母亲怒气未消:“赤脚医生说过的，小孩没什么大病，肚子痛多半是有潮虫，这个石灰水连蚂蝗都闹死，潮虫肯定也死。闹死潮出肚子就好了，明天看你还装病不？”说罢怒气冲冲下楼磨刀去了。

唰唰！唰，她刚磨刀，只听楼上传来“呯嘭，阿……”的惨叫声。

她“妈啊”啊一声惊呼，乒乓乓飞快地上楼查看。

祝光来已悼下床来，双手乱抓，双脚乱踢，张开大口“阿！阿！阿”地叫着。他脸色铁青，瞳孔放大。

“兴来！兴来！兴来”母亲一边大声地喊着，一边双手紧紧抓着祝兴来的双手想将他搂进怀里，可是只有“啊！啊！”声，并没有回应她的声音。

她无助地掐着祝兴来的双手，只有大声重复地喊着“兴来，兴来，……”

那慌乱的喊声吵得邻居的狗也成群慌乱地在街上无目的地狂吠着，左邻右舍的在家做家务的人们也忙乱地往他家赶。嘴里都在问“出什么事了”了。

昨晚在邻居家借宿的一位省城的穿西装的人也跟着大伙朝祝兴来家赶，朝着带有哭音的大喊声上楼寻去，只见祝兴来的妈妈一头埋在祝兴来的怀里，双手还使劲地抓住祝兴来的手，眼泪已流湿了祝兴来胸前的一件衣服。

她看到来人，像见到救星一样央求:“大家救救兴来吧！求大家了！”。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

这时有位穿西装戴眼镜的人问:“他怎么了？昨晚我在隔壁家住没听说谁家有得大病的人啊？早上怎么发病那么急？”随即又望了望躺在楼板上痛苦挣扎的祝兴来，他似乎看出祝兴来嘴角沾有一些异样的液体。他问道:“他是不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祝兴来母亲把刚才祝兴来说肚子痛，用石灰水灌他打虫的事说了。

穿西装的人让旁边有力气的帮掐一下大拇指与食指间的手丫处，又让祝兴来母亲拿食浆来，兑清水让祝兴来喝。

祝兴来配合地喝了几大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反复喝了吐，吐了喝。渐渐地脸色变得自然多了，只是眉头老皱着，双手还是死死地抱着肚子。

穿西装的人回过脸来客气地请求隔壁家主妇帮他背包来。他的背包拿来后他从里面取出几颗药丸给祝兴来吃下。过了一会儿，祝兴来不再呻吟，也不用手去抱肚子了。

祝兴来钦佩地望着西装男子说:“您早点过来我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西装男子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东西，见书架上还有几本医学书籍，笑着对祝兴来说:“你不应该受这个苦，因为还有老师在这里呢！不过学医是讲究临床经验的，你照书上去做也不一定做明白，也就不一定能治好，因为书上只抽象地讲一个点面，实操还得有人指导练习才会。”祝兴来如同刚跳出井口的青蛙，感到释然而又敬畏。

接着西装男又自我介绍道:“我是省卫生厅的，经常到农村搞中草药资源调查的，中医还是我的专业。”你们这里交通不便，小病小痛就靠就地取材用中草药了。今天我就麻烦你家了，在你家这里打搅两三天。”

祝兴来真是因祸得福，天降贵人。这几天他抱着书本在医师面前翻来翻去，不时问这问那。那位医师也尽心地指导，讲解。

医师要走了，祝兴来流着泪，拉着他的手，似乎快走掉的是他的再生父母。医师也不舍地说:“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姓许，我留个电话，你有事找我就到邮政局打个电话。可以按地址来找我的。”说完依依不舍地告别。这边祝兴来已哭了泪。

许医师走后，祝兴来每天夹着药书到山上转来转去，他谨记许医师的话，手腕上的脉是告诉你身体各部哪里喊冤受苦了的地方，不懂脉象不要随便给人吃药！他一边在口渴时自己把脉，吃饱喝足时也自己把脉。十二种基本脉象在他痴迷般地学习下学会了，

道家常说“阴，阳”在学习中也有“阴，阳”付出和收λ。

一天祝兴来正仔细地对比书上和实物叶脉时一条青竹标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肩膀上，这是一般毒蛇，但如果咬在你颈动脉上，那神仙也来不及救你了。这种蛇喜欢在大树枝叶上，地上如有食物，它会准确地落在食物身上。好在它砸在祝兴来肩膀上，肩胛骨把它震晕了，还没反应过来，祝兴来已在慌乱中抓住蛇身往外扔了。这种蛇外表像青色的竹竿一样，所以得名青竹标。

祝兴来听说过这种蛇，但没见过，他抓蛇往外扔的时候惊慌之下愣了一下，那青竹标正张开大口要来咬他，他当时抓住的是蛇尾，蛇身一弓，蛇头朝他冲来。因为他要用力甩，正右手用力时，左手习惯一摆，蛇嘴里的毒牙划破了他的手背。一时血向外冒了出来，一阵刺痛袭来，他感到恐慌和无助。

手背慢慢地越肿越大，他知道蛇毒虽没有从毒牙中注λ他伤口处，但毒牙本身就沾有蛇毒的。得尽快找些药医治。

哪里有治蛇伤的药呢？他必须在还能走动的时候找到它。

一里地过去了，他的手背肿得像可乐瓶一样圆，血水不住地流，眼睛模糊起来，前面的路，草木都变成黑色的。

他已经没力气了，突然！脚下被针一样的东西刺痛了他，他惊恐之下用尽吃奶的劲用力一抬，没抬动，但“阿……”了一声无力地跌在地上。手也被刺伤了，原来是治一般毒蛇咬伤的杠板归。

他喜出望外，顺着有倒钩刺的藤槾摸去，抓了几张叶子在嘴里嚼烂，吐在伤口边，又抓了几片叶子嚼吞了下肚，酸得他一直吐不停。

好在吐过之后，眼睛亮起来了，伤口不再流血水了。刺痛感慢慢t也减轻了。他回到家，休息了几天伤口好了。

祝兴来自从有许医师指导后对自学医学有了门道，学起来也不觉得太吃力了。

学医变成他的生活的重要部分，那次自治蛇伤成功，加上肚子痛的痛自己已能控制了，这些使他像吃了蜂蜜一样甜，他很少扯到医学以外的事，因为别的事一扯多了会浪费时间和分散精力。

与伙伴们相处的时间少了，大家也疏远了他。平时上学路上带东西，同伴们可怜他体弱会主动帮他拿一些，现在大家竟然装着不知道，搞得他肚子痛的病不复发了，别人不帮他拿也无所谓了。

一次上学，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笑着，只有祝兴来一直在回忆着医学书上的内容，伙伴们以为他高出了省城的许医师自认为高人一等，不愿接他们的话了都很生气。

老叽叽喳喳地嘲讽祝兴来、一路走着，一路批判，走了十来里路，都累了。批判也累了，突然！“嗯！呀！啊！”的呻吟声从一个路边的草坪上传来，大伙走近一看，一个壮汉双手抱着肚子，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伴伴们终于找到了发泄点，有的说:“祝兴来！你是许医师的徒弟，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嘻嘻！”嘲讽声此起彼伏。

祝兴来长叹一声:“我不会医！”

“不会医？许医师教你这么长时间，要是教我，我保证医好。”祝兴来被怼得面红耳赤，加上壮汉痛苦的样子，同病相怜吧，他受肚子痛折磨不少。

他观察了壮汉的形体，知道这是一种急症，病根易除。

“ 哎哟妈”壮汉、那里又传来痛苦的喊叫声，声声好像插在他的心。

嘻！嘻！嘻！天天抱着医书睡，我以为可以，其实没用！这是那帮“小天才们”说的。

祝兴来把心一横，不管那么多了！他怒气冲冲地找来草药在路边北塘里洗干净，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捶烂。然后两手捧起来，让小伙伴帮忙扶好，有捏手的，捏脚的，有按住灌药的。

那壮汉吞下药汁，几个小家伙又把药渣灌给他嚼，一直把一大把的药渣嚼吃了。壮汉也不再挣扎，问他话，他只是摇头或摆头。几个小伙都不知所措地望着，一会儿连问他许也没动静了。几人你望我，我望你全溜了。

祝兴来把了把脉。脉彖已趋平稳，壮汉面色自然，估计是熬夜打牌受凉遭的，看看叫也不应，索性也跟在伙伴后面朝学校走去。